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子看着面前的两位徒弟，心里稍稍有些叹息。
已经活了超过一百五十年，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该错过的也都错过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
如果说在人生的尽头，清虚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便唯有眼前的两位亲手带大的徒儿。
小弟子无刃，天资聪颖，天赋异禀，精通百般武艺，尤擅剑法，更兼样貌俊朗，又会琴棋书画，颇有逍遥派传人一贯风彩，但他却有两个致命的弱点。
过于争强好胜并且还发自内心的鄙视他人，喜欢玩弄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小手段。
现在自己在时方能压制住他，不去搞一些贻笑大方的小操作，但自己一旦过世，无刃迟早会闹出乱子。
也正是因此，即使清虚子再怎么疼爱这小弟子，依然没有把逍遥派最核心的传承，能够吞噬天下真气为己用的《北冥神功》传授。
清虚子既无法纠正无刃的本性，也不愿意造就一个武林无法制裁的恐怖恶魔。
至于大弟子刘诚，清虚子看不懂他。
明明只是一时心软从路边捡回来的弃婴，但却有一种天生的韧性，多次突破自己在心里设下的考验。
一岁未习走路便先习练武，即使天赋不高但依旧苦练《纯阳童子功》，一口先天纯阳之气从未外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仅仅十六年便走过了其他人一世都未能走通的道路，纯阳之气逆反先天，易经伐髓，成为后天努力而成的绝世天才。
但刘诚的情感却过于淡漠了。
从小自大，清虚子很少看到刘诚有什么情感上的波动，就像是天生就走了无情道一般。
虽然平日里刘诚表现的尊师重道，敬爱师友，但清虚子却能看出，他只是要去这么做，而不是想去这么做。
就像是遵循一种奇怪规则的生命，而非是人类。
如果说，对于无刃，清虚子还能够预测到他的未来的话。
对于刘诚，清虚子就什么也看不到。
在自己死后，刘诚可能会继续在山里苦修，一直修炼到自然老死，也可能会出现某种莫名的契机让他出山，掀起惊天骇浪。
自小抚养，但却无法纠正本性的孩童全天下也没有多少，清虚子只是随便捡了两個却都中奖。
这或许也是一种命运。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都是自己的徒儿，自己已经尽力，日后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乱子，那也是命运作祟，但在自己死去之前，清虚子还是希望为两位不省心的徒儿做最后一件事情。
“无刃，你且去后面的静心室休息，默念《太上无为清心经》一百遍，平心静气，为师和你师兄还有一些话要说。”
终于作出了决定，清虚子打破了难捱的沉默，淡淡的说道。
得到了命令，纵使对于清虚子要私下和刘诚说的话相当好奇，但在师父多年来的积威之下，无刃也不得不站起身来，向着身后的静室走去。
而在确定无刃离开之后，清虚子招手示意刘诚过来，随手一挥，百年苦修所积攒下来的庞大的真气便将两人包裹形成与外界隔绝的气罩，确保对话不会泄露。
“诚儿，我决定将一身功力传承给你无刃师弟。”一开口，清虚子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要将一身强取豪夺，又苦修百年治好了后遗症的真气全数传承给无刃。
有了这笔堪称惊天动地的遗产，无刃一出山便能够有堪比绝顶高手的实力，再加上他先天的天资，很容易就能够登上武林的顶峰。
这会让无刃登顶的过程少了很多很多的挫折，不利于心性的培养，让他无法突破绝顶再攀高峰，但同样的，也会让他少做很多很多的错事。
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虽然没有办法扭转无刃的本性，但在清虚子的精心管教之下无刃始终还是一个要脸面的人。
如果一切顺风顺水，无刃或许也不做出太多的错事，他也能够不暴露本身低劣的本性，受到武林敬仰。
刘诚没有说话，从记忆里得知清虚子一向是一位一碗水端平的人，既然决定了给予无刃百年真气，那么自然也会给予自己同等的馈赠。
即使不给，那也无所谓。
不只是因为这是清虚子的东西，自然就该由他进行处置，同样也是因为武侠中的灌顶传功总是有这种那种麻烦的后遗症，只有主角才能够解决。
刘诚并不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会是主角，因此即使清虚子决定将真气传承给自己也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而且反正此刻自己在江湖之中是一流高手，实在不行就闭目苦修，同样也练他个一百多年，练个一百五十年的纯阳真气出来，也算是值回这一次的票价了。
当然这得要抓住机会，找到地狱，然后找到终极和尚和他一起去海底苦修闭关，躲过之后的多次灭世。
要是能够顺带着接受到能够模拟磁场转动的终极无量真气的传承，那么更是大赚特赚。
至于枯燥。
虽然刘诚这一次比起上一次确实是多了很多的真实感，但也不代表他就真的完全沉入这个世界。
事实上在刚才静室沉默的时候刘诚就已经尝试。
只要自己收回注意力，便能够达成一个类似于游戏中快进跳过的情况，直接跳到情况变更，需要自己作出选择的时候。
清虚子当然不知道刘诚的想法，只是看到那一如既往漠然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名也哀。
当面临死期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一生最容易情绪波动的时候。
即将面临坐化，即使早已看开，清虚子也发现自己的情感也和普通人一般，比起以往要更加容易波动。
“一切但凭师父做主。”看到清虚子的动作，刘诚轻声说道，“我对于真气传承没有什么想法。”
“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去发自内心的争一争。”清虚子摇了摇头，“你们两人各有缺陷，无法传承逍遥派，我已决定让逍遥派的传承在今日便终结，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诚儿，只要你答应我，遵守逍遥派的各项门规，我会将剩下的所有核心传承都悉数交给你。”
“传承？师父你是说你一直神神秘秘，不给传承给我们的《北冥神功》？”刘诚笑了笑，“除了这个，你也没什么没有传承给我们的了。”
“谁说的？”清虚子吹胡子瞪眼，一副你太小看为师的样子，“我一生纵横江湖百年，所学无数，怎么可能只有《北冥神功》一门传承，你要接受为师全部的传承就是再苦修二十年也未必做得到。”
“但《北冥神功》是您最核心的传承对吧？”刘诚摇了摇头，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
“你小子。”清虚子站起身来，俯身直视着面前的弟子，突然间哈哈大笑两声，“诚儿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讽刺？”
“其实我一直都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此无所谓而已。”刘诚笑着回答，“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你准备将什么传承给我？”
“原本为师是准备让你发誓遵守誓言之后便将《北冥神功》传承给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清虚子发自内心的笑着说道，“徒儿你有什么想学的？”
“……”刘诚偏过头，稍稍思索，旋即开口，“不知师父你可听闻磁场转动？”
“那是什么？”
“一种以人之力支配天雷的超能力，可以做到强化身体、细胞重组、物质硬化、读取思想、物质重组、自然现象控制，更甚者可以影响到生命、因果、命运、空间、时间的强大力量，他在起步的时候就能破山、毁市、灭国，强者甚至能够陆沉、破海、灭世、灭星，而最强者可以毁灭宇宙乃至重开宇宙。”刘诚介绍到。
“怎么可能！超乎常人的能力在这些年来为师又不是没有见过，哪有力量能够做到你所说的这种情况。”清虚子哈哈大笑两声，“诚儿是因为我把真气全部传承给你师弟而感觉不服对吧？说出来，为师分你一半，何必提出这种神话传说中才拥有的力量。”
“……”刘诚不做回答，只是看着面前的清虚子。
渐渐的，清虚子的笑意缓缓消失，试探性的问道：“诚儿你是在开玩笑吧？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师父，你知道的，我从不开玩笑。”刘诚回答——这是实话。
在觉醒记忆之前，刘诚便如同一位机器人，别提开玩笑了，就是表情都很冷淡，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这怎么可能？等等？超能力？我就说少林寺那老小子怎么会收一个外国人为徒！该死的！”清虚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很是愤怒，但现在，愤怒也迟了。
即将死去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追问，胸膛稍稍起伏一会，最后下了决定。
“操纵天雷的能力，为师是没办法教你，但能操纵天雷的武学，为师倒还真的有一门。”清虚子说道，“只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这门武学数百年就未有人可以将其炼至大成，不仅是因为练起来很痛，日日夜夜都如遭受电击一般，而且一旦修习就不能停步，非得借助于天雷之力炼至顶峰，后天返先天之后方才算结束。”
“这和我修炼的《纯阳童子功》有本质上的区别吗？”刘诚反问道。
“说的也是。”清虚子摇着头，“为师都忘了，既然如此，那你便修习这门吧，修习这门《五雷天心秘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