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哪里……”
耳边传来疑惑的咕哝声，林安转过头，年轻女性摘下头盔，蓬松的橘色卷发爆炸般披散，露出满是雀斑的脸蛋。
脱离了VR视界，她双眼无神地四处张望。
“嗨，同事，看我这。”林安招了招手，“咱们被分到了同一个部门。”
“什么意思……”橘发女性迷茫地问。
“我叫林安，很高兴认识你。马上有人出来回答你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先介绍一下。”
林安大大方方地走到橘发女性面前。
“简而言之，我们刚刚坐的椅子底下安装了轨道，根据每道测试题的结果，把我们分到了同一个房间。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测试结果相近吧。”
橘发女性陷入沉默，消化林安的话语，半晌礼貌地伸出手。
“我是梅里莎·斯莱恩。你叫我米希就好。”
交谈期间，最后的测试者也醒了，他取下VR设备，抬起一张木讷的脸，对上两人的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和外表不符的机敏之光。
“你们……好？”
林安复述了一遍同样的解释，男人瓮声瓮气地说：“我叫巴里·芬顿，你好，林。你好，米希。”
“真是一场艰难的面试。”林安感慨道，“你们的情况如何？”
“除了第一大题，我基本没答对几個……”米希弱弱地说。
“题目难度还行啦。”
“我倒觉得后面相对稍微简单点。”巴里说。
米希捂住嘴：“完了，这不会是淘汰者的房间吧！呜呜，又没通过面试……”
米希的知识储备尚可，辐射值不高；巴里对神秘学知之甚少，但积累了一些辐射值，也许会在近期觉醒。
打听一番队友们的情况，林安耸耸肩：“淘不淘汰无所谓。反正我是个大学生，实在不行就签了保密协议，回去继续读书。”
“好羡慕你，林，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学生生活。我很需要这份工作。再没有公司聘用，我真的要饿死了……”米希在胸口画十字，“救主在上，现在找个工作怎么这么难！”
“……”
巴里眼底光芒闪动，米希的话似乎触动了他，张了张嘴，仍是沉默不语。
“滴。”
刷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几人的闲聊，他们看了过去。
门外走进三名穿着制服的人，为首者别着精致的勋章，气度不凡。
“恭喜你们通过了前端测试。根据评估，你们很适合成为我们的一员。不过，签订正式合同之前，你们还需进行一项特殊的测试。”
米希双眼迸发出明亮的光芒，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巴里松了口气，表情略显复杂。
“太好了，我以为你要淘汰我们三个人。”林安学着两人的样子，欣慰地说。
“是啊是啊，我们还在猜测这是不是淘汰者的房间。”米希接话道，“不、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请问还有什么测试？”
部长嘴角抽搐，瞥了林安一眼。
你的测试结果有多厉害，自己没点逼数？
老子吓得阿司匹林都吃了两片，你跟我说觉得会被淘汰……
清了清嗓子，部长严肃开口。
“你们报道时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圣安尼洛夫的工作，组织是鹰国对抗神秘的保护伞，亦是守护世界秩序的盾牌。而你们三位通过了测试，被分配到了‘直面’部门。”
“‘柯默思’，无法被任何现代科学设备观测的星球，但它持续辐射着泰坦星，催生了各种诡异的神秘力量，让人陷入疯狂、身躯畸变，最终步入痛苦至极的死亡，这就是‘失控’。”
“加入‘直面’部门后，永无回头路，你们时刻奋战在对抗那些滥用神秘之人的第一线，所以我想确认，你们是否具备强大的心理素质，为了全人类牺牲的决心，以及行走在死亡边缘的勇气。”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抱着必死的心态执行每一次任务，是每个直面部门员工的基本素养。
米希和巴里迟疑了。
部长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
“觉得这很吓人吗？抱歉，我必须提前把事实告诉你们。可惜，尽管没有这种觉悟，你们加入‘直面’部门也是铁板钉钉了。”
“为、为什么？”米希情不自禁地问道。
“无论怎样，你们遭到了‘柯默思’的辐射，近期会觉醒神秘力量。首先，‘柯默思’非常危险，假如觉醒时没有受到正确引导，你们很快就会死。”
“会、会死吗？”米希瞪大眼睛。
“没错，这也是事实，除非——”部长的视线停留在林安身上，转移话题，“第二，组织将强制留下不配合的神秘者，拒绝加入直面部门的话，莪很遗憾，你们暂时无法离开设施了。”
哇，太鹰国了。
好特么简单粗暴的话术。
林安侧脸观察两人，他们果然被吓到了。
巴里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米希认命地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应道。
“那、那特殊测试到底是什么？”
“进入直面部门前，希望你们观摩一次危险的自由神秘者。当然，他不仅受到了一级控制，污染程度超过90%，处于神志不清的休眠状态，非常安全。你们只需观看就好。”
两人不敢拒绝，部长吩咐身后的队员打开另一侧的门。
黑卡划过机关，发出解锁的“滴”声。
单向玻璃向两侧移动，惨白的灯光自动大开，照亮了里面的情景。
赫然是一间类似精神病医院的监狱。
大门没有把手，墙皮脱落，露出混凝土粗糙的皮肤，布满了令人不适的抓痕。
天花板坠着一排白炽灯，照亮了关押的人。
准确的说，它已经不是人类了。
它的全身包裹着特殊材质的束缚带，被紧紧绑在一张竖起的狭窄单人床上。
苍白的床单染着几滩褪色的鲜血，混合着色泽不明的液体，以神秘者为中心万花筒般散开，怎么清洁也擦不干净，空气中满是无法用酒精消除的臭气。
所幸玻璃门隔绝了气味，众人直勾勾地望着神秘者的脸，一时间呆住了。
它长着一张树皮般布满褶皱的老人脸，脑袋比例大得惊人，婴儿似的不协调，和瘦弱短小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神秘者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林安第一次看见污染程度这么高的神秘者，心底也有些许震惊。
其实此人的外表远没达到恐怖的程度，他曾在电影里见过类似的怪物，不过那是特效合成，而它是真实存在的。
米希和巴里只看了几眼，恐怖谷效应发作。
他们下意识地寻找着更熟悉的事物，以便维持认知，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部长拿起窗口插着的“病历单”，介绍着此人的来历。
“等级Delta-005，代号‘斯普里根Spriggan’，也叫做‘守宝妖精’，介质是‘农耕之神’，是康沃尔神话中描绘的废墟守卫，经常出现在古代埋藏宝藏的墓穴里。”
望着两脸懵逼的米希和巴里，部长恨铁不成钢地补充道。
“康沃尔就是狮国，而斯普里根流传到了现代的鹰国，受到流行文化和本土民俗的改编，融合演变成了一种比较广为人知的形象——坎普斯。这下耳熟了吗？”
“‘饱荒’里淘气值太多出现的那个小偷？”米希脱口而出。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吧，至少你还听过‘坎普斯’的名字。”部长扶额，“不必担心，等你们办完入职手续，圣安尼洛夫会安排一些神秘学的知识讲座。”
“请问什么时候到岗呢？”巴里问道。
“现在。一会儿他们带你们到‘人员中心’更改黑卡的状态。”部长向队员使了个眼色，后者在平板上输入一串密码，“正式合同已经发到你们的邮箱了。”
两人神色一喜，连忙拿出手机确认。
三秒后，米希尴尬地抬起头。
“呃，能不能让我连一下WiFi？”
“……行。”
林安一边把手机递给文员，一边继续观察着隔离室的斯普里根。
认出神秘时，系统把发光的绿色面板怼到了他的眼前。
【名称】：斯普里根、守宝妖精、仙女保镖
【评级】：怪谈C级
【辐射值】：27.5%
【污染程度】：92.8%
【介质】：农耕之神
虽是怪谈生物，“评级2”却达到了C。
越是古老的神秘，越容易在口口相传的时间流逝里被遗忘、忽略、杜撰。
坎普斯的形象、定位和发音和斯普里根有些相似，但除了“恶作剧、破坏庄稼、偷窃物品”之外，斯普里根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特点。
虽然看起来很小，斯普里根实际上是巨人的幽灵，死后充当了仙女王国的守卫。
为了融入仙女的国家，它们平常化作矮小、无害的妖精形象。
一旦情绪波动，斯普里根便会膨胀到巨大的尺寸，以狂风之怒毁坏建筑物，践踏来犯的敌人。
圣安尼洛夫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思绪纷飞间，林安冷不丁地发现斯普里根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瞳孔一缩。
说好的“失智休眠”呢？
下一刻，守宝妖精双眸暴睁，血光四射，身躯遍布鼓包，吹气似的膨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