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琳被轰出了神殿。
在神殿大门口，神殿守卫还警告玛琳：“无知的人，你马上就会知道，没有女神的庇佑你什么都不是。”
玛琳当时的声音非常大，神殿里许多人都听到了。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很快飞到了神殿中每个人的耳边。
当菲利多听到这件事，玛琳已经被赶了出去。
菲利多立刻忍不住，想去找莱奥神官，但莱奥向来固执，恐怕根本不会理会他这个可能名字都记不住的学徒。
菲利多转而去找文森牧师。
“为什么要赶走玛琳，您知道出现一个有魔力的人呢有多么不容易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很希望她能够留下来。”文森牧师叹气，说，“你也许不知道，神圣帝国的神职者这三百年来一直在逐渐减少，这不仅仅因为有学徒淘汰制的缘故，还因为有魔力的孩子越来越少见了，像这个女孩一样，没有魔法血统却能拥有魔力的孩子，是我到了杰图加拉后第一次。”
菲利多有点奇怪：“牧师，难道我不是吗。”
“不，你不是，”文森牧师说，“你成为学徒后，神殿将你的家族族谱，只要有的记载，都收入了记录，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在两百年前，你有一个长辈是魔法师的私生女。这一部分血统一直在你家族的血液里，直到你今天凸显出来。”
“那您怎么保证玛琳没有魔法血统的祖先？”
“因为她出身奥德林。”文森牧师说。
“为什么？”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文森牧师打断了菲利多，“杰图加拉是一个特别的城市，但是我仍然不希望这个女孩真的变成渎神者，就算她必须离开神殿，我也不希望她离开杰图加拉。”
“那您要她怎么办，这件事传开后，她留在杰图加拉会死的。”
文森牧师拿起鹅毛笔，在一片纸上飞快写下一行字，附上自己的签名。“这是一个地址，你带她去这里。”
菲利多看了一眼这张纸，瞪大了眼睛：“这个地方在贫民窟旁边，牧师，她是个独身女孩，她怎么能一个人去这里。”
“不，正因为在贫民窟旁边，才不会有人计较她和神殿的事情，她才能稍微得到一点安静。”文森牧师说着，又找出几枚钱币放到菲利多手里，“也许你会需要钱，我给你放个假，今天你可以去神殿外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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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琳走过神殿外的大街，对她的议论就没有停止过，人群并不担心她听到他们的讨论，大声说着她的坏话。
“这就是那个渎神者。”
“你看她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邪恶的颜色。”
“修女告诉我，她不但对牧师无礼，还在莱奥神官面前大吵大闹。”
“居然在高贵的莱奥神官面前，她怎么敢？”
“牧师们太仁慈了，如果是我，一定马上把她赶出杰图加拉城！”
“……”
只要是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对玛琳嗤之以鼻，即便是玛琳碰到某个人不知道这件事的，很快有人跑来告诉他，最后谁也不敢再和玛琳说话了。
玛琳变成了真的过街老鼠。
黄昏的时候玛琳饥肠辘辘，她拿着织好的袜子去找商店老板想先换几个铜板，但是远远看到他，商店老板就把店门关上了。
隔着门，她吼道：“快走开，我不想碰到你。”
“我已经织好了两只……”
“赊欠的账我也不要了，谁知道那是什么邪恶的来源，你快离开这里，不要站在我的店门口。”
玛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简直太荒诞了。
玛琳手上还有几个铜子，她本来打算用这点钱换个黑面包或者面包边什么的，但是没人愿意卖给她。
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饿死了。
玛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杰图加拉待不下去了，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当初不要进入杰图加拉，玛琳想到当初那一个金币的入城税，心口都在疼。
玛琳垂头丧气，她饿着肚子在街上游荡，一边忍耐着肚子咕咕响，一边考虑明天怎么办，走着走着就靠近了鸢尾花小旅馆。
在旅馆附近，玛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这个人把他彰显身份的衣服也换掉了，玛琳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谁，毕竟他的头发颜色实在是太显眼了。
“菲利多，你怎么在这？”
菲利多不满地说：“你认为是为什么？我还想问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很久吗？”
“对不起。”玛琳有点委屈，又有点感动，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变成过街老鼠后，菲利多居然还愿意来找自己。
“天都要黑了，不想跟你废话了，快跟我来。”菲利多说。
玛琳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但是她觉得菲利多不会害自己，连忙点头跟上去了。
“我没见过比你还要笨的人，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连魔力测试都能弄糟。”
“明明是那个海德萨牧师小题大做，故意刁难我。”
“海萨德最擅长捧高踩低，对着莱奥神官就跟宠物狗一样摇尾巴，但是对着我们学徒却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当然只除了阿纳斯·埃乌特，因为他也是埃乌特家族的走狗。一个神职人员，居然朝着政客低腰，真的是太丢人了。”
“难怪了呀，物以类聚。”
菲利多听到这个词就笑了，“对，就是这样。”
“可惜了，以后不能和你当同学了。”
“杰图加拉神殿也没有什么意思，你留下来，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菲利多轻声冷笑说，“杰图加拉神殿据我所知还没有出现过神殿女官呢，来这里学习神圣魔法的女孩子，最后基本都变成了贵族家的妻子。”
“还会这样吗？”玛琳有点愣住了，玛琳思考了一下，说：“我发现我对学徒的理解，好像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
“我以为就是大家只要是学徒，不出意外都会变成神职者。”
“哈？那你可把神职者想得太简单了吧。要真正的从学徒毕业可是很不容易的，你得通过各种各样的考核，得到神官的认可，毕业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从普通的小镇牧师开始做起，就算大神官也不例外。”
“那女学徒呢？女学徒很少，女牧师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女学徒不能成为牧师，这是当然的吧，牧师的词尾是男性词尾呀，女牧师？怎么会有女牧师这种说法。”
“我怎么知道什么是男性词尾女性词尾！”玛琳有点生气，“我又不识字。”
菲利多瞪大了眼睛。
“收起你这副表情。我不识字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乡下来的，我们的小镇上认得字的人一只手都数不满，我就算想学习也找不到地方好吗？”玛琳气闷，她也是不想当文盲的，可谁让这个世界是拼音文字，又跟她学过的英语一点联系都没有，最后她只是会说，却根本不识字。
“那在神殿那些学习的女学徒怎么办？她们不是都会变成神殿女官的吧？”玛琳继续刚刚的话题。
“是的。要想成为神殿女官非常不容易，至少我还没有见过杰图加拉有谁成为神殿女官。成为了神殿女官后要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女神，不能结婚，更不能生育，所以很多女孩最后即便是有机会成为女官，她们也放弃了。”
“还有这样的规定吗？那要是不当神殿女官，她们以后做什么？”
“回家嫁人呀。”菲利多说，“在神殿学习过的女学徒，有个绰号，叫圣光淑女。她们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因为拥有魔力，许多贵族都愿意和她们联姻。”
“这样生下的小孩也会更有机会拥有魔力，是吗？”
“你说对了。”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就凭这个年代，这落后的生产力，女性的地位就不可能高到哪里去。玛琳只能叹气。
“那被淘汰的男学徒呢？”
“各种各样，有的会被雇佣成为某些神殿、教堂的职员，有的则只能回老家当农夫，我的话，大概会变成后者吧。”
“当农夫多可惜啊。神圣魔法不是可以做到许多事情吗？就算当不成牧师，就凭着神圣魔法，也能生活得很好吧。”
两个人本来是一边走，一边聊天，但是听到这个话，菲利多停下了脚步。
玛琳跟在他身后，菲利多突然停下，她一不防备就撞在了上去。菲利多很瘦，玛琳的额头刚好磕在他突出的肩胛骨上。
玛琳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听到菲利多说到：“不可以，当离开神殿的时候，学徒需要将学到的神圣魔法全部还给女神。因为这是女神的恩赐，既然没有资格侍奉女神了，就应该把这份力量还给女神。”
玛琳惊住：“怎么可以这样……魔力是你天生的，神圣魔法是自己努力学来的啊。凭什么啊……”玛琳咬唇，又问，“那怎样收回，会不会很过分。”
“据说会收回魔力，之后你就会变成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了。”菲利多说。
“怎么可以这样。”玛琳有点难过。
菲利多苦笑，“可能是为了防止离开的学徒成为渎神者吧。”
“渎神者？”
“在神殿，称呼魔法师为渎神者。因为他们使用魔力没有经过女神的同意，不但不愿意用自己的力量侍奉女神，还不承认自己的魔力是女神赐予的。”菲利多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玛琳一眼，“所以神职者都认为魔法师是女神的背叛者，是渎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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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多带着玛琳到了目的地。这里和鸢尾花小旅馆处于同一片街区，但它的位置更加靠近贫民窟，这是一所低矮的石头房子，看起来很破旧了。
房主是一个老婆婆，菲利多给她看了一眼文森牧师的纸条，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玛琳一眼，说：“我可以让你住在阁楼上。”
阁楼不是什么居住的好地方，地方狭窄不说，冬天冷夏天热，可是对于风餐露宿了好几天的玛琳来说，这却再好不过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玛琳这时候才知道菲利多带自己来做什么，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菲利多，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是文森牧师。”菲利多纠正她，“文森牧师提供的这个地方，这样你就有地方住了。”
可是她还是很感谢菲利多。她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整整十五年了，罕有人对她表现过善意，她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好人。
玛琳庆幸自己来到了杰图加拉。
“我很高兴，我觉得来到杰图加拉，也不都全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