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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上午,马丁刚到办公房,屁股还没坐热,有人来报,郑鸿飞郑员外登门拜访。
马丁也有日子没见到郑员外了,叫声:“有请。”
须臾便有人带着郑员外走进房间。
马丁热情地起身相迎,口中称道:“郑员外,稀客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白马庄?”
郑鸿飞望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泛起一丝微微的苦涩。
几个月前,此人还是南安乡下的破落户,不知从哪里得来世间罕见的宝物,短短时间内,就搞出一连串大动作,白马庄以令人发指的速度迅速崛起,本来自己还是以俯视的姿态看他,没多久两人就平起平坐,到现如今,以白马庄的人力物力财力,自己已经需要仰视对方了。
郑员外不敢托大,紧走几步,老老实实地躬身施礼道:“马公子客气了。郑某前些日子因为海贸之事出门一趟,昨儿刚回南安,今日特意来向马公子请安。”
马丁吩咐手下上茶,说道:“这话说的,请安二字我可不敢当。”
郑员外正色道:“白马庄现如今威震南安,马公子你是一飞冲天,这方圆百里谁人能及?郑某对于马公子更是心服口服,前来请安有何不可?”
任何时候,人都是凭实力说话。
郑鸿飞虽然背靠中左所郑芝龙这棵大树,但在大佬没有明确表态对马丁采取何种立场之前,他绝对不敢得罪眼下南安县势力如日中天的白马庄。
马丁笑了笑,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道:“今年的海贸商船已然出海了吗?”
郑员外答道:“不错,我今年有两艘商船前去日本国,前两日已然离港。”
马丁想着自己的武器工坊目前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可供出口之物,但民用工坊生产的商品,日后必然要往国外倾销,而自己预计几年之内估计无力自行买船独立进行海贸,看来还是要倚仗中左所才行。
不过眼下工坊产品都还在试制阶段,倒不急于一时,等样品出来再谈不迟。
当下马丁不动声色,道:“不知郑员外今日来访,有何见教?”
郑员外的第一句话就惊动了马丁:“南安近期旱情严重…”
马丁打断他的话:“旱情?“
郑员外一愣:“莫非公子不知吗?整个泉城府今年以来一直没有下雨,河流几欲干枯,严重影响农田灌溉。我的田庄也有几百亩地,我亲自下地去看,恰逢稻谷抽穗时缺水,谷粒都干瘪无物,看来收成要打水漂了。虽不至于颗粒无收,但佃户估计连租子都交不起。”
马丁当然知道此事。史书上明明白白地说崇祯元年闽南大旱,他岂会不知?不过最近他忙于其它事务,一直没有关注这方面的事,当下也不跟他废话,叫人去请老杜过来。
少顷,老杜赶到,马丁劈头就问:“旱情持续这么久,眼下白马庄的情况如何?”
老杜如实回答道:“周边的村庄旱情不容乐观,但是咱们白马庄无须多虑。当初我们买下这些田地之时,公子你就吩咐我,所有农田务必要重修水利,又让我挖了多处深井,说是有备无患,加上今年我们大量田地都用来种植地瓜和土地,对水源的需求比较少,因此白马庄农田虽多,但勉强能够保证供水。我见问题不大,自己能够处理,就没有时时回禀公子。”
还有一点老杜没说,白马庄实力雄厚,没人敢跟他们抢水。
马丁当初确实做出过这样的决定。
那时白马庄刚买完地不久,叶司吏亲自上门给他办理地契交接手续。
办完地契后,马丁就叮嘱老杜继续加派人手清理沟渠,多建蓄水池,多挖深井,以缓解旱情带来的影响。
时至今日,在老杜眼里,更加深了他认定马丁未卜先知,真乃星君下凡的信念。
其实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是极为渺小的。
由于白马庄财大气粗,人力充足,才有足够的能力抗衡旱情。
那些外面的农户乃至小地主,势单力薄,无法承担兴修水利的巨额成本,于是形成没钱兴修水利——田间出产锐减——更没钱修水利的恶性循环圈。
马丁自己不太懂农业,平时对此基本上是不闻不问,交代清楚后,便把这一摊子都丢给老杜管理,眼下听郑员外说起,才关注到此事。
听得老杜说旱情对白马庄影响不大,马丁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老杜走后,马丁转头对呆坐在那里的郑员外道:“见笑了。”
郑员外确实极为惊讶,他非常清楚马公子不事农业生产,对于种地多半是一窍不通,可是为何他能够未雨绸缪,在旱情到来之前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完全想不明白的郑员外,干脆不去多想。
他的主业在于商业和海贸,名下也只有几百亩地,农田旱灾对他来说影响不大,此番前来白马庄,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他之所以拿旱情说事,只不过是找个话头罢了。
被马丁这一打岔,郑员外只得再次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南安近期旱情严重,眼看就要到收割的季节,我估计这一季的收成惨不忍睹,很多人可能连春天时借的贷子都还不上,流离失所在所难免。“
通常在每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户会跟土豪劣绅借高利贷,等庄稼收割完毕,再将连本带利将欠债还清,但是一旦遇到天灾人祸,不仅还不上贷子,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背井离乡外出讨饭。
马丁诧异地看了郑员外一眼,心说看不出这海贼比官府强多了,还会关心民生问题。
马丁试探性地问道:“郑员外言下之意…”
郑员外小心地斟酌着措辞,说道:“我知道白马庄最近发展迅猛,一直在吸纳人口,不知这一次…”
白马庄近期确实聚拢了大量的人口,如果借着旱情造势,想要人口翻番都不成问题。
不过马丁感觉眼下白马庄已经饱和,特意交代老杜放缓脚步,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人员的流入。
刚才郑员外提起旱灾,马丁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掌控地盘和人口的好机会,只要自己能够提供充足的粮食和银子,有条件地帮助他人渡过难关,便可以将很多村落纳入白马庄的势力范围。
见郑员外有此一问,马丁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他决定诈胡一把,当即答道:“不错,我正有此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对于白马庄来说,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郑员外的语气立即变得有些焦躁:“马公子,此番旱情严重,我预计会有南安一带会有数以万计的灾民,白马庄恐怕难以消化吧?“
马丁在郑员外说话之时,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更加确信他一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立马神色肃穆地道:“马某虽然不才,但眼见乡亲们遭灾受难,岂能袖手旁观?白马庄会想办法收容数千人,再开设善堂和粥厂,力争不让一个灾民饿死,或者成为流民。”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郑员外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郑员外才定了定神,道:“马公子仁义,郑某佩服。不过今日郑某登门,是想恳求马公子不要过问灾民之事。”
灾情的影响还未彻底显现,郑鸿飞认为马丁即便眼下没有在意,但迟早会关注此事,他必须提前过来跟马丁打招呼,以免事到临头出现纰漏。
马丁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对灾民不闻不问?”
“正是。”
这个无理的请求,在马丁不知道具体原因之前,当然不会答应:“马某既然定居南安,这些人自是我的父老乡亲,我岂会让他们自生自灭?”
郑员外马上接道:“并非让他们自生自灭,我想将这些灾民全部迁徙到福摩萨,到那里垦荒。”
福摩萨?马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郑员外一看马丁神色,忙解释说:“就是小琉球岛。”
马丁这才明白,原来是台岛啊!
他立即醒悟过来,这一定是郑芝龙的授意。
马丁没有猜错。
历史上,受小冰河时期影响,崇祯元年的泉城府几个县城确实发生过大旱,饥民甚众,当时郑芝龙刚好有开拓台岛的想法,而官府又无力赈灾,双方一拍即合,于是郑芝龙明目张胆地派人登陆,招收灾民几万人,每人给银三两,每三人给牛一头,用中左所的海船,将这些人分成几批运到台岛垦荒定居。
既然灾民关系到郑芝龙的战略发展规划,马丁怎能轻易答应?
他沉吟片刻,决定单刀直入,说道:“我听说郑员外是郑大当家的得力干将,不知道传闻是否属实?”
郑员外知道仅凭自己的名头,已然无法压服对方,当下坦承道:“不敢当,郑某只是中左所放在南安城的一枚棋子,无名小卒,不值一提。此前由于种种原因未能表明,还望马公子多多包涵。”
马丁道:“好说好说。既然如此,看在郑大当家的面上,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
郑鸿飞刚露出喜色,就听得马丁说道:“且慢,我还有条件。”
只要马丁答应不插手此事,郑员外就有足够的把握完成大当家下达的任务。他赶忙道:“马公子但说无妨。”
马丁缓缓说道:“首先,你搜集到的灾民,要分给我五百户以上,两千人左右。其次,这两千人我要让他们移居到尚杭县城北,一路上的费用由你们承担,还有官方的的手续,我需要中左所代为办理。”
“尚杭?”郑鸿飞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想让他们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马丁道:”这你就不必操心。我自有安排。“
郑鸿飞答应下来:“好,我这就回禀大当家,请他定夺。不过依我之见,问题不大,只要是在胡建地界之内,自有熊巡抚做主。“
末了,马丁又问起之前与郑员外谈好的关于硫磺硝石的事,郑员外连说没有问题,此番离港前去倭国的商船,回程至少会带足上万斤的硫磺硝石,全部供应给白马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