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真正为难女人的，往往还是女人。
当然，这也不能说是为难，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本质上这是一样的，真要站在人家的立场，未必能比人家做得更好。
何淼却轻描淡写道：“姐说得对，亏什么不能亏肚子里的孩子，活别干了，回头抽空去把证领了，以后我养你。”
不对劲。
就这话，全场都愣了，便连何桂香也不禁错愕，这还是那个打小在面前唯唯诺诺的弟弟吗，他什么时候那么大胆子了？
也因此，回过神来，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冷不丁陆长河却率先开口问道：“想清楚了？”
“没有没有，他乱说的，孩子……”
张梅很慌，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只是话未说完何淼便揽住她肩膀笑道：“想清楚了，实在不行我就带她们出去打工，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口饭吃。”
“那你去，立刻，马上，你看我拦不拦你！”
一忍再忍，终究何女士还是忍无可忍。
眼泪也随之落下，说白了，她心里也委屈，凭什么这么跟她说话，凭什么这么冲她撒气？
她招谁惹谁了，这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如果不是弟弟，是外人，看她管不管？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何淼却还来了气，筷子一拍，脖子一梗：“去就去，小梅，思思，我们走。”
“走就走，赶紧走，走了就再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正好我也不想回来。”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何淼你干嘛呀，这就是意外，是意外你知不知道？我没想的，我不喜欢你，我从来……”
“妈妈——”
“说什么呢？能不能消停点，发火能解决问题，真要走了你就满意了？
何淼你也是，你姐什么人你不知道？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非要今天对着干？”
“是呢，妈您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说嘛，舅你也是，赶紧给我妈道歉，不然我也生气了。”
“……”
一下子就热闹了。
火的火，哭的哭，劝的劝，木讷如陆强这会也在王莉的威胁下硬着头皮拉人和起了稀泥。
杨雪也跟着劝，冷不丁又暗戳戳踢了陆岩一脚。
“干嘛踢我？”陆岩边吃边看正津津有味，突然遭袭便有些茫然。
“你说呢？”杨雪瞪着眼，仿佛要喷火。
陆岩悻悻：“我哪知道？好好一桌菜不知道吃，偏要吵架，都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说罢笑着问何淼道：“舅，真准备出去打工啊？”
何淼张了张嘴，没出声。
陆岩点头，又问何桂香：“妈，你就真忍心看着舅拖家带口出去打工啊？”
“别问我，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我也拦不住！”何女士抹着泪，还在生气委屈。
“是啊，你拦不住，你也不想拦，反正你也看不起我，我就不留下给你丢人添堵了，小梅，思思，我们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
又来了。
一个放不下当姐姐的威严与脸面，不肯低头，一個打小被偏爱，有恃无恐，中二十足。
偏偏呛着呛着，又都哭起来了，眼泪哗哗。
此情此景，陆长河也难受，有心想训斥骂两句都不知如何开口。
陆岩拍了拍手：“哎呀行了，有什么话吃了再说，这么大一桌子菜呢，再不吃都凉了。”
没回应。
但是也没吵了。
劝说之下，姐弟俩矫情了一会，最终还是扭扭捏捏重新回到桌上。
看了看，陆岩把清蒸的翘嘴一人夹了一块，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嘛，怎么活还不是活？
妈你要真瞧不起，觉得碍眼，丢人，那让他们走就是了，作为儿子，我是坚定支持你的。”
“你放屁。”
“小没良心的，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了，又什么时候觉得碍眼丢人了？”
“他是我从小拉扯大的，真要瞧不起用得着等到今天？”
一不留神又点着了，此时的何女士怒目圆瞪，气都气饱了。
不过是对陆岩，因为这家伙看着似乎还要可恨一些。
陆岩嘿然一笑，边吃鱼边道：“都一样，反正你也不答应。”
说罢又若无其事道：“舅，梅姨，你们走吧，这事我肯定是支持我妈的，你们，爱去哪去哪，我……
哎呦，妈你干嘛打莪？”
“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别打别打，都看着呢，我要面子的。”
“滚，还要面子，我告诉你陆岩，你就是飞到天上当了神仙，老娘该揍你还是揍你！”
“……”
难受。
明明也没错啊，怎么就挨打了呢？
关键还没人帮忙，好似犯众怒一般一个个都幸灾乐祸看着，甚至于还有人摆手，直道该，打得好。
陆岩很受伤，独自在夜色中流连。
没多久杨雪便追了过来，嬉笑道：“疼不？”
陆岩耸耸肩：“还行，也就做做样子，没怎么用力。”
说罢笑着问道：“情况怎么样，还闹没闹？”
“没闹了，你妈说赶紧挑个日子把该办的都办了，还把何水水给训了一顿。”杨雪笑着说道。
陆岩沉默，半响：“为什么说你妈，不是咱妈吗？”
“啊？”杨雪怔了怔，很快又脸红，心跳加速：“可……可以吗？”
“你说呢？”
“哦。”杨雪缩了缩脖子，便又笑了，活像一只偷吃得逞的小老鼠：“那就咱妈。”
说罢又仰着小脸道：“这样就接受了么？”
“不然呢？”
“这种事总是有人要低头的，而何水水，明摆着不可能低头。”
陆岩微微笑着，丝毫没有被撵出来的恼怒。
杨雪便道：“那妈呢？这样她不是很委屈？”
“应该也还好吧，归根结底她想要的还是何水水好，而不是把他赶出去。
所以，把话讲清楚，再给个台阶她下就好了，委屈什么的，或许还是会有，但日子一长，注定都不叫事。”
“所以你就故意刺激她，让她揍你一顿趁机下台是吧？”杨雪微仰着脸，月光笼罩下写满崇拜。
陆岩哈哈一笑，“差不多，这种事一味的劝说是没用的，只能以身入局，下猛药，让她自己想清楚，做选择，顺便给个台阶。”
“行了，不说这些，我还没吃饱呢，回去陪我再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