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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丢盔卸甲,魂飞魄散!曹真,你唤醒了一条怒龙!

燎原如血,折戟沉沙。

黄河水滚滚滔滔,尽是数不清的英雄血。

新津渡,古道旁。

飞奔的战马渐歇。

成公英拾起一柄断矛,费力的从尸体堆中爬出,他已浑身是血。

北伐军骑兵的最后一轮冲锋近乎带走了他所有的亲卫。

“太可怕了……”

骑兵的冲击无往不利,一个破碎的军阵根本阻挡不了铁骑洪流。

不消得半炷香的时间,残余的魏军尽数被骑兵踏碎。

刘云骑乘着黑马,扫视战场,尸骸遍野,堆积如山。

北伐军的轻骑兵正在清扫战场,将死未死的魏兵个個被羌胡从后补上一矛。

而那些被砍的断胳膊少腿的魏军往往会自己聚集到一起,互相果结性命。

在乱世,比起沦落得终身残疾,死亡更是一种仁慈。

“护军,太惨烈了……”

“这成公英是真能打啊,没有任何援兵,他的部曲,却硬生生抗住了我军一个时辰。”

句扶眼中满是震惊。

在他眼里,比较能打的也就属于沔南渡之战,给他们造成巨大压迫感的五营骁骑。

其次,便是张郃的亲卫。

其余的魏军,虽说战斗意识也很强,但是总归是有些怕死。

可成公英的这支部队完全不一样。

跟那些魏军的打法、战术风格完全不匹配。

以硬打硬,以强打强。

战到全军崩溃,五个校的编制被彻底打没,残余的溃兵方才聚拢一处,被第次追来的北伐军包围。

庞德嘶吼道。

“凉州的勇士们,你们已经用自己的铁血证明了自己的勇敢。”

“战斗已经结束,放下武器,投奔刘使君,为时未晚!”

满身是血的残兵们个个眼中已无生意。

为首的校尉大骂了一句。

“去你*的!”

“给老子个痛快!”

凉州儿郎啊……真是倔强。

刘云无奈一叹,慢慢合上双眼。

旋即,北伐军弓弩上前。

黑色的弩矢万弩齐发,瞬间淹没了人群……

“这些是韩遂的旧部。”

“韩遂死后,他的亲卫大多数跟了成公英和阎行。”

“难啃也很正常。”

刘云拨转马头,不想再看。

韩遂虽然是和马腾同期造反的贼兵。

但是他割据关西三十多年,手底下总归是吸纳了一些人才。

刘云对这支军队的灭亡感到了可惜。

“可惜了,这些人若生在大汉鼎盛之时,必将是勇敢的汉家健儿。”

“他们若是能为大汉效力,一起对付曹贼,岂不更好?”

句扶摇头道:“没可能了……大多数敌军要么被撵进大河里喂鱼,要么被砍成两半了。”

“还剩下……嗯,好像还剩下一个成公英!”

“这家伙不比阎行差,一口气砍翻了我八个部下。”

句扶拔刀而出,这就要上前果结了他。

却不料,一把剑拦在了句扶身前。

“我亲自去。”

刘云信步上前。

天上的冰雹已经终止。

初次与曹真军团交锋。

成公英用五千人的性命,为初战划上了休止符。

还不待刘云到成公英的身前,此人已是气喘吁吁的在四面寻找着武器。

可惜周遭尽是断裂的缳首刀,连一把完整的兵械都找不到。

“给你。”

刘云用鸳鸯剑挑翻了句扶腰间的缳首刀。

刀芒一闪,瞬间落在了这男子的面前。

“你要跟我单挑?”

成公英毫不客气的拔出地上的刀柄。

“我知道你颇有膂力。”

“阎行就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刘云严肃的走上前:“阎行虽然是个叛徒,但他最后死的很有骨气。”

“你也是个英雄,所有人都背叛了韩遂,独有你一直追随与他。”

“你这样的人,忠勇双全,为何要失身于贼?”

“失身于贼?”成公英轻抚着缳首刀,眸光一闪。

“谁是贼,我跟韩遂多年,你们说他是贼。”

“是的,他是背叛了大汉,割据关西三十年。”

“也许对你们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反贼,但对我成公英而言,他是个十足的英雄。”

“只有在韩遂麾下,我才能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关西人,活得像个人!”

他笑了,自知必死,却依旧选择了这样结束性命的方式。

自从阎行背叛韩遂后,成公英一直很恨他。

可真到临死之前,他心里想的却还是这个相处了多年的兄弟。

“韩遂死后,没人再把我和阎行当人看。”

“夏侯渊利用我们不是打先锋,就是断后、曹休来了依旧如此、换了曹真也一样。”

“就因为我成公英活在关西,我天生低人一等,永远洗不脱身上的印记。”

“刘升之,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你是个乞儿、当过生口,流浪在关西这么多年,茕茕孑立。”

“按理说,你应该是刘备麾下最被瞧不起的那一个。”

成公英苦笑道:“可是,你的运气是真的好。”

“刘备不轻视你的出身,把你当做干儿子来养,给你封侯拜将,让你当征北将军、护羌校尉……”

有些话,刘云听听也就罢了。

实际上,刘备不是把他当干儿子养的,是当亲儿子养的……

进封都乡侯、食邑两千户,这是什么待遇?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蜀汉从立国到灭国,有这个待遇的都屈指可数。

在建安年间,将领的食邑还没爆发式增长的年代。

就是曹营那边有这等食邑封赏的都没多少……

成公英当然会眼红。

“如果阎行他们不背叛,我和韩遂本来打算走羌中投奔刘备的。”

“可惜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云无奈一叹。

正史中,在关西叛将中,成公英真是个无可挑剔的人物。

智勇双全,忠义两不误。

可惜韩遂死后,跟了曹家一直没啥出头的机会。

阎行被拉去给夏侯渊断后。

卢水胡叛乱时,他成公英就被张既拉去带千人当先锋。

魏国是真没把降将当人看。

生在关西的降将自然又低人一等了。

“刘升之,你在凉州生活了那么多年,知道我们的规矩。”

“一刀定胜负。”

刘云看着成公英收刀回鞘,也默默将鸳鸯剑收回鞘中。

要是王平在场,估计又得叨叨刘云这在凉州学得一身游侠气的臭毛病了。

二人摆好架势,低头之间,刘云突然问道。

“成公英,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曹真,真的看不出来我布下的口袋吗?”

都要死了,成公英也没必要撒谎。

“实话说来,我之前也以为他没看出来。”

“但之后,费曜他们不增援,我才发现自己是多天真。”

“曹子丹的心思远比你想象的更深,他冷酷坚韧,果断机警,对自己的亲兵爱护有加,能得兵士之心。”

“之所以派我来,是因为我是降将,我的部下都是关西兵,损失了他也不心疼。”

“夏侯霸、毌丘兴、费曜的人马完全可以增援,但他们没有这么做,我猜已经是得到了曹真的提前授意。”

这话一出,刘云就更纳闷了。

“你的意思是,曹真是故意让你死?”

成公英已经不想管这么多了。

“曹子丹毕竟太年轻,在陇右没有威望,也没立下足以服众的军功。”

“夏侯霸、毌丘兴都不会服他。”

“所以在你佯装南下后,莪们担心你会走临津渡,主张追击,以免曹操追责。”

“可他明知你不可能南下,仍是要我渡河,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你若在,他可以保全兵力,然后借着我的死,来证实自己的眼光。”

“你若不在,他便可以亲率大军袭扰河湟,断你退路,此人无论是战术还是心术,都远比你看到的更可怕。”

“从今往后,陇右军将被他掌控的服服帖帖,夏侯霸、毌丘兴、费曜这些人没人敢不听他的话。”

一个新的统帅,面对派系众多的新军团,不仅需要磨合,还需要建立足够的威信。

这一点在三国时代很常见。

正如周瑜打江陵,程普跟他对着干。

陆逊在夷陵之战时,他也指挥不动人。

曹家将领在前线互相埋雷,互坑也不是一两回了。

在刘升之打赢张郃之前,汉川里的鬼卒也不愿意听他的。

军队里的派系越多,统帅的指挥难度就越大,战略执行的效率就更难提高。

像曹家这样动辄数万人组建的大部队,就更加等级分明了。

夏侯霸是夏侯渊嫡系,也是次子,本来是有资格接任军团统帅的。

毌丘兴是关中军团旧部,从安定太守的位子上调过来的老臣。

成公英是韩遂旧部,曹操亲自任命的陇右军师。

这三个人资历都比他要老。

时常有人顶撞他。

实际上,曹真这一次拿成公英的人头立威,也算是给了其他陇右将领一个警告。

不听我的是吧,那你们自己上。

我不派援军,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承担。

同时兼具降将、关西人身份的成公英成为了曹真立威的工具。

所以当毌丘兴急着要增援的时候,曹真只说解救夏侯霸,可没人管成公英。

“那你为什么不反?”刘云不解道:“给曹家当狗使唤,很过瘾?”

成公英笑了:“你以为,我后来投奔曹操,苟且偷生是为了什么?”

“我是为了这群跟着我的凉州兄弟投降后都能活着,都能吃口饭!都能回家看看他们的爹娘。”

“我没得选!”

“说实话,看着你一路北上,收服河湟,收服河右,将凉州人团结到一起,我很开心。”

“在你之前,除了董卓、韩遂没人做到过,你愿意给凉州人一条活路,这里的健儿,无论是汉人还是羌人,都将甘心为你流血。”

成公英眼神凝滞,说完心里话,只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

“但是,刘备比起曹操,势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你就算把凉州人的血榨干,也是打不赢魏国的。”

“更何况,魏国的将士不是没有人才,只是曹操定下的制度,决定了多数士兵不敢死,将领不敢和睦。”

“在三月开春前,郭淮就曾给邺城上书过,请求陇右军团的士兵轮休,安抚死去的将士,并提出了一系列改革的措施。”

“可是,邺城方面全都拒绝了,曹操只是说,‘郭伯济自是一世良才,然而军中事务,今后不必在言’。”

说到这,刘云的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

汉川之战好像把郭淮打醒了。

他是第一个意识到魏军制度出了问题,并且想改变的将军。

若是曹操真的开始改变霸道路线,走汉朝王道霸道杂糅的老路,那对于孙刘来说,就真是个灾难了……

好在……

争霸天下的这么多年里,曹家积攒了太多的利益纠葛。

维护生人妇、军户、屯田奴、宗亲制度的利益团体可是数不清的。

荀彧曾经带头反对过,但是没用……

这一套畸形的制度发展成今天这个庞然大物,是曹操一手决定的。

就算再畸形,曹家也必须沿用,否则根基破坏,他就只能等着灭亡。

用了几十年的制度,现在想改?

积重难返……

魏国现在要么就沿着曹操这套以天下为刍狗,把人力物力剥削到极限的路子,以蛮力荡平天下。

要么,就等着整个魏国境内的所有反对的势力联合起来把曹家反噬殆尽吧。

“对于刘备而言,活着的曹操其实并不可怕,所有的人都被他捏在掌心,每个人都提心吊胆,无法发挥全力。”

“但他若是死了,出来一个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明君,你们才会看到大魏的将士有多能打。”

“到了那一天,凉州人将为你流干身上的血。”

“刘升之,你还能让天下英雄尽低头吗?你还能坚持本心,和凉州人和睦共处吗?”

刘云闻言笑了笑,战场到了最后一刻,他紧握腰间鸳鸯剑,和成公英双目对视。

“我当然能,你担心的过多了。”

“如今,刘使君假翼荆楚,翻飞凉益,纵横关中,只待一时。”

“曹家在变强,刘家也同样!”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纵使曹家卷天下而来,我!带着这群羌胡、蛮夷、流民、生口、破之必矣!”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剑芒刀光一闪而过,二人同时发力。

俄顷,胜负已分。

成公英的刀口断裂,狼狈的倒在地上,整个胸口裂开了一道血线。

他的呼吸开始减缓,身体逐渐冰凉。

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过,他并没有为自己的死亡而感到痛苦,反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啊!”

“好啊……”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但你要记住,凉州人的血也是红色的,我们也有心,我们也有肝,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战后,别忘了凉州人为刘备卖过命。”

“这是你对所有凉州人的承诺……”

……

呼。

刘云缓缓蹲在成公英的面前,给他合上了双眼。

这个西凉健儿,一生光明磊落,不曾有负于人。

身中八刀仍在死战。

虽然是敌人,但的确难能可贵。

而曹真将己方杂牌兵送出去立威的手段,也着实让刘云感到了悲凉。

一股无名之火在他的胸中乱窜。

就因为成公英当众出头顶撞他,就因为他是降将。

所以打了整整一个时辰,没有任何一人来救他,费曜反而撤去了渡船和皮筏,让他们活活在这里被消耗死。

派系斗争的可悲之处就在这里。

我知道这一仗可能会输,我也知道这一仗不能输。

但是比起自家军队的减员,我更希望看到政权内部的敌人和外部的敌人互相消耗。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

“敌我双方在国运之战的关键时候,都出现了派系之争。”

打仗慢慢变成了比烂。

哪边政权烂的更透,哪边就死得更惨。

亦或者说,三国时代的战争,刘孙曹,本身就没有赢家,只有士族豪强是赢家。

曹叡那么精明的人物,打赢了吴蜀,压制了鲜卑,会料到他赢着赢着国家就被司马懿偷了吗?

孙权也没想到过,他一手提拔的陆逊,到头来权势大到了一手遮天,还得是他自己亲手去解决。

躲在幕后的刘禅也阻止不了蜀中豪族日益强盛,到最后出卖国家。

感慨之际,句扶挠头而来。

“护军……你刚砍断的是我的刀。”

刘云无语的瞥了他一眼。

板楯蛮,就是小气……

“战场上这么多,自己赶紧去换一把。”

“然后,带着你的人渡过青石津,跟王平会合,追击夏侯霸。”

“曹真心思深沉,果断狠辣,这是难得能打击他的机会。”

这一仗,刘云虽然打赢了。

但是仍然觉得恼火得很。

曹家把降将、把关西人不当人的做法,彻底唤醒了睡龙之怒!

只有从底层熬起来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命运被人操控的无力和愤懑!

“令明,传令全军渡过新津渡!”

“我必要在此,把曹真打的魂飞魄散!”

“把曹家的每一个宗亲,全部打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