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对这些辽东特产似乎并不上心,他关注的是跟纺织有关的,羊毛,麻,毛纺。
喜儿笑道:“老爷,这里东西真不贵,咱们要能建立一个车队,把这些辽东特产运回山东去,咱们可就发大财了!”
辛明笑着摇头,“这些辽东特产固然值钱,但赚的都是小钱,因为缺少二次加工中的科技含量,难以大批生产。”
“我不明白老爷的话。”喜儿对辛明口中的新名词都习以为常了。
辛明解释说:“人身貂皮鹿茸这些特产运回山东只因路途遥远,价值才能翻上十倍,但只有富人才买得起,销量有限。嘿嘿,如果咱们把这些羊毛全都运回山东,然后纺织成毛纺制品,再销售出去,那样普通人也能购买,这利润可就大了。”
喜儿笑道:“那能多大利润,把咱们的工坊扩大十倍,能用多少羊毛。”
辛明笑了,“咱们工坊太落后了,缺乏刚才我说的二次加工中的技术。如果咱们工坊提升技术,一个人能干一百个人的活,且把工坊规模扩大到百倍千倍,呵呵,只怕整个北方草原的羊毛都要被运过来。”
喜儿笑道:“那么多羊毛,只车队也没那么多呀?”
辛明嗯了一声,说:“陆上运输太麻烦,人抬马拉的,路上各种关卡劫匪流寇,况且北方的毛织品的渠道都垄断在那几个官商手中,什么晋商,徽商的,咱们可惹不起人家。我想的是路上不行,可以走海运嘛!辽东也不产羊毛,羊毛都是从蒙古运过来,从辽东海口出海,运回到咱们山东,运输成本可就低了!”
喜儿笑了,主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经辽东运输羊毛,这可能吗?怎么通过女真人的地盘,现在不是还要跟人家打仗吗?
辛明心中却在盘算下一步的商业计划,山东盛产棉花,江浙蚕丝很多,即便羊毛运不过来,他也要大力发展纺织业了。
第二天一早,辛明的队伍出发了,去清河县李如柏部报到。
李成梁儿子众多,长子李如松,下面依次李如柏,李如桢,李如樟,李如梅,族子李如梓,李如梧,李如桂,李如楠等,史书上说,皆骁勇善战,有父兄之风,时人誉“李家九虎将”。
其实,他的所有儿子中,只有李如松是真的将才,是当总督元帅的料,可惜死了,这也是整个大明的损失。之后要数五子李如梅还行,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当高级将领,总兵官或者将军,可惜打倭寇的时候成了残废。剩下的儿子再没英才了,只能当个中级军官。如果父兄还在,指挥带领他们冲锋陷阵,他们还算勇猛,可是父兄一死,让他们独当一面,他们就露出纨绔无能的弱点。
李如柏只在年轻时候跟父兄征战过,后来住在京城,他在家饮酒作乐,竟然放火炮助兴,隆隆巨响把皇宫里的万历都给惊动了,就给他贬成平民。后来李成梁李如松都死了,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就把他派去驻守辽东,这时候他已经几十年没带兵了。一个沉溺酒色几十年的纨绔还能有什么大用?
萨尔浒之战,四路明军,除了李如柏,其他三路虽然全军覆没,但还算勇敢。只有李如柏这一路表现的太怂了,先是磨蹭着不出兵,之后出兵走到一半,听说其他三路都败了,连忙撤兵。结果遇到女真人的小股侦察部队,只有几十人。这几十人敲锣打鼓的吓唬李如柏,假装大部队来袭。结果李如柏军丢枪弃甲,狼狈奔逃,自己把自己踩死一千多人。
三子李如桢一直在京城当锦衣卫,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萨尔浒之战后,被派去驻守铁岭,铁岭是李成梁的老家,李家族人大多在此生活。可李如桢竟然害怕驻守铁岭,把军队扔在铁岭,自己躲在沈阳花天酒地,结果铁岭很快失陷,李家的祖坟都让女真人给刨了,不肖子孙莫过如此。
反过来说,这么无能的人都被明朝派来参加重要战役,守卫重要城市,可见大明朝真的没人才了,或者说有人才皇帝也没法发现,是选材的机制出问题了。
辛明一行人傍晚的时候到了清河县,清河县是个小县城,但因在战区,修建的十分坚固,城墙高五米,两层包砖,墙外光滑,墙上可以并排走人,还有箭垛和女墙。辛明心中感慨,一路走过来,见到这些城镇其实建筑的都挺坚固的,像一个个小堡垒一般,这种堡垒似的建筑再配合明朝的火炮,让努尔哈赤一个个用牙啃,没个十年八年也啃不完。还不算辽阳这种超级坚固的城市,死守的话,努尔哈赤牙崩飞了,也啃不下来。可是只区区两年整个关外一百多座堡垒似的县镇全部失陷,就包括辽阳。是努尔哈赤很强吗?说白了还是明朝的官军不行,一群废物。后来的袁崇焕很厉害吗?也不过是个死守而已。大明朝真的没人了,每一次对异族的失败,都让人感到那么惋惜。
辛明心中感慨一番,进城交换了文牒,把部队安置在县城中一座兵营中。清河县可比辽阳差远了,城中房屋破破烂烂,市场上没什么东西,也没几个人,街道上能见到的大多都是军人。不过,辛明也注意到,县城中新盖了一些房舍,高门大院,还很华丽,应该是私人的住所。
到了军营当中,正好是晚饭时候,只见一群群的兵丁到军营中集合。辛明驻足观看,一路上不知听李成梁说过多少遍他组建的辽东铁骑如何厉害,如何精锐,辛明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所以辽东铁骑在他心中也形成了一个印象,马如龙,人如虎,甲胄铿锵,枪矛林立,整肃如山,可是看看眼前这群兵丁,落差也太大了吧!只见一群群的士兵穿着破破烂烂的军服,刀剑随便挂在身上,要么吊儿郎当,要么无精打采。忽见一群马队过来,样子更颓废,尤其是那些战马,瘦得肋骨都能看见,身上都是癞子,人马身上的披甲也是破烂不堪,哪有一点精兵的样子。
忽然,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大喊,“开饭了!”这群兵丁一拥而上,乱糟糟的去抢饭,没一点规矩。几个辛明的下属过去,抬了两大桶饭过来。一打开木桶,只吃了几口,辛明的兵丁就开始骂起来,这也叫饭,猪食也不如。辛明上前一看,桶里稀溜溜的粥,里面加了一些野菜,味道很熟悉,这不就是前两年辛明在村里挨饿,辛红做的野菜汤吗!
辛明吩咐手下,把自己带来的肉干切碎,扔到粥汤里煮一煮,暂且充饥。肉香味很快吸引了一些军营里的兵丁,他们一脸羡慕的看着这边,一个胆大的过来想讨一碗。辛明向管理打饭的霍氏兄弟点点头,给这个兵丁一碗肉粥。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忍不住问:“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这士兵把一碗肉粥吞下去,还不甘心的舔舔碗,才说:“这都不错了,这几日给上官盖房子,晚餐管够。以前没有任务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
辛明又问:“你们平时不训练吗?”
这兵丁苦笑:“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力气训练吗?再说上官说了,武器甲胄马匹都省着点用,用坏了,没新的可补充。”
看看眼前这些大明兵丁的惨状,辛明感觉萨尔浒之战的惨败真是不奇怪了,这样的兵丁还能打胜仗,真是怪了事了。
耳边李成梁愤愤不平的咒骂,“该死的军需官,把上级拨下来的银两都给贪了,我要活着,把他们一个个全砍了脑袋。他骂完军需骂后勤,再骂训练军队的官,管理马匹的官。”
正唠叨着,辛明冷笑:“这银子肯定是层层扒皮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能砍你自己儿子么?”
李成梁登时哑了。
远处负责军需伙食的一个把总,看着辛明一群人冷笑,自言自语道:“这些外地人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嘿嘿,城里的物价会吓你一跳的,看你有多少银子。”
安顿好士兵,辛明去这座军营的最高长官,一个姓阎的游击那里去报到。去之前,辛明已经听说了这个阎游击的外号,叫阎罗王,专门苛扣兵饷,喝兵血的贪婪家伙。
李成梁却不信,在辛明耳边说:“这阎游击最早是我军前的一个小校,有点贪心,但作战还算勇猛,是我给提拔上来的,对我感激涕零,恭敬无比,只需把白山门的金剑给他看就行。”
辛明走进军营中游击住的大屋,参拜之后,站起来看到阎游击是一个高瘦的男子,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辛明看,半天才说话,“你们山东来的军队都这么有钱么?”
辛明这才明白他在看什么,原来他是在打量自己的装备。其实辛明的装备和别的士兵是一样的,一身软甲,里面内衬棉衣,棉裤,脚下是一双崭新的靴子,佩戴一口腰刀,比较吸睛的是辛明的护心镜是铜制的,在大明朝铜就是钱啊!辛明之所以选择铜制是因为,铜制不容易生锈,成本比铁也贵不了多少。不过,这看在阎游击眼里就是有钱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