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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升之欲将轻骑逐,大雪铺满人间路。

雪花过境,朔风正紧。

满地泥泞堆砌。

一片白茫茫之中。

忽然传来王平之声。

“祭酒!”

“角落里还有活人!”

刘云心下惊喜,连忙前去查探。

竟不料,泥地中果真还有几十人未曾断气。

“快去生火!”

“将这些人送往村舍中。”

“孝兴,你去煮些羹汤。”

二人按照吩咐,迅速去做。

不远处,沮县的村落里。

刘云找到几处还没有破坏的屋舍。

将受伤的百姓一一安置。

多数人伤筋断骨,若不能好生照料,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祭酒……天太冷了。”

“我们带得给养不够,这些人怕是活不了了。”

刘云摇了摇头。

“那也得想办法。”

“这样吧,孝兴,你先通知阳平关守军,带些牛车过来。”

“将重伤者抬回去。”

“轻伤人员,可留在沮县暂做照顾。”

句扶点头道。

“只好如此了。”

“祭酒,我先去了。”

刘云目送句扶离去。

屋内虽然生着碳火,可这残砖破瓦,哪里堵得住北风冷气。

受伤的百姓们牙齿都打着哆嗦。

浑身又被泥浆浸透。

一经霜冻,泥泞和皮肤相连,稍有动弹,便是皮开肉绽。

“祭酒……这有个女人,好像要不行了……”

刘云迅速跑去,缓缓蹲下。

却见靠在墙上的女子,衣衫破碎,满头是血。

浑身被泥浆沾满,臭不可闻。

刘云细细把脉,却见脉搏微弱。

再不相救,只怕命在旦夕。

刘云即刻将这女子抱入内室,吩咐道。

“打些热水过来。”

“快!”

……

内室中,灯火灰暗。

这军中又无女子,一切救助,只得他自己亲力而为。

“得罪了。”

撕拉……

沾满泥泞的衣服,被扯碎一地。

刘云小心翼翼的擦着女子身上的每一处伤口。

靠近面庞处,得尤为小心。

稍不留神,黏连的冻土破裂,便能让这女子彻底破相。

“这姑娘手骨脱臼,背上也满是伤口。”

“在这般天寒地冻之下,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我只能尽力而为。”

“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了。”

刘云呼了口气。

年少时,和张仲景在南阳学医,学得几年医术。

也不知现在还记得多少。

不过,这青年手法细腻,处处小心。

每一处伤口均是谨慎再三,好生处置。

饶是如此。

那昏睡中的女子,尤是惊醒。

迷迷糊糊之中,她只见一好看的男子映入眼帘。

寒风吹拂,全身光溜溜的,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要做什么?”

“疼!”

剧烈的痛感袭击全身。

两個时辰过后。

这女子方才在噩梦中惊醒。

她起身之际,已换上一身布衣,浑身被缠的如同个木乃伊。

低头看去,那破烂的狐裘早已被泥浆染透。

大片血水滴落一地。

“我这是……在哪?”

“沮县。”

刘云收拾完刀具,慢慢将血水倒出屋外。

进屋之时,方见那女子双手紧紧的捂着胸口,惊恐的缩到墙角。

眼中满是敌意。

“姑娘放心,我不是魏军,曹操已经退出汉川。”

“衣服是我闭眼换的,这里的民女皆被魏军屠杀。”

“不得已之下,只能冒犯。”

“魏公……哦,曹贼已经离开了啊。”

那女子顿了顿,面上满是红晕。

想必现在自己也已肿成猪头,浑身臭不可闻,那男子没理由来轻薄自己的。

弄清楚情况后,女子艰难的起身,朝着刘云长拜。

“原来是误会了,多谢公子相救。”

刘云连忙扶着女子的手臂,嘱咐道。

“你手臂脱臼,我方才接上不久,需要好生调养。”

“背上的伤口,我已简单包扎,三日之内,不可轻动。否则伤口会裂开。”

“若有所需,只管告诉孝兴,他会妥善安排。”

那女子默默颔首,明眸打量着刘云,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刘云看了一眼那白皮狐裘,心中生了疑虑。

沮县百姓多贫瘠之家。

哪有女子穿得起千金之裘。

“姑娘不是武都人吧?”

此问,若闪电一般惊得那女子一颤,她狡辩道。

“姎我……家在陇西。”

“自幼好游山玩水,此番云游汉川,不料遭此兵戈,险些丧命。”

“诚赖公子相救,来日若能归乡,必报公子大恩。”

姎我,乃是女子自称。

民间少用。

刘云见这姑娘大方得体,仪表不似民女,更是好奇。

“陇西人。”

“我也曾去过陇西的,不知姑娘贵姓?”

“免贵姓辛,陇西狄道人,公子可唤一声,宪英。”

辛宪英……

刘云只听说过颍川阳翟有个辛宪英。

怎么陇西狄道也有个辛宪英啊……

不过,在汉代同名之人本就不少。

颍川辛氏的族女,不太可能被拉来铺路吧……

刘云也没时间猜疑,管她是何许人也,权当是萍水相逢罢了。

二人只寒暄了几句,刘云便出门去了。

“孝兴。”

“你留在沮县,在此多囤粮草。”

“我带人前去接应伯约。”

句扶点头道。

“唯!”

未多时。

快马重新上路。

天黑前,他们就得赶到下辨。

说不定,在那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呢。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一排骑兵纵马而去。

大雪中,辛宪英强撑身体,来到窗边。

纷纷扬扬的雪中,那青年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位将军,那位领头的公子是何人也?”

句扶指着刘云,笑道。

“此乃青城山主事祭酒。”

“姓刘,名云,表字升之。”

“啊……”

辛宪英望着那道背影,心头一颤。

这刘升之的大名,可是传遍汉川。

魏军中天天都有这人的消息传出。

或曰:此子獐头鼠目,青面獠牙,专食人肉、饮人血。

或曰:此子短腿长根,有嫪毐转轮之术,专魅妇人。

总之,辛宪英听到的没一句好话。

不过,今日一见,方见真知。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礼贤下士,宽厚待人。”

“魏军败在此人手上,真不冤啊……”

句扶笑道。

“姑娘好眼力。”

“我家祭酒,迟早是要收复雍凉,杀回二京的。”

“如今雍凉大乱,陇西四面交兵,想必短期之内,你是回不去了。”

“莫不如且先留在汉川,保全性命才是啊。”

在刘备这边,是不认可曹魏九州制的。

他们的地图上,还划着大汉十三州。

故而,陇西还属于汉凉州。

辛宪英推辞不过,她一介女流,也难离脱身。

真要是孤身一人出了武都郡,指不定会被哪家屯田都尉,拉去当了屯田奴。

运气再差点,会直接没入奴籍,强行配给大魏士卒了。

到时候,谁管你是不是颍川辛氏之女。

只要是个女人,就得去伺候魏军。

“看来,也只好先留在汉川了。”

“将军,有劳了。”

句扶点头道。

“沮县比邻魏境,并不安全。”

“等牛车到来,姑娘也可一并前往南郑暂住。”

南郑啊……

辛宪英面容苦涩。

魏公用了一个秋冬都没打下的城池。

她这一介女流,反倒轻而易举就能进去了……

真是讽刺。

……

武都郡,治所下辨。

杨阜本奉命率三千兵马打击陈式、高翔。

谁料战端刚开。

定军山就传来了魏公的败报。

他距离主战场最近,消息也最为灵通。

知晓魏军主力败北,便迅速带兵撤回武都郡。

“魏公怎么会突然撤出阳平关?”

“不对啊。各方战事刚开,阳平关的主力没有道理不战而退。”

杨阜,表字义山,为人刚直忠厚,有名士之风。

马超攻袭陇右之时,杀死凉州刺史韦康。

他与赵昂、姜叙等人联手为故主报仇。为此一家昆弟七人,尽死于马超之手。

曹操深感杨阜忠勇,令其为武都太守,主持迁民之事。

他虽然性情刚直,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大势。

“如今魏公退走。”

“八成是定军山之战,出了疏漏。”

“雍凉为十万大军提供粮秣、赋役,课税繁杂,民心扰动。”

“魏公这一退,注定没机会再入汉川了……”

杨阜幽幽一叹。

“我还想着能杀入蜀川,灭了那马超,为刺史报仇。”

“如今看来……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

杨阜周遭健儿,陆续来报。

“太守,大事不好了。”

“下辨出现了敌军!”

杨阜抚须沉思。

“谁的旗号?”

“多少人马?”

“敌军屯兵固山之上,旌旗招展。”

“为首大旗,乃是翊军将军·赵!”

“其次,乃是青城山祭酒·刘!”

赵云,刘云……

这两个云,没一个好对付的。

“太守,魏公都跑了。”

“武都是守不住的。”

“咱们跑吧!”

杨阜心中长叹。

“魏公虽走,我却不能不战而逃。”

“武都再贫瘠,却也是国家的疆土。”

“岂能拱手让人?”

“全军备战,迎击刘升之!”

擂鼓阵阵。

杨阜列阵固山之下。

这个性格固执的太守啊,真让人为难。

赵云困惑道。

“升之,这武都太守何许人也?”

“怎生不怕我军?”

刘云答道。

“汉阳杨义山也。”

“此人忠勇双全,嫉恶如仇。世人比之为汲黯,有宰辅之才。”

赵云点头道。

“早听闻马孟起说,汉阳儿郎,皆是狡诈顽虏,怎生到了升之口中,却大不一样。”

刘云会心一笑。

马超的人品……呃,不能多说。

毕竟以后还得是同僚,不要落人口舌为好。

“此一时,彼一时也。”

“马孟起所言不一定为真。”

“我在汉阳生活过,那里的人士,大半骁勇善战,忠义两全。”

“杨义山、姜伯奕等人为报故主之仇,与马将军死斗,也在情理之中啊。”

刘云话已经说的很中肯了。

赵云对马超的为人知之不多,也不再追问。

不多时,二人便骑乘战马,来到杨阜军营之前。

“杨公,四年未见,你也两鬓苍老了。”

杨阜听到刘云的声音,眼中惊喜。

不过,即便是之前相识,在两军阵前,杨阜仍是不留情面。

他策马而来,严肃道。

“升之,你此番名震汉川,老夫为你感到高兴。”

“不过,老夫既然是这武都太守,就要为国守土,至死方休。”

“今日,你不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拱手让出下辨的。”

刘云深知杨阜为人。

当年在汉阳之时。

他的偃月阵,就是在姜叙和杨阜的教导下学会的。

杨阜为人严厉,不苟言笑,更不徇私情。

这一根筋,真是让刘云哭笑不得。

“杨公,何须这般薄情。”

“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夺得武都。”

杨阜心中称奇。

“不为武都而来?那你要做什么?”

刘云直言道:“接应汉阳百姓。”

“此去汉川,路途遥远。”

“需要在武都停留,还望杨公多多照拂。”

跟这种直肠子说话,就不能拐弯儿抹角。

刘云好生细说,说不准杨阜还能帮忙照料一二。

毕竟杨阜自己就是汉阳人,为人重情重义,又不是程昱,没理由对自己的乡亲大开屠刀。

说不定还能趁这个机会,顺便把杨阜拉拢过来。

“你将汉阳百姓带走,还要我这武都太守配合你?”

“刘升之啊,刘升之!”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杨阜气得脸都要拧到一起了,要是让曹操知道,他不仅不杀汉阳百姓,还把他们放跑……

别说是以后加官进爵了,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

刘云深知杨阜心直口快,也不啰嗦。

“我就问,杨公,你愿意帮忙吗?”

杨阜沉默了。

“杨公你是知道的。”

“汉川之战,魏军折损兵马不下五万,夏侯渊的关中军近乎全军覆没。”

“依照曹操个性,凉州百姓必定会被迁往邺城。”

“这路途转运千里,冬日又至,会有多少乡亲父老死于大雪中?”

“马超为祸汉阳,已是让冀县血流成河,你难道还愿意看着汉阳的百姓,再遭大难吗?”

杨阜长叹一声,道德这一块,他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良久后,杨阜闭上双眸,摆了摆手。

“唉,老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己看着办。”

刘云追问道:“要不……杨公,再借莪两万斛粮秣……”

杨阜气得大怒:“竖子!还敢讨价还价!”

……

杨阜嘴上很硬。

开仓的时候,却是毫不小气。

武都内的粮草,都是今年秋天,曹操屠灭氐族过后,从氐族田野中收取过来的。

仓禀丰实,足矣让汉阳、南安二郡的百姓过冬。

杨阜把大军带到孔函谷,表面上说是掩护赵昂的军队撤回。

实际上把整个武都的兵力都调空了。

这时候,陇西大乱。

陈仓出事,关中躁动。

没人管得了这些流民往哪跑。

刘云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木门。

终是在此接到了二郡百姓。

木门,又叫木门道。

是历史上魏将张郃战死之地。

刘云策马相迎。

鹅毛大雪下,穿着黑衣的少年郎亦是快马狂奔。

四年以来,姜维与刘云只见过这一面,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战马相会。

二人齐声下马。

昔日并肩作战的誓言,犹在耳畔。

“在下,彭城刘升之。”

“在下,汉阳姜伯约。”

姜维会心一笑。

“义兄……四年了,姜维无日不思念义兄教诲。”

刘云看了看姜维,这少年郎也长大不少。

眼中的沉郁之气,也消散全无。

年少早孤的孩子,也已茁壮成长。

命运终是会回馈早经波折的苦命人。

坚持闯过逆境过后,便是通天大路。

“伯约,昔日我曾言,终有一日,你我可并肩作战。”

“如今曹贼败退,待来日平定蜀川,我等便可像少时那般,纵马西凉。”

伯约拱手,单膝伏地道

“诚如此,真乃姜维所愿。”

二人寒暄之际,大雪更甚。

刘云扶起姜维,二人齐齐看向天空。

朔风飘荡,雪花凋零,百姓们衣衫单薄,不能再冻了。

“时辰不早。”

“快些将百姓护送至武都。”

“来日,我再回汉川,将你引荐给使君。”

少年姜维笑容正甜,目中寒星点点。

“愿听义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