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田弥兵卫？”温程听到审讯结果时，很惊讶。
“是的，已经确定了，被打断了一条腿，死不掉。”
温程说道：“治一下，送回刑部明正典刑。”
千刀万剐啊，可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孔尚坦恨不得自己跟孔胤植一样立刻就死了，只是舌头被割了，没法叫出来。
虐杀平民、构陷官员、主使刺杀……罪名太多了，非凌迟无以警戒不法。
无数百姓围观，不断地撇着嘴，显得很是不屑。
不只是京师里，远在曲阜的孔贞运同样感受到了不屑。
当圣人光环被剥夺后，剩下的就是彻底的黑。
孔贞运真的是眼前一阵阵发黑。
孔璠墓室有十八具尸骨。
手脚绑缚，跪向主墓。
人殉。
“倒行逆施，倒行逆施……”孔贞运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衍圣公。”李佳诚说道：“怕是要暴尸示众了！”
“任凭巡抚做主！”孔贞运掩面而走。
实在是没脸看了。
作为北宗第一人，孔璠绝对不配留在孔林的，本着死者为大的人道主义精神，迁走就行了，没打算如何。
竟然发现了人殉？
你就造吧，不把九族消消乐不甘心是吧？
李佳诚忍着笑意，道：“暂时不要动，告知百姓士绅来看，画下现场，呈奏陛下。”
“抚台，是不是安排先挖其他墓？”赖永胜问道。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李佳诚冷笑着说道：“飞报朝廷，派人监督，免得有人说本抚栽赃。”
其实李佳诚多虑了。
就查到的情况，孔氏每年累死打死的奴仆不下数十人，虐待、苛逼、欺男霸女更是常态，罪行累累，名声早臭了。
其实这也无所谓，毕竟豪强大户都一个吊样，但这不是皇帝亲自盯着的铁案吗？
为了获得自查自纠的机会，诸豪强只能把孔氏往死里踩，免得皇帝的怒火扩散。
但是，李佳诚就是忍不住想多踩两脚。
西板牙驻马尼拉总督洛伦佐在踮着脚看着港口外面，似乎想看清楚更多得细节。
其实视野是足够的，但是大明的战列舰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了，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总督，我早说过明国野心勃勃，你不该心怀侥幸的！”范弟门脸色同样苍白。
“他们还没有进攻，或许可以谈判！”洛伦佐说道。
“不可能！”范弟门叫道：“你们曾经杀了那么多明国人，他们不会谈判的，他们一定会杀了你们。”
“那就打吧！”洛伦佐发狠，道：“我会让岛上的汉民陪葬！”
“看，有船过来了。”一个西兵尖叫道。
一個人一艘船，缓缓划到了码头。
看清来人，有人叫道：“好像是小红马号上的约翰斯。”
“带他过来。”洛伦佐叫道。
不一刻，约翰斯到了面前，递上了唐小糖的信。
因为屠杀汉民，大明发兵征讨，投降，等待西板牙政府交出屠杀凶手并做赔偿，若是敢加害岛上汉民，皆杀之。
法克，恐吓我？真以为老子吓大的？
洛伦佐把信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身后的范弟门看得清楚，不由暗呼上帝保佑。
他们还没有屠杀汉民的举动，所以接到了宣战书，并且俘虏们有体面的待遇。
西板牙人……范弟门立刻克制了幸灾乐祸。
唇亡齿寒，不能伤害潜在盟友感情，忍住。
“总督，怎么办？”马尼拉执政官举安问道。
“抓捕汉民，他们敢进攻，就让全岛汉民陪葬！”洛伦佐恶狠狠地说道。
话音刚落，一兵狂奔而来，叫道：“明军抢占了纳沃塔斯，正在登陆！”
“什么？”洛伦佐喝问道：“多少船和人？”
“二百多艘船，一万多军队。”
“不可能！”举安叫道：“立刻派出侦察兵，确定敌人数量！”
一万多人……马尼拉所有西板牙人数量的三倍。
这还是陆军，若是水手上岸，还能凑个三两千。
这怎么打？
举安不由看向了洛伦佐。
洛伦佐已经呆了。
若只是海军，肯定还有的打，但是陆军正在登陆……
洛伦佐回过神来，道：“快，集结部队，前往纳沃塔斯。”
纳沃塔斯位于马尼拉大海湾北方，苏比克湾旁边，此时只是一个小港口。
当大明舰队出现的时候，驻扎在此的一百多土军就跑了。
紧随主人的脚步，无比忠诚。
此时，已经有五百明军登陆，正在布置防线。
简陋的码头上靠着一条船，军兵正在往下吊运火炮。
没有十多天，难以全部登岸。
沿着马尼拉海湾海岸进军，三天抵达马尼拉城下。
洛伦佐想半渡而击。
其实以舰队突击明军运输船队是最合适的，奈何他的船被堵在港口里。
突围就要面对明军舰队战列线的集火，突出去也是残兵败将，不可能对明军运输船队构成大的威胁。
集结了三千兵，匆匆出发。
距离纳沃塔斯尚有十余里时，洛伦佐下令全军休息。
他也是打过不少仗的，自然知晓强弩之末的道理。
五百西兵，两千五百土兵松了口气，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地上。
一路疾行，可累坏了。
刚缓了口气，忽然发觉地面在跳。
“骑兵！”洛伦佐跳了起来，叫道：“备战~”
军兵茫然不解。
怎么可能有骑兵？
西板牙经营吕宋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成规模的骑兵。
他们自己没有，土著军同样没有。
“列阵，列阵！”各级军官跳起来，举起鞭子就抽，驱赶军兵列阵。
刚爬起来，大队骑兵出现在了眼前。
洛伦佐瞳孔紧缩，嘶声力竭地叫道：“迎战！”
军兵慌作一团，全然听不到洛伦佐的军令。
忙着列队的找不到位置，忙着装填的火药洒落在外，忙着上刺刀地半天对不准。
防备骑兵的戟兵？
没有。
火枪火炮才是对付土著的利器，戟兵只是拖累。
奈何，遇上了武德充沛的大明。
“杀~”
尚可喜一马当先冲进敌群，手中长枪左右翻飞，将一个又一个敌兵挑翻。
左右明兵拖着马刀，借着冲击掠过敌兵，一刀一个。
有那躲过刀枪的却被战马撞倒，当即就被踩作肉泥。
只一阵，西兵四散而逃。
洛伦佐见不是头，调转马头就走。
就他有马。
尚可喜也不追击，逮着西兵往死里砍。
骑兵的凶悍展露无疑。
洛伦佐一口气跑出了三十里，惊魂稍定再看左右，那还有人？
摸着手铳犹豫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马尼拉。
“总督~”
看着摇摇欲坠的洛伦佐，举安不知说什么。
洛伦佐惨笑着说道：“我们遇到了明军骑兵突袭，全军覆没。”
仅以身免。
这才是最贴切的形容。
“怎么会有骑兵？”举安瞪大了眼睛。
“他们把战马装到了船上，马尼拉完了，吕宋岛完了，菲律宾完了……”洛伦佐喃喃自语。
“不，我们还有宿务岛！”举安说道：“那里还有舰队和军队。”
前提是能逃出去。
洛伦佐不想说话。
举安说道：“明天让舰队突围，我们找小船从南边下海，搏一搏，尚有一线生机，做灵活俘虏，只能寄希望陛下的仁慈。”
“不错，搏一搏。”洛伦佐打起了精神。
不能指望国内给赎金。
不是费利佩四世不舍得花钱，而是没钱。
曾经的世界霸主正在走向衰落，不只挑战者层出不穷，财政也是入不敷出，就在八年前西板牙政府宣布破产。
这种状况下想费利佩四世支付赎金，不如指望掉进海里的时候不会遭遇鲨鱼。
“走之前，把所有海图、航海日志等文件烧了，不能留给明军。”洛伦佐说道。
“理当如此！”举安点头。
西板牙人之所以选定吕宋为殖民地，是因为这里最适合作为中转站。
西板牙——吕宋——东胜神州。
在巴拿马运河未开之前，东胜神州西海岸回西牛贺州基本就这条线。
日积月累，马尼拉总督府积累了大量的航海资料，而这是大明未曾涉足的区域。
就在两人要进城时，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明军到了。
两千骑兵。
到了城前，全体下马装填，随即列队开向城墙。
洛伦佐组织迎敌，举安去烧文件。
匆匆进了总督府，抬头就看到一柄火铳指着脑袋。
“不准动。”
怪异的口音并不太听得懂，但是火铳的威力他懂，当即举起了双手。
身后冲出两人，将举安牢牢绑好。
“小心戒备，尽量不要开枪。”龙口雅吩咐道。
锦衣卫暗探百户罗道富回道：“同知放心，我等晓得厉害。”
他们就二十来人，若是真招来大股敌军，够呛能守住。
牺牲倒是无所谓，接受任务时就有这个觉悟了，但是那么多航海资料可不能丢。
皇帝可是心心念念东胜神州的，就盼着西板牙人积累的资料，好去分一杯羹呢。
白花花的银子，眼馋。
城外，明军已经发动进攻。
洛伦佐指挥抵抗，全然顾不得城里。
明军队形很散，城头一炮过去最多打两个，距离又远，火铳齐射的效果很差，但是明军火铳打的又远又准。
一百五十步开火，一枪一个，你敢信？
线膛枪，洛伦佐瞬间做出了判断，但是看明军装填速度，似乎又不像。
线膛枪之所以没有流行开来，不只是因为枪管制造困难，还在于装填困难。
“他们肯定有新技术，可以改变战局的技术！
把这种技术带回去，西板牙能镇压全欧罗巴！
到时候，集中全部海军东进，不只可以夺回马尼拉，还能攻入明国！”
洛伦佐暗暗合计一阵，悄悄下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