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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上京之乱

上京城三日腥风血雨,严宽带领的皇甲闯入民居,中正大街之上一片狼藉,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王驾返京途中,厉帝似乎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此举不妥,但王令不可撤,他偷偷派人加急赶往上京,命严宽借故留三分余地,但所做之事已然无法挽回。

返京之后,东境传来消息,有那十子的踪迹,并且来人报,正是太子的人将其秘密送走。厉帝知晓此事之后急招太子,太子却并未反驳,厉帝盛怒之下将太子关入了上庭监,任何人不得探视。

阿宁得知太子被扣押之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平京城。果然,晓生楼内,有人留了一份文书。阿宁凭借着白龙雀的令牌取了去,她扫了一眼其内的内容,眉目微凝,那人是算准了她定然会来。

待阿宁回到桑府,才知桑老夫人如今卧榻,只因那日皇甲之人冲进了桑府,冲撞了老太太,如今桑子城已经将此事上告上京府,这几日,上京府收到的状纸已经堆满了案台,主府面对此事亦是头疼,上报皇帝,却也没能得到一个结果。

得知太子被关押之后,庄皇后派人来寻阿宁,阿宁宽慰家中之人,又着人去武馆多请了人来看护府中,方才随人入宫见驾。

此时的帝宫之中灯火通明,紫薇殿内皇帝面对着无数的奏折,脸色极为难堪,而严宽此番搜剿行为可谓一无所获,不仅如此,皇甲之人还因伤了普通百姓而被告上了上京府,上京府主府亦请皇帝批示,究竟该如何处理。

这一日日的奏折被送了上来,但皇帝心中有事,根本连一眼都未看过。

玉璋宫内,皇后一袭正服,刚见完皇帝回来,她原是想为太子求情,但根本没有见到御驾。待阿宁到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阿宁到的时候,皇后立刻将身旁的宫侍都遣了下去,“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说的便是太子究竟为何要帮助那十子逃跑之事,阿宁摇了摇头,她的确并不知晓苏瓷具体的计划。

皇后见此微蹙眉目,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就连庄氏那边来问太子之事,皇后亦不知如何作答。阮氏今日入宫,表示庄大将军的意思是,庄氏虽说答应支持太子,但如今并未有实际的行动,若是太子真的倒台,他们随时可以倒戈,但就怕这是东宫计划的一环,庄氏贸然行动,恐两头皆失。

但庄皇后在阿宁身上付出太多心血,若要劝说庄氏亦不能凭着空口白话。

“娘娘,”阿宁浅声道:“我虽不知他具体的计划,但我知道皇帝能这般顺利将他关押,恐怕是他默许之事。”

毕竟阿肆等人并未出手,显然这是苏瓷的命令。因此阿宁断定,这上京城怕还有一场大的风波,苏瓷此举是为了将“太子”与“皇帝”的立场分割开,唯有他在上庭监关押着,才能与皇帝所做划清界限。

庄皇后听阿宁这般讲方才稍稍安心一些,复问道:“如今该怎么救他出来?”

阿宁摇了摇头,“我们不必有所动作。”

庄皇后差异,却听阿宁继续道:“只是上京城如今人人自危,恐有人趁此作乱,还让庄氏的军队拖住淮水北的驻军,以防有人借机挥军北上。”

庄氏的军队与淮北军营隔江相望,这支军队是距离上京最近的巡防军,原本是皇帝防着庄氏的一手。

见庄皇后不明白此举的含义,阿宁刻意道:“此前天居山的事……我只怕君上盛怒之下指派军队出动,若真的闹成那样,引得上京协军那几家联合抵抗,恐怕事情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严宽手下的皇甲说白了就是皇家养的“打手”,军机阁中亦没有正式的名录,但若是皇帝动了正式军队,那么便可能会出现大型的冲突,毕竟如今上京氏族,尤其是张南巷内的大族对皇帝已经极为不满。

但庄皇后会亲太子无非是利益关系,如今太子还在上庭监关押,却要庄氏动军队,庄皇后自然犹豫,况且庄大将军也需要一个明确的理由。

阿宁看懂皇后的犹豫,毕竟多年夫妻,若真的断了皇帝的后路,庄皇后还是会于心不忍,再者皇后也需要一个能说服庄氏的理由。

阿宁将晓生楼取回的东西拿给了皇后,其中有一枚小型的玉佩,和一封信件。当年,庄皇后膝下大子在南方赈灾返京的途中遭遇盗匪截杀,皇帝当年查询的结果是此事与氏族有关,为了稳定朝局、迎合帝心,皇后不得不忍痛主动退让,将此事平息。

而阿宁拿出来的这枚玉佩便是当年皇子带去南方的随身之物。

“这是东宫此前派人去调查的结果,他未来得及亲自给娘娘,因此只能借我之手。”说着又将那封信件展开,道:“根据晓生楼的调查,当年南方劫杀一事,动手的是京机营的人。”

说着又拿出来两枚随身的令牌,其上除了各人的名字之外,还有京机营的标志。

能调动京机营的除了皇帝没有别人,庄皇后不可置信地接着阿宁递过来的东西,眼眶微红地看完了信件中讲述当年劫杀的细节,其中亦有当年动手之人的证供。

“可是为何,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阿宁看着皇后一时不知所措的模样,缓声道:“亦如如今他不愿庄氏之女入东宫一样。”

皇帝需要庄氏的兵权,却不愿留着庄氏血脉之子问鼎他的王座。

皇后抬眼看向阿宁,一双眉目中尽是诘问,“如果此物被我查出造假,桑宁,你可知后果?”

阿宁躬身见礼道:“但凭娘娘处置。”

阿宁留下那些东西后,便在宫门关闭之前回了桑府。至于庄皇后会如何做,阿宁并不担心,厉帝为人,她与他夫妻多年,自然是庄皇后最清楚。皇帝会否作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庄皇后甚至比阿宁更清楚,更甚者,当年皇帝不予追究的态度难道就没让庄皇后怀疑吗?不尽然,不过是未到裂席的时候罢了。

阿宁见完庄皇后的次日,因严宽一事上京府没有回复,数百人上中正大街面向帝宫跪了一片,求皇帝严办。纵使皇庭内卫强逼,百姓也丝毫不见退让。此事惊动了文史官,文史之笔在旁,皇庭卫哪里敢真的动手,只能恐吓几句,又去求皇帝旨意。

严宽亦是狡黠之人,明白若是此时皇帝将此事推给自己,那么他便是必死无疑,因此他亦上中正大街之上,顶着众人嘲骂,跪地不起。人群中,严宽请来之人,亦道他不过听差办事,若无皇帝允许,他哪里敢这般行事。

一来二去,此事矛盾便对准了帝宫之内。但至今,皇帝都未曾出面,给百姓一个交待。

厉帝原想派人遣散中正大街之上的人群,但未料,第三日,文老太傅带着二十几位言官与百姓同跪帝宫门前,请皇帝裁决此事,莫要寒了大渊子民之心。天居山上,百官之前,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这一番裁决,到底是要裁决谁众人心中有数。

但皇帝的罪己诏岂是那么容易下,厉帝自负,自不肯认这番错,却怪群臣逼迫过甚。

文老太傅德高望重,门下子弟万千,他这一跪,终是将满朝文武跪了出来表态。当日,皇庭之内,原本正是上朝之时,但太和大殿之内却无一人,百官罢朝,前所未有。

厉帝气急攻心,一时晕了过去,他终是未想到,文老太傅是当年敦帝亲自指给他的老师,却为何在此生死存亡之际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但厉帝终是未放弃,他自知此事之中定有氏族之力在背后搅动,因此派人前往姑苏,请求谢氏等大族长辈入京摆平此事,亦如从前氏族为王权摆平那动荡之局一般。

但时移事异,彼时,氏族与王族仍有默契在,王权捍卫氏族的安宁这一点依旧没变,但今日,厉帝亲自打破这默契,姑苏又如何会应他。

信使来报,姑苏回信,只道淮北驻军与庄家军将河域上游变为战场,他们不便过江入京。

厉帝初闻此事,不由皱眉问道:“淮北怎么回事?”

掌事低垂着头,也不敢直言皇帝这几日根本不看奏报,道:“君上,庄将军奏报淮北军营无帝令开拔,因此派遣兵马将其拦在了淮水岸。”

厉帝闻此皱眉,当年这支军队是他从京机营强行调去淮水岸的,为何会出现如此背主之事?

掌事有些犹豫,继续道:“但淮北军营的张督军也来报,说是庄家军先行动作,他们才出手拦截。两军现在各执一词,将淮水上段封得死死的。”

厉帝闻此也是毫无头绪,但此事亦提醒了他,如今事情若再恶化,帝宫必须调遣军力保护。

“京机营还有多少兵马?”

闻此,掌事看了看皇帝,为难地低头报:“君上,京机营的言督军……”

因十六子的关系,如今想要调遣言如潮厉帝的确拉不下这个面子,如今能用的便只有严宽手下那三万皇甲,但严宽此时根本不敢再有动作,生怕被百姓生吞活剥了。

“庄明月呢?”

厉帝现在已然病急乱投医,这初入军营的女娃,哪里调得动那皇甲。

“那便让镇国军来驰援!”

“君上,镇国军镇守边界,若调动必然引发外敌滋扰,不可动啊。”

此时的厉帝骤然发现,自己如今掉入了这孤立无援的境地,一时在皇座之上枯坐半响,没了回应。

“君上,还有太子殿下……”

皇帝身旁的大掌事提醒道,此前太子帮助那十子出逃,这些氏族当是念他的情的,何不将其请出做个和事佬,平了眼前这动乱。更何况,张南巷对太子的态度显然好过他这个皇帝。

此话算是让皇帝找到了救命的稻草,当年先太子便是在文字狱后被厉帝推出来挡事而身死当场,如今他便又起了此番的心思,欲让太子做这个替罪羊。他如今年富力强,未必不能再有子嗣,如今什么都不比他的王位更重要。

次日,上庭监内,掌事手持御令,请见太子,毕竟厉帝尚未废太子之位,因此上庭监并不敢多为难。待皇庭掌事见到苏瓷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素服,单独关押在一件尚可透光的牢房之内,纵使如此,数日不见,此刻也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疲态,见到掌事的到来,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黄掌事今日怎可得空来看我?”

见太子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黄掌事满脸愁容,“哎哟我的殿下,你可别笑老奴了,君上让我来请您回去。”

“为何?”

苏瓷问得故意,黄掌事自然无法替皇帝说出原谅二字,只道:“殿下,您将功赎罪的机会到了。”

闻此,苏瓷微凝着眉目,唇边的那一抹浅笑却怎么都浸不进眼底,“这样啊。父王给我机会‘赎罪’?”

“是啊,还请您随老奴走一趟。”

苏瓷起身,在黄掌事与上庭监长吏的恭请下离开了那方寸之地。

次日,皇帝传召,道太子即将代替厉帝讲此事前后因果讲述清楚,当夜,厉帝在紫薇殿内,将拟定的说法说与苏瓷。按照厉帝的说法,严宽所行是传召之人的误读,也是严宽治军不严的结果,而厉帝自天居山归来后一直身体不佳,堆积的奏请文书只能请太子出来处理。

言语之间,倒是将皇帝自身之过摘得干干净净。

“但是君上,”苏瓷倒是脾性甚好地听完厉帝这一番胡诌之言,问道:“若是百官不肯复朝又当如何?”

“你亲自去请!”

厉帝撂下这话便大步离开了紫薇殿,留下苏瓷神色淡然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此时苏瓷只是在素服之外披了一件深灰色的冷调长服,长发亦只用了木簪束起,与整个宫殿的金碧辉煌相比,清冷了不少。他随意地拿起皇帝放在案台之上的奏章,一一翻了翻,而后对一旁候着的掌事道:“我亲自去一趟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