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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反计诈夏侯!

八月渐过,汉中已有几分凉意。

蓊郁青葱的山林,也染上了些许枯黄。

魏军战马游荡在矮林间,寻觅着可以食用的一切草料。

这些马儿,吃得多,拉得多。

晚上还得加餐,否则一到冬季就会掉膘。

俗话说,一马顶十汉,光是养一匹马所需的豆、麦、精粮,都不知能养活多少士兵了。

“畜生,都少吃点。”

“在照你们这么个吃法,魏公又得小斛分粮咯。”

路旁的魏军随意的开着玩笑。

实际上,自曹操三月份下令远征汉中以来。

就没人想到过这场仗能打这么久。

无论是西线总司令夏侯渊,还是大魏公国的幕府臣僚都一致宣称张鲁暗弱,弹指可定。

外有强兵压境,内有细作开城,大军一到,汉中唾手可得。

曹操闻言,也想借此轻取汉中,赚的登王大业,故此所带兵粮不多,预计年底就能返回。

关西诸将也都是从容行军,不少将军还私下拐带着不少女眷婢子,跟游玩似的来混一趟军功。

却不料,一入阳平关,看到那险峻的山势地貌,就连曹操也惊呼汉中乃妖妄之国,八百里石穴,为防晚节不保,准备撤军。

可撤退当夜,天降神鹿大军,为魏军开道,轻取阳平关。

以至于张郃一路几乎没遇到抵抗,就直达南郑。

谨慎了一辈子的张郃,几乎从不犯错的五子良将,只大意了一回,就栽在了这近在咫尺的南郑城下,真可谓骄兵必败。

饶是如此,夏侯渊依旧没把那南郑守将看在眼里。

南郑还是一群败兵溃卒,兵力不多,缺乏训练。

他只当刘云击败张郃只是侥幸,故而并没把曹操嘱咐放在心上。

反倒是初来乍到的郭淮,并不如夏侯渊那么乐观。

“张儁义乃是一时之杰,在关西诸将中威望最高。他会战败,理应不是能力问题。”

“毕竟先锋军自武都开道以来,一路星驰,未曾停歇,到了南郑城下已是强弩之末。”

“又因战事顺利,将骄兵惰,故此,被那刘云侥幸击败,到也在情理之中。”

“可魏公此时换上夏侯将军……他能赢吗?”

郭淮对此深表疑虑。

他站定在褒城的城楼之上,环顾四周山谷。

褒水在身后绵延流淌,滋润着汉川的土地。穿越褒水,破败崎岖的褒斜道便在眼前。

当年张鲁割据汉中,为阻道路,断绝朝廷,便将褒斜道毁坏。

自此,雍凉大军想要入汉中只能穿散关,过故道,经由陈仓道进入汉中。

这一条路不仅远,而且没有水路可用,千里运粮,途中消耗又增添不少。

若是褒斜道仍在,魏军粮秣便可由渭水转运褒水,由此以来,汉中军马便不会乏食了。

“呵呵……张鲁当年的叛逆之举,反倒成了我军最大的难题啊。”

“冬日将至,我军粮草渐稀,若是不能赶在年前夺取南郑存粮,我军必退。”

最让郭淮担忧的还不是粮草,而是远在蜀中的刘备。

“听闻孙刘两家已在荆州湘水划界,刘备大军已然返回蜀中,再拖延下去,等到刘备进入汉中,这场仗就没法打了。”

郭淮悠然一叹,身后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伯济,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颇有远略。魏公派你来,我军有救了。”

郭淮回首望去,竟是朱灵。

“文博,有话不妨直言。”

朱灵喉间哽咽,半响却也没说出话来。

见他畏畏缩缩,郭淮也没追问。他在曹操麾下担任兵曹议令史之时,就听闻曹操不喜朱灵,屡次夺他兵权。

朱灵与张郃又是故交,还都曾是袁绍旧部。

因此听闻张郃之事,朱灵不免兔死狐悲,整日借酒消愁。

作为百战宿将,朱灵名望仅在五子良将之下。

若非不讨曹操欢心,早就是第六子了。

“我知儁义之事,对文博打击不小,然身为将帅,大敌在前,我等岂能不思退敌。如此愁眉故作女儿态,岂不惹人发笑?”

朱灵瞥了一眼这个初来乍到的青年,看似体弱多病,怎生口舌如此厉害。

“既然伯济话已至此,某便直言,妙才刚猛,却计略不足。”

“我军攻城军械,顺水漂流而下,虽然快易便捷,不用徒隶、民夫运输。”

“可是截留之处,据此却有几十里地远。”

“夏侯将军把大军带到褒城,一旦我军兵械为贼人所得,便是派遣轻骑,也未必追捕得及。”

朱灵长叹道:“粮草将尽,南郑关乎全军存亡。值此关头,妙才却不听劝,如之奈何?”

郭淮这才明白,为何昨日宴会,诸将皆是冷冷清清,无人言语。

原来这几人早生龃龉,故而气氛异常。

“文博莫急,我猜夏侯将军另有他想。”

朱灵闻言,好奇道:“伯济,此话是何意?”

“文博不妨想想,夏侯将军虽然并非张儁义那般饱经战阵,但是统兵多年,也并非全然不知兵事。”

“你我都能想到刘云会去截击,妙才未必想不到。”

“不信,你且看看,营中可还有妙才踪影?”

朱灵放眼四望,果然不见夏侯渊旌旗。

此人做事,向来专行独断,不与他人商议。

此番出征,还瞒着朱灵、郭淮二人,俨然是对他们不太信任。

朱灵心底里憋着气,可他一见郭淮仍是沉静如水,喜怒不显形于色,又大为惊奇,对这青年的器量越发钦佩了。

“伯济,你的意识是,这些军械是妙才抛出去的诱饵?”

“为的就是引出米贼前来争夺?此计甚妙啊。”

“若能杀败米贼,就能报儁义兵败之仇了。”

郭淮闻言淡然一笑,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之色。

“这米贼轻易上钩,自然是最好。”

“可是,他若只有中人之才,又怎能击败张儁义?”

“到底是侥幸,还是真有才干,只需这一战便可辨明。”

“文博,拭目以待吧。有夏侯将军投石问路,我们才好摸清敌情啊。”

朱灵回过神来,看向这個年纪轻轻的军司马,这才发现此人眼中满是对权力的渴望。

但他隐藏的极好,只是一瞬这种微弱的情绪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不愧是魏公看中的年轻人。”

“伯济,若是妙才也败了……我看能撑起汉中局势的人,就只剩你了。”

郭淮咳嗽了三声,好像微凉的长风快要把他瘦弱的身躯吹垮。

他将身上的狐裘裹得更紧,慢慢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文博,谬赞了。”

……

夜晚,汉水渡口,魏军营寨。

漂流而下的木材,很快被魏军打捞上岸。

满船垒木堆积,只待工匠制作。

“快快快,夏侯将军有令,所有器械一律就地打造。”

“不日,我军便要围攻南郑,不得有误。”

渡口的魏军校尉趾高气昂,营中守军也是稀疏散乱,或在生火造饭,或是打造器械,全然没有一丝防备。

随着天色渐晚,层云渐染。

魏军营中灯火渐渐升起,打造器械的声音也越来越少。

云梯车、霹雳车、攻城高橹之类,渐渐成型。

这些攻城器械就杂乱的摆放在营中,无人收检。

一片夜色降临,整个大营无甚防备,像极了正在卧榻之上春光乍泄的游女,摆出了一副任君采颐的媚态。

前来劫营的健儿在对岸远观,见魏军大营兵力稀薄,这就要冲杀而出。

然而,此时的刘云却发现了一丝诡异。

“敌军军械如此之多,前来看护的守军却不足千人?而且我观他们个个懒散成性,分明就是一群杂兵。”

“夏侯渊就不怕我们前来劫营吗?”

张郃之败就在眼前,夏侯渊就算再不把他刘云放在眼里。

也不可能再吃一次劫营的亏吧。

“升之,这是诱饵吧。”

老练的庞德在雍凉跟魏军作战多年,自然深知魏军战略。

魏军一般都是杂兵、降将在前开道,死了也不心疼,他们的主力不可能轻易暴露。

“令明所言极是。”

“估计夏侯渊的伏兵,就在周围埋伏呢。”

庞德抄起长矛,冷声道。

“看我绕到他后面,狠狠地捅他一枪!”

“且慢。”刘云阻拦道。

“敌众我寡,不可恋战,我军的目标是摧毁敌军的攻城兵械,而非与敌军死战。”

“我有一计,令明且听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