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素琴第一个跳出来:“我们不住这里,我们去陈怀现那里住!”
里正愣了一下:“你们认识现哥儿?”
余素琴立刻点头:“那是自然!现哥儿是我们的亲戚,我们住他们家去!”
里正茫然地看向温大元:什么情况?
温大元早就想好了,他笑了笑,语气很和善地看向流放人群中站着的陈彦峰。
“我正准备去拜访陈家,你们若是愿意,选两个人跟我一起去,若是陈家大爷答应让你们暂住,你们可以住他们家去,若是他们不答应,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里搭棚子住。”
陈彦峰看一眼野草枯萎的山坡,想起陈怀现他们住着的青砖大瓦房。
前些日子还觉得他们的宅子不够气派,没有京城威远侯府的五进大宅子好呢,一转眼自己成了流放的贱民,而他们的宅子……
陈彦峰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怕不能答应。”
余素琴往前一步:“三弟,要不我去说说?”
“爹!我不想搭棚子,我想住青砖大瓦房。”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刚刚十岁的幼子陈怀珏。
陈彦峰一眼看过去,对上幼子大大的乌黑的眼睛。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流放路,就让粉雕玉琢的孩子瘦脱了相,一张脸光剩下俩大眼睛了!
陈彦峰心头一软,点点头:“我去吧。”
余素琴非要跟着去,陈彦峰看了侯巧玉,侯巧玉低着头不看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想侯巧玉和那三兄弟的关系,陈彦峰无奈地点头:“好,大嫂跟我一起去。”
余素琴心情立刻就轻松了,志在必得一般对温大元催促起来:“差官大人,我们现在就去他们家?”
温大元点点头,把剩下这些人交给了赵二:“赵二哥,你带着他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一趟就来?”
赵二点点头:“若是有好吃的,记得给我也带上一些。”
干粮饼子有什么好吃的?
温大元带着二人走远,赵二一挥手:“大家都先坐下,等那边回话再说。”
当看到温大元在一个簇新的青砖大院门口停下时,余素琴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从前这等小院子她自然是看不上,可现在不同。
比起搭草棚子,这房子简直就是凌霄宝殿!
今日不管是软磨硬泡,还是威逼利诱,一定要住进去!
余素琴在心中下了决心,扭头去看陈彦峰,陈彦峰却一脸凝重。
以陈怀现连“爹”都不愿意叫一声的状态,能答应让自己一家子住进来?!
陈彦峰觉得不可能。
但是想起幼子陈怀珏的大眼睛,他又咬咬牙,上前敲门。
门内,陈怀瑜听到敲门声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一旁的大哥。
陈怀现拍了拍小弟的肩膀,看了吕神医一眼,吕神医微微颔首:有我在,你放心。
陈怀现这才去开门。
门开处,先对上的是温大元的一张笑脸:“陈大爷,我来叨扰你了。这两位说,是你的亲戚,想跟你这里借宿一段日子,我就带过来了,成不成的你说了算。”
温大元说完这话,就完成了任务,身子一闪,让开了位置。
陈彦峰和余素琴对上了陈怀现的双眸。
胡子拉碴的陈怀现个子很高大,最近练功,又长高了些许,就显得更有气势了。
他静静地看着二人,也不叫他们进门,也不说话。
气氛瞬间沉凝,陈彦峰张了张嘴,那句“怎么不请我们进去”的话,说不出口。
这让陈彦峰有一瞬间的气馁:原来拉下面子是这样困难的事情。
余素琴倒是下得去脸面,往前一步,就笑着喊了起来:“现哥儿,你还记得我不?我是你大伯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陈怀现看了一眼余素琴: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就是这个女人,恶狠狠地冲着娘嚷嚷,冲着娘吐口水,让娘带着三个孩子滚,说娘不忠,说娘不配做威远侯的正妻……
眼底情绪翻涌,面上却尽是冷意,陈怀现淡淡地道:“你认错人了。”
余素琴神色一僵,却又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就是陈怀现,你是……”
陈怀现静静地看着她,想看她到底准备怎么说。
余素琴说不出陈怀现是陈彦峰亲生儿子的话来,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余素琴面色微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得意。
“现哥儿,我们如今是被流放了,可若你今日不肯伸手帮我们一把,就别怪我把你和我们一家的关系说出去!到时候你也会一无所有!”
余素琴说完,下巴颏扬起,一脸笃定地看着陈怀现。
陈怀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温大元。
温大元没想到,余素琴居然会这样说:怎么?陈怀现和这一家子竟然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关系亲密到可以让陈怀现身份一旦暴露就一无所有?!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建议把陈彦峰一家流放到雷公村来,岂不是做错事了?!
温大元一时间后悔不已:怎么办?是带了人就走?还是装聋作哑?
对啊!
还能装聋作哑!
温大元脚步一动,直接就奔着肖洛依去了:“肖娘子,你可还有什么要采买的奴仆?现在还有些司家和彭家的护院家丁要发卖呢……”
肖洛依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不用,我们准备吃饭了,要不你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温大元自然是愿意的,那饭菜的香味都飘散出来了,直往鼻子里钻,香得嘞!
“好好好!”
温大元立刻就答应了,一边答应,一边看向屋檐下躺着的鸿元道长,选择了找老道长搭讪:“老道长,您是哪里人?”
鸿元道长看一眼温大元,嘿嘿一笑:“好好坐着,那么多话做什么?”耽误自己看戏。
“……”
温大元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忙点头闭嘴落座。
旁边的肖洛依、陈怀现、吕神医、吕盈盈、赵稚、陈怀瑜都排排坐,目光炯炯地看向大门口。
陈怀瑜眸光沉沉,死死地盯着陈彦峰:十年来,他这是第一次见陈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