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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水溶慧眼识宵小

林黛玉此时心中记挂老父,得知父亲病重,心情悲痛之余也没有其他心思想别的。大表兄贾琏提起北静王同意捎他们一行同行,心里也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只想快点见到父亲。

紫鹃扶着林黛玉登船,扬州家里来传信的下人也一并上了官船。贾琏正想带林黛玉去拜见北静王,毕竟搭了人家的船,又都是亲戚,若不见,就有些失了礼数。何况出门在外,林黛玉才刚满十二岁,没必要顾虑太多。

李淼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来道:“贾公子,王爷请各位舱内一见,各位请吧。”贾琏没听出李淼话中的别样味道。带着林黛玉及几个下人婆子进去拜见水溶。

进了舱内,林黛玉跟在贾琏身后,走到中央,见贾琏并未行大礼,只是拱了拱手。便默默屈膝福了一福,这才抬头望向前方。只见上首坐着的北静王爷,果然是那日进京见到的年轻男子,身边还站着几人,估计是他的随从和护卫。心中一震,赶忙低下头去。其他下人都跪在地上没有吭声。

贾琏正要开口介绍林黛玉,水溶一抬手打断他笑道:“你不必介绍,想必这位就是林姑娘了,好巧不巧,去年本王北返在天津卫与林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林姑娘还记不记得。”

贾琏讶异的看向自个表妹,林黛玉这才轻轻抬头,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过目难忘,似乎夹杂着人间所有贪嗔痴爱恨。只听她静静地回道:“王爷说的是。”

水溶见她不愿多说,想必也是心系父亲病重。便不再废话,直入主题道:“听你表兄说起,令尊托人捎信,接你回扬州,可有此事?”

林黛玉不知北静王是何意思,点了点头道:“回王爷,确有此事。”

水溶又道:“那能否将信与本王一阅?”

林黛玉更疑惑了,就是封家书,你一个王爷要看别人的家信,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眼含疑惑,水溶笑道:“林姑娘别误会,本王此次南下巡盐,扬州也在此行之中。令尊是两淮巡盐御史,本王也是关心一下令尊的病情。”

林黛玉一想信中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言语,便点了点头,命紫鹃将信取出交给王爷。

水溶打开快速浏览一遍,见信中大概意思是林如海知命不久矣,想临死之前见一面林黛玉,请贾府派人速将林黛玉送回扬州见他最后一面。大体一看,人之常情,没什么不妥。

可水溶看过林如海寄给右都御史那封信,明明是存了舍身成仁之意,明知扬州凶险,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怎么可能会让女儿涉险回扬州一见,那又何必将女儿送入京中交由岳母抚养,这不合逻辑。而且林如海病得这么突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跟植物人有什么区别,如何能写信。

见北静王爷眉头轻皱,黛玉更加不解,一封平常家书而已,有什么能让北静王爷皱眉呢。水溶将信放到台案上,对林黛玉道:“是哪位给林姑娘的送的信,这人在不在场?本王有几句话想要问他。”

林黛玉转身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一小厮打扮的男子,李淼会意。走到那人跟前,伸手将他提起来,那人已经有点瑟瑟发抖了。舱内众人都不知北静王是何意思。坐在下首的佟之元也一脸不解的看着北静王。

水溶道:“贾琏,让下人们都出去,留林姑娘和她的丫鬟在就行。”

贾琏心中疑惑,还是点头应是,吩咐下人们全部出去等候。林黛玉和紫鹃对望一眼,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位王爷要做什么。

水溶见下人们都出去了,舱中没了不相干的人。便笑道:“你们不必紧张,贾琏你和林姑娘都坐。本王问完了话,你们就都明白了。”贾琏点了点头,便在佟之元下首坐下,紫鹃扶着林黛玉坐在贾琏下方。

那被李淼提出来的小厮跪在舱内中央不敢抬头。水溶静静看了他片刻开口道:“抬起头来。”那小厮缓缓抬头。

水溶见他目光躲闪,冷笑一声道:“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人?”

那小厮赶忙回道:“小人王守正,是林家的下人。”

水溶望了林黛玉一眼想确认一下,林黛玉会意,微微点头。

水溶又看向那人,继续道:“本王接下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敢有半字虚言,本王将你扔到河里喂鱼。”

林黛玉一听,抬头看向北静王,水溶跟她微微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林黛玉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心中一松,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上心头。

那人听出北静王话里的意思不是在开玩笑,赶忙磕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发誓,所言绝对句句属实,不敢诓骗王爷。”

水溶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不敢诓骗本王,倒是敢诓骗你们家小姐,伱说是不是?”

在场中人听王爷声调微微上扬,都是脸色一变,更不明白王爷何意了。林黛玉心中愈发紧张,抓着紫鹃的手青筋显露。紫鹃轻拍她手背,示意她放松。

那人听王爷如此说,更是吓得脸色大变,不停地磕头道:“小人不敢,一切都是管家之命,小人只是个跑腿的。求王爷明察。”

水溶继续道:“本王再问你,这封信真是你们家老爷亲笔所书?你若胆敢说個是,本王立即将你沉了河!”

那人满头大汗,不停发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水溶不给他空隙考虑,冷笑道:“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李焱!”

一旁的李焱早就雀雀欲试了,闻言立马躬身应是。走上前来,不费吹灰之力拖起那人就朝舱外走去。贾琏在旁也看得脸色一变,现在他多少感觉到了北静王的老辣了。虽然知道北静王在做戏吓唬那人,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那王守正一见这架势,赶忙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还有话要说。”

李焱像扔一块烂抹布似的将他甩在地上,吓唬他道:“再敢跟王爷耍滑头,小心你的狗命!”

王守正不敢再心存侥幸,跪在地上神色惊恐地道:“回王爷,小的真的只是个跑腿的,管家让小的来给小姐传信,小的,小的只能照办。那信小的也的确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小的确定不是老爷写的。”

这话一出,林黛玉惊得花容失色,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身疾走两步到那人身边,眼中含泪,带着哭音哽咽道:“你快说,出了什么事,爹爹怎么了。”她心思敏捷,一听这王守正如此肯定信不是爹爹所写,就猜出来爹爹肯定出事了。

紫鹃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让林黛玉冲了出去。后知后觉地赶忙上前拽住林黛玉,让她不要冲动,有王爷在呢。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上首坐着的北静王。

水溶道:“你先坐,林姑娘,待问完了话,本王再与你细说令尊的事。”林黛玉眼中噙泪,眼神中的担心和无助让水溶也是心疼莫名。

水溶继续道:“你为何如此肯定此信不是你们老爷所书?”

那王守正如今也豁出去了,反正已经说了,也不再藏着掖着。开口道:“回王爷,因为管家把信交给小的那日,老爷已经卧床多日,不能下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所以小的确定信绝不是老爷所书。”

和龙禁尉的秘奏所说不差,水溶点点头道:“你还知道什么?你说的这个管家是什么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王守正回道:“回王爷,这管家叫吴用,是林家的老人了,不过吴管家最近和姨太太走的很近。”说着还微微侧头看了看林黛玉。

水溶反问道:“姨太太?这姨太太又是何人?”

王守正继续道:“这位姨太太是扬州知府大人最近送与我们老爷的妾室。是扬州当地有名的扬州瘦马。小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还请王爷大人大量,饶了小人一条狗命。小的家中尚有妻儿老小,也是迫不得已,猪油蒙了心听了管家的撺掇,诓骗了小姐。”

水溶挥手让李焱把人先带下去看管起来。林黛玉望着那人让王爷的侍卫拖了下去,这才起身走到船舱中央跪下道:“还请王爷将爹爹实情相告,小女感激不尽。”

水溶温和地道:“你先起来说话,林姑娘。还不快把林姑娘扶起来。”水溶看了眼紫鹃。紫鹃会意,赶忙上前扶起林黛玉。水溶考虑该怎么跟林黛玉来说,有些事她知道了未必对她是好事,但此女心思细腻,若是不跟她讲实情,普通借口也敷衍不了她。

想了想才道:“你们都下去吧,本王和林姑娘单独谈几句,她的丫鬟留下就行了。”

众人知晓肯定要说林黛玉父亲的事情,都自觉下去了。贾琏本想留下来听听,但见水溶没有一点想让他知道的意思,便跟着众人一起出去了,想着紫鹃在身边,也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