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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眼睛越多,看的越多

仿佛有神祇般的古兽闯破了包围着世界的黑暗,擎着盘根错节,不断纠缠如巨木的鹿角的兽首,从被撕裂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那神威具足的赤金眼眸像是熔岩流动,古奥森严的巨兽发出呢喃的低语,落在符士德耳中就是足以震彻世界的怒吼。

已经分不清是鹿伯父那沉稳醇厚的声音,还是古兽震响世界的吼声,仿佛这两道声音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就像是回到了那几近支离破碎的高架桥上,符士德前不久才见到的记忆回响再一次的重现,那尊如神祗般的古兽说出了和鹿伯父一模一样的话。

因此这一部分的信息被符士德暂时隐瞒了下来,虽然他从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那块被鹿伯父递过来的,有苹果爵士的印记的怀表也不翼而飞。

但符士德记得,鹿伯父对自己每一件作品的设计都会留下最初的记录,那块出自鹿伯父之手的怀表显然也不例外,都会被保存在他的工作台上。

这块怀表是鹿伯父在设计里的初稿,有的时候设计初稿和最终的成品之间会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画风相差大到完全认不出来这两件东西竟然是同一个事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这块有着苹果爵士印记的怀表却不一样,被鹿伯父保留下来的初版设计和最终的成品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从设计到完成一气呵成,光是看着这块怀表就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制作这块怀表的时候鹿伯父是多么意气风发。

认为自己的设计就是完美的,经由自己之手完成的作品怎么可能会有瑕疵和不足?改什么改,这不就挺好的!外行人看不懂罢了!

多年之后的鹿伯父变得成熟稳重许多,完成了初版的设计之后还会反复琢磨,用心钻研,寻找更多的可以改进的地方,因此也经常出现从初版设计到完成品之间有着十几个甚至几十個版本的迭代,最终才把满意度达到阈值的完成品送到别人手中。

翻开这块为苹果爵士定制的怀表之后,符士德没有看见钟表意义上的从一到十二代表时间的大刻度,也没有每五或十为分界共计六十的分秒刻度。

只看见了一只苹果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苹果成熟到了顶点之后自然而然的从树上跌落下来,往复循环之间,新的果实又在树上生长。

一眼看见果实的状态,符士德立刻就能够在心中浮现出属于“时间”的概念:“现在是下午四点十分,五十九秒……十一分了。”

并不是什么全息投影之类的手段,甚至没有灵能痕迹,只是单纯以钟表师的灵感、智慧和出色的技术手艺完成的作品。

配以鹿首标志的手表、怀表能够在圈子里有着这样的名气和口碑,的确是鹿伯父凭着一己之力打出来的招牌。

只是一想到这里就让符士德有些头疼了起来,自己现在的水平连鹿伯父早年的作品都没赶上,光是这块为苹果爵士设计的怀表他就有些看不太懂。

虽然对鹿伯父的手艺没有丝毫怀疑,但如果真有以前的老顾客带着表上门要维护那该咋办?

那些个麻烦亲戚只是暂时被轰走而已,他们肯定还在打着小露和房子的主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带着鹿伯父以前的作品来维护了。

符士德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这么多麻烦事也不缺这一件,走一步看一步再说吧。

这么想着,符士德就沉浸心神,注意力集中在这块怀表上。

钟表师对作品是有一种“感应”的。

常年接触钟表之后会对钟表这类事物、对时间也变得敏感起来,但相较于时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具备实体的钟表则是更为容易接触到。

每一位钟表师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和钟表相关的职业病,符士德也不例外,尤其是符士德被吞拿这位降魔局出身的专业人士称赞过感知能力远超常人,对很多事物都能够更加容易的感受沟通。

虽然鹿伯父交给符士德的那块完成品的怀表或是遗失了或是被偷猎团拿走了,但鹿伯父这里还保留了和完成品没有什么区别的初版设计,尝试着去沟通这块最初的样品,或许也能够沟通到那位“苹果爵士”?

符士德不清楚苹果爵士是谁,但苹果爵士是鹿伯父在危急关头第一个想到并托付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就是值得信任的人。

符士德仿佛和手中的这块苹果怀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像是成为了在时间的轮转之下不断成熟,最终坠落的一枚果实,在沉浸的过程中,符士德对这块鹿伯父早年设计出来的作品加深了不少理解,其中的运转和设计时的思路都变得清晰可见。

不仅仅是维护,甚至于符士德应该还能够根据曾经鹿伯父教导过自己的技术,从自己的手中完成这块怀表。

一道惊雷在高天之上炸响,雷声的轰鸣之后就是瓢泼大雨,天空阴沉下来,符士德放下怀表,把窗户关上。

沟通这块怀表,他已经做到了,但是联络苹果爵士,却不知该如何着手。

或许只有鹿伯父之前递给自己的那块怀表才有着沟通苹果爵士的特性,这块初版的设计只是单纯的怀表设计而已。

符士德对这种状况并不是没有心理预期,所以对此倒也没有特别失望,顺手将这块怀表放回原来的位置上,最后看了一眼摆在第一格位置上的“猫眼绿”初稿,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躲避着目光就走出了书房。

怀表虽然被放回了原位,但也不断运转,苹果仍旧在时间的循环中不断从青涩到成熟,最终从枝头落下。

落在地上的苹果化作新的种子,从中生长出了一株高大的树,一道身影突然来到了树下。

高大的身材像衣架模特似的撑起了笔挺的西装,手上戴着纯白的手套,浑身打理得一丝不苟十分精致,领口以上的部分和寻常人不同,本该是脑袋的位置却是一个巨大的红苹果。

庄严肃穆,像是特地从远方赶来,参加老友的葬礼。

名为“苹果爵士”的身影缓缓合上了手中怀表的表盖。

“是真的走了啊,老鹿。”

符士德回到了自己的阁楼,踩着木质地板发出咚咚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能够踏在记忆回响的画面上。

阁楼内部的每一处生活痕迹都和符士德息息相关,光是待在阁楼里就能让符士德感受到一种本能的熟悉感,这种惬意是做不得假的。

追忆曾经的记忆,符士德以前在流落街头的时候,是被鹿伯父夫妇收下的。

那天晚上的雨要比现在大的多,原本只是想过来蹭蹭这家店的屋檐避避雨,要是被赶出去就看看能不能蹲降魔局门口过一晚上,结果符士德稀里糊涂的就蹭到了钟表店上面闲置的小阁楼。

一蹭就蹭到了现在,平时在钟表店里帮帮忙,不仅有口饭吃,还在鹿伯父夫妇的资助下完成了学业,在毕业的那一天,鹿伯父还给自己挂上了一枚鹿首印章。

从这以后,符士德就光荣的成为了一位佩戴鹿首标志的钟表师。

回到这熟悉的环境之后,仿佛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符士德大口大口的呼吸,挂在墙上的镜子倒映出青年的脸孔。

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大,本该是漆黑的眼瞳却透出了一种碧色,一双眼瞳好像翡翠玉石那样的名贵珠宝镶嵌于其上。

这种特征有个称呼叫做“猫眼绿”,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状况。

在情绪激动之下双眼会不自觉的染上青碧色,一双眼瞳像是翡翠玉石般显现,这种猫眼绿现象甚至被誉为中庭世界七大美色之一。

在一些比较小众的说法中,具有这类特质的人本身就能够看见许多非同寻常的东西,会更容易觉醒【魔眼】。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来历不明的“猫眼绿”都会在黑市的途径中流通,或是被人利用作为灵能改造的眼部素材,或是作为珍贵的艺术品被收藏家们所珍藏起来。

就连鹿伯父最近的作品“猫眼绿”也是参考了这种素材,以钟表师的技术重现了一份属于猫眼绿的珍贵美色,注视着那绚烂的眼瞳就能从目光中得知时间的概念。

这件作品摆出来确实是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不仅仅是鹿先生的作品,同时还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猫眼绿”,出色的手艺将这份美色展现的淋漓尽致,可让人涨足了目光。

但那件“猫眼绿”作品如果此刻摆在符士德面前,人们就会发现哪怕是鹿先生的技术也是有极限的,和真正的猫眼绿比起来,钟表师的作品就缺少了一分生气和灵性。

那毕竟是作品本身的受限,除非有人花大价钱把这怀表当做灵能改造的素材,用来替换自身的眼睛,倒是能够做到以假乱真,完全不逊色于真正的猫眼绿的效果。

从符士德冷静下来梳理过自身遭遇的状况来看,其实就一直有所怀疑。

直到听见吞拿说鹿伯父的角也是被人强行取走这一点之后,符士德终于能够确认下来。

“不管那支偷猎团伙多么神通广大,始终都是一群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而已,如果肆无忌惮到连降魔局这样的机构都能够完全不顾虑的话,那也不会有这么和平秩序的现象。”

鹿伯父的鹿角虽然珍贵,但其实也没有到这种让偷猎团伙做出直接挑衅降魔局似的举动的程度。

但如果不仅仅只是那对鹿角,还有一双猫眼绿的话……

符士德那双青碧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足够的价值,就会令他们做出一些铤而走险的举动。”

指尖轻轻触碰在眼睑上,仿佛这个位置还有隐隐的痛楚传来。

在记忆回响中,有雨落狂流之暗所见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在大火燃烧的轿车残骸中,面部被鲜血染红,眼眶空洞的尸骸突然浑身一震。

——仿佛从身上弥散出了漆黑的雾气,在朦胧如黑纱一般的雾气笼罩下,撕裂的血肉重组,折断的骨骼愈合再生,甚至连空洞的眼眶都恢复了完好的眼球。

——从另一个平行世界穿越而来,死而复生的符士德有些愣神,从轿车的残骸中坐起身子来,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最后在迷惘的流浪中被小露带着降魔局的人从外边捡了回来。

“吞拿在整理过线索之后都气坏了,降魔局的专案组一定会最快时间找到偷猎团伙的线索,施以雷霆打击,而继续调查下去的话,就会发现流通出去的不只有鹿伯父的鹿角,还有一对猫眼绿。”

“这对猫眼绿,出自本该死去的‘符士德’身上!”

符士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下楼打电话给吞拿那边,就算贸然询问偷猎团伙的线索,人家也不会透露给符士德这种一般市民。

这种案件进展只能等吞拿主动说给符士德听,而即便如此,也是等到阶段结束之后,吞拿从中挑点能说的跟符士德说,到那个时候符士德自身的特殊状况指不定已经从落网的偷猎团伙里审问出来了。

符士德深吸口气,强行镇静下来,随着情绪缓缓平复下来之后,青碧色的眼眸也逐渐恢复成黑白分明的样子。

“降魔局的调查暂时不是我能够参与进去的,不过可以试着从其他方面着手,但是在这之前……”

符士德低语一声:“得先收拾好鹿伯父伯母的身后事。”

在恍惚之间,符士德的眼前又浮现出全新的画面,起初符士德还以为自己又看见了什么记忆回响,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眼前的视野好像有些怪异。

和记忆回响不一样。

仿佛自己的目光被分成了两侧完全不相干的场景,一侧是自己的阁楼房间,另一侧是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符士德皱着眉头,伸出手掌将自己能够看见房间景象的左眼掩盖起来,只剩下右眼那全新的视界。

这个全新的视界仿佛还有些不太适应眼睛带来的变化,不断眨眼,还仰起头滴了好几滴眼药水。

突然视界一晃,目光的主人来到铺满一面墙壁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的绿植。

符士德可以很清楚的通过共享而来的视野看见,这道目光的主人正在一幢高楼之上,绿植的园区有一个巨大的标志。

鼹鼠集团。

最终似乎还是因为眼睛的变化有些不太习惯,目光的主人拿着医用眼罩给自己戴了上去,随着视野陷入漆黑,符士德共享而来的视界也随之中断。

符士德缓缓放下捂住左眼的手掌,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我所见的,是通过‘我’自己的眼睛来注视到的景象。”

“正常来说自然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理论上我现在算是有四只眼睛……多出来的两只眼睛看到点别的东西也很正常对吧!”

符士德从角落里翻出报纸,看着上面刊登的绘城著名企业当中,就有一个名字跃然于纸上。

“鼹鼠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