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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白雪的决别

远远望着小岛上不断传出的阵阵轰鸣,看到胡桃仙居化作一团废墟,坐在船上的悟明一行良久无语,红娘子更是哭成了泪人。

昨日白雪遣散了岛上所有随从,对和尚等人的苦苦劝阻充耳不闻。毅然决然的带着莫风尸体走进了岛中心密室,将她与莫风反锁在里面,要启动岛上毁灭机关与莫风一同殉情。

任是和尚一行在密室外苦口婆心劝了一整夜,抱定决死之心的白雪只是不作理会。直到次日晨鸡破晓之时,才将密室打开一条缝往外递出一封书信,随后又再次将门关上锁死。

这一夜没人知道她都经历了什么,但就在她递出书信的刹那,众人透过过门缝看得清楚,白雪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面容憔悴至极,几近苍老,与众人初见时的那个俏皮可爱丫头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现在的她就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书信上并未过多的说什么,只提出了三个要求:

一是嘱托玉须子千万要好生保管麒麟神剑,因为那是莫风唯一的留世之作。

二是要求和尚务必将鬼城彻底铲除,以慰莫风再天之灵,这也是她最后的心愿。

最后就是要求众人必须在巳时以前离开小岛。巳时一到,无论众人是否还在岛上,自己都会启动机关将小岛上所有的一切毁灭干净。

“你们让开,我把门砸开拉她出来,我不要让我妹子死!”听红娘子念完书信上的内容,罗修一把从背后取下独脚铜人,分开众人就要去砸开密室大门。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白雪在罗修心里已经完全是如同当初杨燕儿一样的存在。见到白雪的最后通告,怎么不让他急红了眼。

和尚用力将罗修拽住,带着浓浓鼻音冲他吼道:“罗修你冷静一下!你当师父不想拦下白姑娘吗?可是我们不能拦,不能,不能……”说到这,悟明的眼中的泪水再也坚持不住,滚落了下来。

“不……”罗修一下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为啥子,师父这是为啥子!”

和尚勉强控制住自己情绪,扶着罗修肩膀颤声说道:“你当师父就不想拦住她不让她死吗?罗修啊!白姑娘其实已经不在了,真正的白雪在莫风死的那一刻就不在了!即使你这样闯进去拦着她不让她死,我们救回来的也只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红娘子双眼红肿,可怜巴巴的望着悟明问:“和尚,难道我们就这样答应她离开吗?”从白雪走进密室那刻,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

悟明呆呆望着密室房门,神情恍惚说道:“对现在的白雪来说死才是一种解脱,活着对她只是一种折磨!尊重她的选择,也算是我们对她最后的尊重!”

玉须子的眼睛也湿了,擦了擦眼长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罢罢罢,先走为大,老道在这里拜别白姑娘跟莫公子了!”说着对着密室深深行了一礼。

和尚几人也都面色沉痛的对着密室行了拜别之礼,在和尚带领下大声说道:“悟明(造化)(罗修)(罗二娘)今日就此拜别白姑娘与莫公子,愿二位有情人同心永结!”

就在此时,密室门再一次打开,白雪缓步走到门口对着和尚等人跪下拜谢答礼:“感谢各位对我选择的尊重,白雪在这里代表莫公子谢谢大家的祝福!还请和尚哥哥你们尽快离岛,莫再逗留。”说完站起身重新返回密室,关上门不再现身。

听着密室中隐隐传出的哭泣声,众人心中沉痛无比,良久无言。

刚才白雪现身那刻众人都看得清楚,她那苍老憔悴的脸上布满暗红的泪水,竟是因为无泪可流而流出了血泪。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任何劝慰的话对白雪都是多余。当今世上恐怕除了莫风复活,再没有什么可以挽回白雪求死的决心。

“走吧!”和尚红着眼转身往江边走去。

“白妹妹,我们走了!”红娘子对着密室喊了一声,不见里面传出任何回答,只能流着泪一步三回头的慢慢离开。

“白姑娘……”造化跟罗修只觉心里憋的难受,喊了一声又不知说什么。最后还是一咬牙扭头走了,始终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玉须子看看手中宝剑又看看紧锁的密室大门,一句话在喉头打转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最终也是狠跺一脚转身离开。只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人在剑在,人亡剑毁!

就在众人坐上船驶离小岛不久,白雪启动机关引爆了埋藏在小岛各处的炸药引信。岛中心最先传出一声炸响,跟着岛上四处也不断响起轰隆隆的爆炸声。

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小岛上燃起熊熊大火。将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木焚烧殆尽,不时可见仓皇逃窜的动物背负着火光冲入江中。隆起的山脊不断垮塌,将那如画的花园,房屋尽皆被垮下的山石摧毁。连同莫风那些寻遍天下的天材地宝也都被深埋其下,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望着火光冲天的小岛,坐在船上的众人心如刀割。悟明虽没说话,却一直在心中不停责怪自己。若不是自己带着众人前来,也许莫风和白雪还有灰灰与花花仍然可以在岛上快乐的生活。

老道似乎看出了和尚心思,伸手用力抓住他的肩头:“师父,我……”

“你不用说啥子,我晓得你想的啥子。这事不怪你,只怪只能怪我一个人!”和尚反手一把握住老道抓在自己肩头的手沉声道:“再说现在怪谁都没有意义,我只想遵照白姑娘遗言,把她交待的事做好才算对得起她,也才能过了我自己这关!”

“我晓得!”玉须子握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已经显得发白:“不灭鬼城,我誓不回阆!”

“要灭鬼城我也有份,你们哪个都不要拦我!”红娘子擦干泪水狠声说道。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回到重庆。拼着被老爹打断双腿,也要回袍哥会召集人马杀往鬼城,替白雪、莫风报仇。

在前往重庆的路上,和尚几人各个身怀心事默不作声,都只管埋头一个劲的赶路,气氛沉闷的让人压抑。眼见天色渐暗,偏偏这个时候又下起了雨。初春的雨水湿透了衣衫,风儿再轻轻一吹,体质最为单薄的红娘子忍不住连打十几个喷嚏。

悟明走在前面听了忍不住直皱眉,转身指着前方对众人说道:“我记得再往前半里有个荒废了的土地庙,大家走快些,到了地头好生火休息,要是整感冒了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听到和尚说一句话,红娘子忍不住抱怨:“不是有神行符吗,为啥子不用,这样也可以走得快点。”

玉须子听了苦笑一下,解释道:“如果做啥子都要依靠外力,总想着投机取巧,又咋个能好好修行?只要没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我们还是要一切靠自己才好。”

知道玉须子说的有理,红娘子还是回了一句:“反正说啥都是你有理,那就走嘛。”说着又是一连串喷嚏。

一行人加快脚步刚赶到土地庙,正好雨停天黑。只是那土地庙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头,四周都是破洞,屋顶也塌了大半,众人好不容易才在庙中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坐下休息。

虽说一路走来人疲马乏,可没一个人能睡得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所有人都是望着燃烧的火堆一言不发。就连最没心没肺,最能吃能喝的罗修也只啃了两口馒头就再吃不下去,坐在角落簌簌落泪。

都说女人是最感性的,想到白雪对莫风的忠贞不渝的爱,想到两人虽然未能到白头,却能死后同穴。红娘子没来由感到一阵心酸,又抱着膝盖放声哭了起来。

玉须子与造化两人对此到没觉得什么,唯独悟明听了感到心头烦躁不已,忍不住吼了一句:“你两个可不可以安静一点!”

罗修听了和尚发火,一下收住了声。红娘子却一下抬起头,盯着和尚吼了回去:“你管我的,你心情不好难道我就心情很好,凭啥子你可以发火,我就不可以发泄一下!”

说完也不再理会和尚,又扯起嗓子放声尖叫,释放自己心中那极度压抑的感觉。大声喊叫缓解心头压抑之后,红娘子感到心里好受了很多。双手抱腿坐在火堆旁轻声唱起一首歌来。

悟明听她居然自顾自的唱起歌来正想发火,那知听清那熟悉而哀怨的曲调,原本已经混乱不堪的心境竟变得更加无法把持,尘封多年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