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御书房烧了地龙,温暖如春,雪白的布袜行走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一双精美鞋履走进御书房时,所有人都知道:广衍道长来了。
身为所有臣子中唯一不必脱鞋觐见的广衍道长,成功收获一波众人羡慕的目光。
圣上看到广衍道长穿了鞋,悄悄恢复了呼吸。
广衍道长广袖招摇,云淡风轻地上前行礼,圣上就将其余臣子先赶出去了。
等听完广衍道长的话,圣上微微蹙眉:“这等小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钦天监最近没事干了?!
广衍道长很诚实:“此事是家师传信,我资质愚钝,不好判断轻重,只好立刻上达天听,由圣上乾坤独断。”
鸿元道长说的?
圣上又陷入了思考:莫非威远侯一家暗中请动了这位老仙师?
不该啊!
老仙师自从十年前卸任钦天监司监,已经多年不问朝政。
威远侯若真能请动老仙师,在一开始就该有消息,不至于都流放过去那么久了,才有消息传来。
“仙师没有别的吩咐?”圣上谨慎地问。
广衍道长摇头,实事求是:“师尊只说了陈静嫱一事,让小道禀报给陛下,旁的一句也没有。”
“那成。小德子,你去查查,若果真如此,就免了那陈静嫱的流放之罪,发还她被抄没的财产,许她自由之身。”
“是!”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太监轻轻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
肖洛依跟陈怀瑾将马车丢在了府城左庆顺家的院子里,就骑马顺着符箓指引而去。
两个人一匹马,出城后一路往前走才发现:竟是曾经来过的地方,永州府高门大户都置办别庄的大山脚下。
看着绵延十几公里,错落有致的一个个别庄,肖洛依和陈怀瑾都懵逼了一瞬:那邪道竟然还躲在这边?
不过人都到这里了,也不能退缩,二人下马,陈怀瑾拉着戴了帷帽的肖洛依,仿佛闲庭信步一般,漫步而去。
随着符箓的指引,二人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庄子外停了下来:这里竟是司家曾经的别庄。
不是说司家被抄家了吗?
这个别庄是卖给了谁家?
二人对视一眼,看看天光,还太早,先回去打听清楚了再说。
回城,肖洛依先是去了茶楼,听了半天的八卦,却没有关于司家别庄的消息。
肖洛依想了想:“要不等天黑了直接闯进去吧?”
陈怀瑾担心那邪道的本事太大,会伤了肖洛依:“要不我去,你就别去了?”
这怎么行?
肖洛依正要说话,左庆顺却过来了,身边还跟着他买的丫鬟莫云秀。
原来知道肖洛依进城后,左庆顺就想请二人去他们家吃顿饭。
左庆顺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感谢感谢肖娘子……”
“哦?谢我什么?”肖洛依好奇地看着他。
左庆顺拉了拉莫云秀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我……我和她……成亲了。”
“啊?”肖洛依一愣之下,很快恍然,一拍巴掌,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呀!那是好事啊!你们是怎么……决定由主仆变成夫妻的?”
左庆顺嘴拙,还是莫云秀小声解释起来。
原来莫云秀的儿子彭书浩被超度后,莫云秀狠狠地哭了一天,就挽起袖子继续做事了。
左庆顺看在眼里,由衷怜惜。
莫云秀虽然曾经是知府家的姨娘,心地却不坏,这些日子看
下来,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
再加上她本也长得清秀,身段窈窕,左庆顺就试着提了提。
莫云秀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泼天的富贵未必能到头,平淡日子未必就不好。
瞧瞧彭知府的下场就知道。
当初莫云秀也以为跟了他就能锦衣玉食,谁知锦衣玉食没享受几年,生个儿子还被他狠毒的闺女给害死了,自己还被发卖了。
再看左庆顺,家中就只有他一人,屋里清净,没有旁的女子争风吃醋,每日只需要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日子过得很轻省。
左庆顺又有手艺,人也实诚,每日也能吃饱穿暖,只是不能穿绫罗绸缎罢了,关起门来悄悄儿过日子不好吗?
二人悄悄去了府衙签了婚书,在家自己炒了几个好菜喝了两杯酒,就将事儿办妥了。
欢喜过后就是感恩:若不是正好那天去了肖洛依家,若不是肖洛依从一堆人里选出了莫云秀,二人也走不到如今。
肖洛依笑着应了,二人就往左庆顺家去。
饭桌上,左庆顺问起肖洛依和陈怀瑾来做什么,肖洛依心头一动,问起了山脚别庄的事情来。
“司家的别庄啊?没卖出去啊!那地方邪门,据说进去的人都头晕目眩,一圈都逛不完就恶心想吐,哪里能卖出去?”莫云秀接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肖洛依诧异地问。
莫云秀指了指隔壁:“隔壁的大娘儿子就是衙门的差役,大娘和她儿媳妇什么都知道。”
肖洛依和陈怀瑾对视一眼,明白了。
正是因为司家别庄如今没卖出去,还邪门,所以寻常不会有人去,那邪道二人藏在那里,也能掩人耳目。
好计策啊!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肖洛依也不急了,好好儿吃起了饭。
不得不说,莫云秀能够从一个乡下人家的女子混成知府姨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比如做饭和有眼色。
肖洛依只要多看哪个菜一眼,莫云秀立刻就会帮忙布菜。
这饭菜做得也确实可口。
肖洛依和陈怀瑾吃饱喝足,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二人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天色擦黑时分,别庄墙外,看着符箓自行着火,燃烧殆尽,陈怀瑾问:“准备好了吗?”
肖洛依点头:“好了。”
陈怀瑾将肖洛依抱起,一个纵身,进了院子。
修道之人天机遮蔽,肖洛依如今的道行不够,无法算出他们在哪间房,陈怀瑾却从地上落叶的情形判断了出来。
他指着一个落叶最少的路径通往的院子:“应该是在那里。”
肖洛依看看地上,豁然开朗:司家别庄被封,没人打扫落叶,那么能走出一条路来的,自然就是有人行走。
二人悄悄往那边摸索过去。
“跳!跳给我儿看!”一个中年道士暴躁地吼。
“呜呜呜……”女子的哭泣声响起,还伴随着男子“嗬嗬”作响的古怪声音。
肖洛依被陈怀瑾搂着,悄悄上了一棵树,掩映在树杈中,居高临下看着院子里。
院子里是一个中年道士和一个年轻瞎哑道士,还有三个从落马坡被带走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