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友丽不幸的事情,班上每个学生都知道了,可能触碰了学生内心与生俱来的怜悯之心,气氛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几个“刺儿头”现在变得温顺多了,有些唯恐惊起不幸往事的意思,不再故意违反班规校纪,这令班主任苏德泽心里轻松了很多。
“夏老师,还真得要感谢你,找个时间请你喝一杯。”苏德泽由衷对他说。
这还是本地教师第一次说请自己,心里自然十分开心。
“不用这么客气,工作需要相互配合的,我只做了自己该做的。”夏天阳想起去年篮球比赛喝酒的情形,不觉笑了起来,“还敢跟我喝酒啊?”
“大家各有所长,不要针尖对麦芒。”苏德泽有点不好意思,“觉得之前大家想法有些偏激,我们是同事,也可以做朋友的。”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时间可能真的能过滤一些不必要的东西。
蔡其光班的伍佳灿开始对夏天阳有了些尊敬,这在之前是无法想象的。夏天阳经常抓住他微小的闪光点,时不时表扬一下,或许之前没有谁能给他鼓励,现在好似给他一朵鲜花就灿烂的感觉,他的转变也影响着以前跟随他的学生,班风极速好转。
冼星球在周五的例会上宣布了一项学校的决定,他亲自带队,由学校领导及各年级的级长,实行轮流坐班制,随时协助各科任老师及时处理课堂中的学生问题。对于外省教师,除了加强普通话外,其它没提一个字。
夏天阳听了心里乐了一下,这正是上次他提出的问题,现在校长给了解决问题的方案。看来上次自己对学校的指责,冼星球还是听进去了。
“你不要得意,校长是听进去了,你的事情可能还没完,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可能和你算总帐。”赵弋戈对他警钟长鸣,时刻保持着担心。
“又是陈嘉怡说的?”夏天阳想想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想进一步证实一下。
“这是我分析的,再说,你想象不出啊?”赵弋戈撇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我想一出是一出吗?我还想什么?”夏天阳故作轻松。
“你这脑瓜子就是个瓜子,要经常磕磕才行。”赵弋戈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夏天阳的头。
夏天阳立刻想起田侃侃嗑瓜子的样子,笑了起来,说:“我想起来了,你现在这样子就像隔壁的老田。人家八卦,你呢,有点八婆。”
“我八婆,说你一下就八婆了?别不知道好歹。”赵弋戈鼻子里哼哼。
夏天阳不想再和她瞎掰活,去办公室想去看看学生的作业本收上没有。
办公室里只有蔡其光在,看见夏天阳,他脸上还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冲夏天阳点了点头。
夏天阳知道他点头,应该是一种礼貌性的感谢,把伍佳灿这个老大难的问题解决了,他轻松多了。
但两人依旧没话。
这时一个学生在门口探了探头,是蔡其光班上的学生,成绩很好,叫黎友信。
“有什么事?”蔡其光见他迟疑的样子。
“我找夏老师。”黎友信犹犹豫豫地说。
“找我?”夏天阳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想起他是黎友丽的堂哥,说:“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问及黎友丽家里的近况,黎友信说有村长和左邻右舍的照顾,她妈妈现在心情还算稳定。
“我爸妈的意见是让她妈慢慢明白,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平时说话很是小心。”黎友信不无伤感。
有一种温馨,叫善意的谎言,但现在这种善意的谎言却是惨痛的,难以想象黎友丽妈妈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子。
“你找我有事?”夏天阳不想和他继续探讨这个伤心的事情。
黎友信看了看他的班主任蔡其光,欲言又止。
“那我们去教学楼旁边聊。”夏天阳不知道他什么事,还想背着他班主任。
“夏老师,很佩服你,能把伍佳灿收拾的服服贴贴的。”黎友信边走边说。
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一路上,黎友信的嘴巴很甜,腻味得跟“非奸即盗”没什么区别。
“说吧,什么事?”两人在教学楼后十八卡前面的石凳上坐下后,问他。
他有些扭扭捏捏地,有点难为情。
“放心,你能找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不会对任何人讲的,看看能不能帮帮你。”夏天阳明白,他有顾虑。
在夏天阳的再三催问下,黎友信说了自己的事情。
他喜欢了班上的一个女孩,叫赵嫦,赵嫦也很喜欢他,两人开始只是聊聊天,后来经常在现在他们坐的位置上,即使不说话,也可以坐上半天,一天不在一起心里就很难受。
夏天阳这才意识到,近段时间他上课老是心不在焉,单元测试成绩很差。
“我完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完了。”黎友信痛苦的神色有点夸张。
赵嫦算不上是漂亮女孩,细细高高的,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这给她容貌增添了许多光彩,显得很有些迷人。但她学习很差,上课很不专心,两手总在课桌兜里不停地捣腾着。
夏天阳有一天实在看不下去,把她桌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全是些公仔,女红、刺绣之类的,她的手巧,经常绣绣花给这个公仔不停地换上不同的新衣服。夏天阳又气,又欣赏她的这个手艺,但无论怎么说她骂她,她依旧我行我素,成绩上不去。
黎友信这样直白告诉夏天阳,就不能指责他早恋了,不然,后面的事情就没法进行。
“你们只是聊天?有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夏天阳担心他们一时冲动,偷吃了禁果。现在的学生之间,这样的事情虽不多,但也不少见。
“没有,顶多就是拉拉手。”黎友信的语气很肯定。
黎友信说他有个表哥考上了暨南大学,颇为神气,他的愿望要像他表哥一样,以后也要考这所大学。
“夏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黎友信很是焦虑。
“你这样问我,作为老师,我肯定是棒打鸳鸯了。”夏天阳想了一下,说:“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或者找她谈谈,一起努力,相约暨南大学,岂不甚好?”
“我不敢跟她说。”黎友信有点失望。
“你喜欢她什么?”夏天阳小心地问他。
“我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也许是她漂亮吧,很喜欢和她聊天。”黎友信思考着,努力寻找喜欢她的理由。
“自己觉得这样不行,干脆就横下一条心,和她断了。现在闻道中学相比外面的世界,就像一口井大你呢?就是一青蛙,要想变为王子,就要跳出井口,不然在这井里,看见癞蛤蟆都会觉得漂亮,都会喜欢。”夏天阳自己的感情都没弄明白,不知道怎么规劝这个花季少年了。
夏天阳就给他说了那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就在身边找,本来数量并不多,何况质量也不好。
说这话时,夏天阳突然想,要是赵嫦知道了,肯定会和他这个老师拼命。
“这样吧,我去找她谈谈。”夏天阳征询他。
“好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不然我的梦想就没了。”黎友信只有答应。
学生的早恋应该是绝对保密的,既然黎友信找到自己,说明他对自己非常地信任,要小心处理,但自己确实不知道怎么办,处理不好的话,坏了事就麻烦了。
事关重大,夏天阳和赵弋戈商量。
“赵嫦?她是我们村的,一个家族的,要不我去找她聊聊?”赵弋戈自告奋勇。
对于女孩子来说,这种事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本家族的人知道了,她反而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你知道了,我就有可能知道,她又不是傻瓜,这点事不会明白啊。”赵弋戈不以为然。
“理是这个理,有些事情只是隔着一层纸,有一种秘密,叫心照不宣,你去找她不合适。”夏天阳想了一下,只有自己亲自找她。
“我影响他?我影响他?!我影响他?!!”赵嫦一听夏天阳说她影响黎友信的学习,睁大眼睛,很是生气。
夏天阳看她这样子,心想坏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喜欢有上进心的女孩。”夏天阳觉得自己越说越觉得和她不在一个时空里。
“他还看不起我?他看不起我?!他凭什么看不起我?!”赵嫦有点火冒三丈。
“不是看不起你,你想想,你们在学习的时候不学习,以后靠什么生活?在家种地吗?还是进工厂的牢笼打工?”现在的女孩子考虑事情不是简单,就是极端,夏天阳赶紧圆话。
“哼,不就是考个暨南大学吗?我还喜欢厦门大学呢,我到时候考给他看看,看看到底谁影响谁。”赵嫦发起狠来,就差赌咒了。
夏天阳见她这样子既好气又好笑,在这个地方,考个一般本科院校都很费力,不要说这些国家重点名牌大学了。
夏天阳和她没法再谈下去,就让她走了。
“你没这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看看,谈砸了吧。”赵弋戈语气中有点嘲讽。
夏天阳闷着头不说法,他不明白,这段时间自己真是见鬼了,做什么事都不顺利,说话又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