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天是真有点热了。
树荫下，细碎斑驳的光影摇曳着，杨雪拿着一把旧蒲扇，一摇一摇，身上却是那件买回来都没舍得穿的连衣裙。
陆岩躺在摇椅上，手上却是一把自制的鹅毛扇，闻言亮了亮手臂：“然后就被咬了啊，蛮牛一样，喏，都咬出印子来了。”
杨雪凑近仔细一看，乐道：“哎呦还真是，都咬出牙印了，疼不疼？”
“你觉得呢？”
“疼。”
“那不就完了？也就她是我姐，不然，哼哼！”陆岩冷笑，其实却没怎么在意。
杨雪莞尔：“嗯，也就她是你姐，不然高低得打她一顿屁股。”
语落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真就不管了啊？”
说白了还是觉得不合适。
这跟人没关系，纯粹就是角度，立场，否则或许便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态度。
陆岩叹道：“管不了啊，这种事，旁人说是没用的。
况且真要说起来人家女的也是受害者，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自作自受就能说得清的。”
顿了顿，又道：“当然，主要还是我舅喜欢，当时的情形你是没看见，那一番话下来，那一通哭着骂下来，我差点又相信爱情了。”
“是吗？”杨雪若有所思，很快又笑着说道：“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安排住处，安排事做？”
“算是吧，这件事原本我也没什么立场，主要是看何水水自己，他觉得合适，想要继续发展，坚持，那我就支持。
反过来，他要觉得不合适，或者累了，那么分开其实也不错。”
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后来人的理智与冷漠吧，陆岩也不知道，反正他是真没什么态度，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也正因为此，他从未劝过，也几乎没想过要劝。
杨雪便道：“那你妈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这又是安排住处又是安排事情做的，你妈知道了不得撕了你啊？”
“还好吧！”
“过来先跟你住，我妈可能不会给我面子，但肯定会给你面子。”
“事情好说，厂房建好了，资金问题也基本解决了，缺的就是做事的人。”
“这时间再一长，同情心一上来，慢慢应该就好了，主要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女的应该是个勤快老实人，只是当时少不经事，让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
陆岩老神在在，俨然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杨雪却是直接听傻了，回过神来，抓起陆岩手臂就是一口。
“咝——
疼，疼，松开，快松开！”
“该，谁让你那么算计的？我算是知道萍姐为什么咬你了，你呀，就是活该！”
“……”
难受。
左边一個牙印，右边一个牙印，这下是对称了。
问题是，真的跟我没关系啊，馋人家身子的又不是我？
心里想着，陆岩觉得好委屈。
好就好在杨雪并未拒绝。
说白了其实她也没什么立场，她的立场就是陆岩，陆岩说可以，那就可以。
反过来，陆岩要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也不可以。
下午的悠闲时光也于这样的对话中悄悄流逝，渐渐的，演变成轻微而富有节奏的鼾声，直至黄昏。
这会稻田的鹅已经不需要赶了，家里混着散养的小鸭子也已经知道回家。
趁着天还没黑，又不那么热，一番收拾准备后两人来到田里，打油菜。
这是陆岩的。
一共两亩多点，都割好了，也晒干了，跟白天看到的一样，布一铺，抱上去，挥舞竹制的连盖，打。
打着打着豆荚就裂开了，打着打着油菜籽便落到布上，完事打剩的茎秆搬开，换上没打过的，继续，一直干到太阳落山。
随后一把火，随着熊熊火光燃起，打出来的茎秆被迅速燃烧殆尽，这一天也差不多了，油菜籽往车上一搬，回家做饭。
次日依旧。
因为不甚勤劳，上午九点多就收工了，下午五点过了才出门，硬是忙活了一整天才堪堪弄完。
到第三天，晒，筛，又拉来风车除尘，过秤一称……
果然，种田是富不起来的，两亩多的油菜，总共得油菜籽两百九十八斤。
这样的收成当下来说算可以了，效益来讲比小麦略高，但其实也没什么赚头。
杨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暮光下拉开领口，草帽当扇子呼呼扇着，嬉笑着问道：“这都好几天了，你那个舅妈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我哪知道？”陆岩弯腰搬起一袋油菜籽：“来，搭把手，上肩。”
“别，还是抬吧，你一个读书玩笔杆子的，别闪了腰。”杨雪赶忙丢开草帽，帮着一起抬。
倒也还好，七八十一袋，一共也就四袋，很快便抬完了。
紧跟着陆岩便道：“可能是在等回信吧，明天我去看看。”
“那事呢，准备安排做什么，这会距离藕粉开工还早呢！”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是多么正式的事情，想来何淼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人离开那个漩涡，毕竟人言可畏，万一真要想不开，后悔都来不及。
可既然都答应了，那么还是应该尽量去想办法，而不是敷衍。
至少杨雪这么认为。
陆岩笑道：“没事，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厂房上面不还有半层么，那是特意留出来的，可以做泡菜，可以做咸蛋，皮蛋。
再不济还可以跟咱们前些天一样，晒点黄花篙苞泥鳅鳝鱼虾米。”
“你还会做皮蛋？”杨雪便有点不信，咸蛋她知道，本地也不少人腌，虽然经常腌着腌着就臭掉了，可皮蛋，那都是买的，就没听说哪个会自己做。
陆岩笑道：“还行吧，虽然不是很会，但试一试应该可以弄出来。”
“哦。”
“那就没问题了，咸蛋不行，皮蛋应该还是好卖的，只要比供销社便宜。”
杨雪顿时又很兴奋。
因为这事是真的可以，而不仅仅只是为了安排某个人。
此外，这事感觉不怎么受时节限制，应该一年四季都可以，细说起来，其实比藕粉更好。
陆岩也没解释。
皮蛋他当然知道可以，问题是咸蛋，泡菜，脱水蔬菜，鱼干，真就不行么？
他并不那么认为。
只是当下来说并不需要说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