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辛明犯了小错,太太可以护着,下次让他犯一次大错,看看他们怎么收场。回头看了一眼赵权,赵权心领神会,上前轻声道:“五娘,我们可以这样……”辛明这颗眼中钉必须拔掉。
又过了几天,赵权忽然吩咐辛明,去拿一摞空白账本给五姨太送去。一共二十多本,用绳子捆好。辛明拎着出门,没走多远,忽然,赵权带着两个家丁急匆匆的从后面跑过来,叫道:“站住。”
辛明站住脚,赵权走上前冷笑,“账房里的总账怎么不见了!”总账是记录赵家各个店铺收支情况的账本,有商业机密的元素,所以特别秘密重要,轻易不可以带出账房,连家里人查看都必须先报告老爷夫人,再去账房查看,也不许带出账房。
“我怎么知道?”辛明反问。
赵权冷笑着一挥手,两名家丁按住辛明手臂,赵权上前把这摞空白账本打散,登时露出夹在当中的一本写满了字迹的账簿,正是那本总账。
“哈哈!”赵权得意大笑,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辛明并无惧色,也只是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人处心积虑的想害我吧!”
“哼!你去跟五姨太、六姨太解释吧!”赵权冷笑。
两名家丁并赵权押送辛明到了五姨太六姨太面前,待赵权把情况说完,五姨太抖着总账冷笑,“辛明,你想把总账带到哪去?”
六姨太轻摇团扇,抿嘴打趣道:“不会是想带回家学习吧!”周围的丫环仆人都笑了。
岂料辛明也笑了,慢慢说:“是谁把总账夹在空白账本中,有人心里有数吧!人在做,天在看。有人自己作恶,却还义正词严的指责别人,真是好笑。”
“你说什么?”五姨六姨同时脸上变色,辛明太不像话了,犯了这么大的事,应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才对啊!为什么这么猖狂。
五姨脸若寒霜,盯着辛明说:“盗窃总账,这是吃里扒外,出卖主人的罪行,到了老爷那里也是一顿痛打,再送到官府治罪。你现在跪地求饶,我还可在老爷夫人那里替你美言几句。”
“哈哈!”忽然辛明仰头大笑,一指五娘道:“你身为尊长,可有一点值得尊敬之处,可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心肠好似毒蝎一般,只想着用鬼蜮伎俩害人,呸!你这个狗屁长辈,就是个蛇蝎女人。”
众人向来畏惧五娘,忽然见辛明发狂,竟然骂五娘,个个惊呆,不知所措。
辛明又是一指六娘,道:“你一个卖唱的歌妓,被老爷看上,买入府中,有何能力?一天撒娇卖痴,哄骗老爷,你就是个狐狸精。”
“给我撕他的嘴!”六娘哪还有平常的闲适模样,脸都给辛明气歪了,指着辛明大叫。
“谁敢动我!”辛明大吼一声,也颇有气势,“五娘贪污府中银钱,这总账是老爷夫人让我拿的。”
这下子,石破天惊,众人都惊呆了,两个本来想上前拿住辛明的家丁也犹豫了。
“五姨娘,你敢跟我去老爷夫人面前对质么?”辛明伸手一指五姨娘。
辛明这下子反客为主,反倒像他是有理,抓住了五姨太的短处一般。
赵权也被辛明惊到了,不过他还以为这不过是辛明的垂死挣扎。账本明明是他偷偷夹在那摞空白账本中,怎么成了老爷授意辛明所做呢?再说老爷查账只需一句话,还用这么费事,肯定是辛明编造的,只要一见老爷夫人,他就露馅了。
果然,五姨太颤声道:“好,今天我就和你对质一番。咱们现在就去找老爷夫人。”
一群人蜂拥着,直奔上房而去,整个赵府都轰动了,一名仆役敢和管事的姨太叫板,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且在别处也没曾听过。
上房是赵家最大的一处院子,位于整个赵家的中心,拥有最大的客厅和最大的院子,是赵千户接待客人处理重大事务的所在。院子很大,却没有什么假山池塘花树之类的装饰,只在院子中心矗立一座照壁,上面刻着孟子的警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三排龙飞凤舞的大字。可是每次辛明看到这些字,再联想赵家的所作所为,都觉得很讽刺。
赵千户的客厅非常豪华,可谓镶金嵌银,到处金光闪闪,家具装饰都是崭新豪华,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气派感觉。最重要的位置有两张特别高大的太师椅,赵千户和周夫人坐在上面。
赵千户是沙河县的豪强,相貌却并不粗豪,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皮白净,个子很高,精明强悍,放在现代就是一个帅大叔。但了解赵千户的人,没有不畏惧他的,他手段狠辣,毫不容情,手上的人命也得有十几条。辛明就亲眼看到他把一个欠他高利贷的农夫打成残废。据说七姨太是庄户中好人家的女儿,因为欠他钱,被强掠进府中,做了姨太。
周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体格丰腴,面如满月,穿着艳丽的绸缎衣衫,插金戴银,一副贵妇人的形象。周夫人的父亲在兖州做守备,守备是实职的武官,手下有数千兵马。赵千户也是武官,但他的千户是虚职,只有家丁和县里的差役可用。赵千户能在沙河县建立偌大基业,也多借助了周夫人娘家势力,所以,赵千户很尊敬夫人。
一群人进入上房,辛明、赵权等人都跪下给老爷夫人请安。只有六姨太哭哭啼啼的依偎到赵老爷身边,拉着赵千户的袖子抹眼泪,泣道:“老爷,他如此污蔑奴家,玉儿不想活了!”
六姨太叫柳玉儿,原是秦淮河上的妓女,虽然比不上秦淮八艳那样的大牌,却也小有名气。妓女擅长逢场作戏,看看她此时的表演,连辛明都觉得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赵千户看着爱妾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颗心早就软了,轻声安慰。看到辛明给他磕头,不禁对辛明怒目而视。
五娘给老爷夫人万福行礼,然后将事情本末说了一遍,她口齿利落,叙述的井井有条,满屋子的人都觉得这下辛明可要完了。
赵千户脸色阴沉的看着辛明,一字一句的说道:“辛明,你在账房惫懒顽劣,偷窃总账,吃里扒外,出卖主人,还目无尊长,满口谎言,说什么我和夫人让你拿走的总账!哪有此事?真是一派胡言,来人啊!把这小子拖下去,先打一百鞭子,审出来谁指派他来的,再押送官府。”
几名家丁一起高声喊喏,大厅里的人都以为辛明完了,赵权虽然低着头,脸上却露出阴险的笑容。
“且慢!”周夫人声音不大,却很有效果,几名家丁已经到了辛明身边,闻声停手,抬头看着老爷夫人。
“夫人,莫非有什么疑惑要问这小子?”赵千户侧头问道。
周夫人缓缓喝了口茶,才道;“夫君,我觉得断案不能听一面之词,现在原告被告都在此,何不让辛明也为自己辩解一下,如果他确实无话可说,也能让众人心服口服。”
六姨太扁着嘴,小声说:“这样没上没下的奴才,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千户轻咳了一声,说道:“辛明,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吧!你为什么要拿走总账。”
辛明起身,朗声说道:“小人拿走总账是受人指使。”
“哦!”大厅里一片惊叹,没想到辛明这么容易就承认了,但更让他们吃惊的话在后面,只听辛明继续道:“指使我拿走总账的是二姨太。”
“哗!”大厅中一片哗然,老爷夫人,五娘六娘都很惊讶,二姨娘有这胆子么?赵权尤为吃惊,这小子疯了,他不本来就是和小慧二姨太一伙的吗?怎么反过来攀诬起自己人了!
“你的话可当真?”赵千户逼问道。
“千真万确,老爷只需把二娘叫过来一问便知。”辛明说道。
“这混账婆娘,她想干什么!”赵千户大怒,“给我把二姨太叫来,我要审她。”
二姨太早就听说发生的事情,已经候在厅外,不用人请,自己走进来,跪倒在老爷身前。
“二姨太,是你让这小子偷窃总账的么?”赵千户问。
“是奴家让他偷窃总账的。”向来毛躁的二姨娘这回却很沉稳,好似换了一人。
“混账!”赵千户发怒了,把茶碗摔在地上,当啷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我打死你!”赵千户伸手就要打二姨娘的耳光。
二姨娘抬头,脸上全是泪珠,“我的夫君啊!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啊!”
周夫人抬头对赵千户皱眉说:“夫君,稍安勿躁,听她把话说完。”
二姨娘伸手一指五娘说道:“贱妾要指证五娘赵权二人同流合污,贪污府中数千两银子。”
这一句又是石破天惊,众人都惊呆了。
五娘先是一惊,随即冷笑,“说我贪污,哼,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治罪砍头也得有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