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教队跟着运粮车在四月二十日的中午到达了顺义。
在元朝时，这里还叫顺州。
后来徐达攻陷元大都，朱元璋下令顺州更名“顺义县”。
顺义的寓意是“国家风调雨顺，人民忠孝节义。”
顺义地处潮、白两河流域。
历史上，秦二世时，朝廷征发民众囤戍渔阳，当时的渔阳就是现在的顺义。
后来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
顺义县城有四座城门。
东门朝旭门、南门阜财门、西门庆成门、北门挹翠门，兴建于唐天宝年间。
顺义县的县令叫李登，崇祯二年的进士。
顺义离京城不远，所以也算是半个京官。
李登此人才学不显，为官勤勤恳恳，没有大的政绩，也没有什么纰漏。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佛系。
我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安安稳稳。
“老爷，外面有个王秀才求见！”
“带进来！”
不多时，一個穿着长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拱手道：“晚生王斌，拜见县令大人！”
王氏也是顺义的地主老财，李登笑道：“免礼，快快请起。”
王斌开门见山道：“晚生的家丁回报，闯贼已然窃据京城，皇上下落不明，而且还派出十万大军，进发山海关，咱们这里也不能幸免啊。”
李登顿时傻了眼：“这可如何是好？”
顺义城中所有军民加在一起都没有两万之数，面对李自成的十万大军，他可抵挡不住。
王斌沉着道：“县令大人勿需担忧，李闯军队号称三年不征，如今他窃据权柄，咱们只需稍稍配合，他也不会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此言何解？”
李登深知兵患的厉害。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李闯宣传的再好，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流寇。
现在侥幸占据京城，李登并不觉得李自成就能当皇帝。
王斌解释道：“县令大人莫非还不知道，京城有天神下凡，吹气成风，挥手成雨，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法天象地，还会三十六种变化，使一根百米长的如意金箍棒。。。。。。”
李登听了王斌的讲述，只觉得对方在说天书。
“王秀才，你莫不是在消遣本官？”
虽然你是王氏家族的人，但是也不能信口胡说啊！
王斌也有些不确定道：“这些都是家丁亲眼所见，他跟了我十几年，应该不会撒谎。”
李登还要询问细节，却见幕僚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汤师爷，何故如此惊慌？你忘了我平常怎么跟你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汤师爷哆哆嗦嗦的说道：“老爷，闯军在城门口叫门呢！”
“什么！！！”
李登猛然起身，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急的团团转。
。。。。。。
郝摇旗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取过一张硬弓，将劝降的文书射进顺义县城。
不多时。
顺义县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
一个秀才模样的人从吊篮里爬出来，被顺军将士带到了郝摇旗的面前。
“将军，在下顺义县秀才王斌，特来此代县太爷问将军三个问题。”
郝摇旗眼神睥睨，“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投降或者死。”
王斌夷然不惧：“将军人多马壮，攻破小小的顺义县城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将军您想过没有。
闯王要的是天下，还是这小小的顺义县城？”
郝摇旗说道：“废话，当然是天下了！”
王斌意有所指道：“既然是打天下，那这小小的顺义县城就更不能用强攻。我听说闯王的军队爱民如此，从不抢掠。
所以我想替县太爷问将军三个问题。”
“你说吧。”郝摇旗说道。
王斌问道：“将军入城后，可会侵扰城中百姓？杀害城中官吏？抢夺城中财物？”
郝摇旗摇头好笑：“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军需官！”
军需官立刻小跑着过来。
郝摇旗指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牛车、马车，“打开让这个秀才看看，咱们带来了什么。”
“是！”军需官立刻让手下拉来一辆牛车。
掀开帆布。
牛车上的麻袋里鼓鼓囊囊，解开绳索，里面居然是金灿灿、香喷喷的饼干。
军需官取出一块，递给王斌。
“尝尝吧，这玩意儿我们要多少，有多少，如果顺义县的百姓粮食不够吃，可以拿银子跟我们买，价格不高，一两银子一千斤！”
郝摇旗大大咧咧的说道。
王斌接过饼干，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眼睛瞬间睁大。
他两三口嚼碎饼干咽下去，不敢置信道：“将军，这么珍贵的饼干，您竟然当做军粮？
我滴个天啊，这么多的饼干，如果卖给有钱人家，那可是一笔巨款！”
王斌本来想说卖给鞑子，可话到嘴边又变了。
郝摇旗觉得这人很有意思：“怎么样，没骗你吧，本将军是北伐的运粮官，实话告诉你，这饼干乃天神所赐，京城里堆得满谷满仓。
我带出来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
这次北伐，沿途的州县府衙，我们不但不会索要一粒粮食，而且还要以极低的价格卖粮食。
天神大人说了，他这人心善，看不得穷人受苦，更不想我大明百姓有一个人饿死！
你们啊，就烧高香去吧！”
王斌闻听此言，才不敢确信的问道：“难不成真的有天神？”
郝摇旗点头道：“确实如此，本来我也不信，不过天神赐下食物，还有许多的神迹，就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好了，不跟你废话，赶紧回去，让县令把城门打开，老子要开仓卖粮！”
王斌一溜小跑，回到了县城。
李登听说还有这等好事，哪还敢怠慢，立刻命手下打开城门，欢迎王师进城。
“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郝摇旗带着军需部队入城。
李登则提前准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一看就是排练过好多次了。
郝摇旗翻身下马，来到李登面前，“你是县太爷？”
“下官正是顺义县的县令，敢问将军高姓大名？”李登卑躬屈膝的问道。
郝摇旗哈哈大笑：“我叫郝摇旗，是米脂王手下的运粮官，你这消息也太闭塞了，现在我们可是朝廷的正规军，你们的口号也该换一换啦！”
“换？那该如何称呼王师啊？”
李登不懂就问，十分的谦逊。
郝摇旗指着旗子上的“华”说道：“天神说了，咱们都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所以从现在起，凡我大明的军队，全部改称中华军。”
“中华军？”
李登和王秀才对视一眼，“好名字啊，中华，八荒六合，唯我中华！”
郝摇旗这个军需官并不只是负责运粮，他还要将京城到山海关中间的每一座城池变成大军的中转站。
十万大军所需的军粮，如果从京师一直运到山海关，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惊人的。
所以在出发前，牛金星等人就在一起合计过。
与其一条道走到山海关，不如稳扎稳打，把沿途的州县府衙变成粮仓。
楚林枫为了这次北伐，特地拆了一袋没有过期的“老式鸡蛋加钙牛奶饼干”。
就是那种长方形，边缘是椭圆的锯齿，包装袋是一个长条形状的。
小时候楚林枫最喜欢拿这种AD钙奶饼干泡着奶粉吃，嘎嘎香。
这种饼干不像现在市面上的饼干那样花里胡哨，就是简简单单，好吃不贵。
225g一袋才5块钱，楚林枫直接买了两箱。
据不完全统计，够十万人的军队吃到21世纪了。
在老百姓一双双眼睛注视下。
郝摇旗直接宣布，“我们是朝廷的军队，中华军，这次北伐，一是为了拒dazi于国门之外，二是为了给乡亲们一些便宜的粮食。
为什么说是便宜的粮食，那是因为咱们的粮食一斤只要一文钱。
乡亲们哪，这可是上等的饼干，有钱人都吃不起的玩意儿！
今天乡亲们算是来着了，只要来观看我们宣教团的演出，每人都可以获得购买资格。
一文钱一斤饼干，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千斤。
乡亲们，一千斤呐，你们算一算，现在一千斤粮食得要你们几两银子？”
郝摇旗的话立刻在让在场的百姓欢呼起来。
北地缺粮。
严重缺粮。
无数的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逃亡江南，就是为了活命，为了一口吃的。
京城粮食的价格都涨到了三两银子一石粮食。
一石粮食也就一百多斤。
更别说这是饼干，按两卖的稀罕食物。
现在一文钱一斤，简直跟白送一样。
所以老百姓根本不相信，太便宜了。
这些老百姓虽然不识字，可他们不傻，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郝摇旗却直接拆开一个麻袋，让手下将饼干分给百姓，“不买没关系，你们尝一尝。
尝过之后，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郝摇旗第一次觉得，原来军队不抢百姓粮食，还发饼干是如此难做的一件事。
人群中，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郝摇旗。
那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双鬓斑白，面容瘦削，不过双目明亮，正是消失多日的崇祯皇帝——朱由检。
崇祯皇帝原本躲在沈菲儿家中。
因李自成派兵北伐。
沈菲儿因为有过当军医的经验，也被征召入列，重操旧业。
剩下崇祯皇帝一个人在家。
恰好军队在京城里征用民夫，帮助军队送粮食，崇祯皇帝一咬牙，直接报了名。
他给自己起了个诨名——朱雄。
因为他识字，人也机灵，所以在运粮的队伍里做了个小头目。
崇祯皇帝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脚下一双布鞋，整个人完全看不出半点儿皇帝的气质，整个就是一中年大叔。
别说这里根本没人认识他，就算是把他放在李自成面前，李自成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崇祯皇帝看到郝摇旗给百姓发饼干，心里一直在滴血。
“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儿啊！”
的确。
如果现在他还是皇帝，京城没有丢，李自成什么的都得给他打工。
现在好了，皇帝的位置没了。
自己好不容易攒点家业，都给李自成拿去送人情了。
就连天神，也站在了李自成的那边。
天神？
崇祯皇帝忽然觉得无比后悔。
他后悔自己居然还想过挑战天生的权威，想要摆脱天神的控制。
现在想想，能活在天神的阴影下，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起码吃喝不愁！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郝摇旗祭出低价卖饼干这招，直接让整个顺义县城的百姓都沸腾了。
一文钱一斤饼干，简直就是白送！
一时间。
郝摇旗的运粮队伍成了香饽饽，无数人挥舞着黄澄澄的铜钱、白花花的碎银子都涌了过来，将运粮队团团包围。
郝摇旗不得不派出一队士兵，用棍棒教导顺义的百姓排队。
其实也不用教，军需官将两个插队的青皮抓出来，打了一百军棍，然后取消了他们以及他们家人购买饼干的资格。
排队购买饼干的队伍立刻变得整整齐齐，无一人喧哗。
另一边，宣教官柳如是找到县太爷李登，让他派衙役帮忙，搭建舞台。
舞台选在县衙的前面。
这里地势宽阔，可容纳几千百姓。
舞台搭建的很顺利。
很快，买完饼干的百姓就被安排在舞台下面，每个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台下吃着饼干等待好戏开演。
柳如是作为宣教官，自然是不方便上台表演的。
不过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柳如是自编自导了一部舞台剧，故事以辽东为背景。
男主人公叫杨铁，有个青梅竹马叫小红，时值dazi肆虐辽东，杨铁被抓去做包衣，小红被建奴抓去要祸祸。
杨铁的父母反抗被杀
至于小红，被建奴抓走后，因为长得漂亮，建奴将她献给多尔衮。
多尔衮就霍霍了小红。
小红宁死不从，挠花了多尔衮的脸，多尔衮恼羞成怒，一刀攮死了小红。
杨铁趁机逃出建奴手掌心，返回中原加入中华军，后来斩杀多尔衮，为小红报仇雪恨！
故事很简单，人物也不多。
戏台上。
小红的扮演者是出身梨园，擅长弋阳腔的陈圆圆，男主杨铁则选了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多尔衮这个角色，特地挑选了一个土肥圆演员，这个演员是保国公朱国弼，看起来跟太君转世似的。
至于dazi甲李建泰、dazi乙光时亨、dazi丙这些龙套则都是从tanwu官吏中挑选出来的。
故事发生在辽东，时间也近。
顺义县的百姓代入感极强。
舞台上，演员的演技十分拙劣，有的演员甚至都记不住词，还得从口袋里掏出小纸条，跟读对白似的。
杨铁和小红新婚之夜。
dazi突袭，打破城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杨铁一家老小被杀，小红被抢走。
顺义百姓看到杨铁的姐姐被拖到屏风后面大声呼救。
虽然是表演，可那衣服一件一件的扔出来，伴随着女演员凄厉的哀嚎，离的近的观众甚至能听到建奴甲的银笑。
“打死野猪皮！”
一个顺义县百姓目眦欲裂，大吼着冲上了舞台。
两个。
三个。
十几个顺义百姓冲了上去，抓住dazi甲李建泰和光时亨就是一顿毒打。
看到扮演dazi的人被打，底下的百姓拍掌叫好。
柳如是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连忙让维持秩序的士兵上前阻止。
李建泰、光时亨挨打她不怕，就是怕百姓造成混乱，若是发生踩踏事件，那可就不妙了。
李建泰和光时亨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但是还没处说理。
他们本就是戴罪之身，按律应该发配宁古塔或者流放的。
现在有了演戏这儿出路，他们也只能ren气吞声。
中断的演出继续。
虽然知道都是假的，可台下顺义百姓却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大批士兵在台下拦着，台上的李建泰和光时亨等人免不了又被一顿毒打。
“朱国弼，该你了！”
柳如是担任临时场务，冲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说道。
朱国弼浑身一颤，一脸不情愿的摸了摸头上的金钱鼠尾。
为了尽可能还原，朱国弼被剃了头，标准的dazi脑袋。
朱国弼冲上舞台，看到小红大吼道：“尼堪女人！美！美！美！”
说着，朱国弼就强行搂住了小红，一张油腻胖脸使劲的朝小红脸上拱。
顺义县的百姓可看不下去了。
小红太美了，陈圆圆的魅力绝对不容质疑。
再加上小红和杨铁的青梅BUFF，一个顺义百姓捡起一块石头，照着朱国弼的脑袋就丢了过去：“打死你！”
朱国弼肥头大耳，被栽了个正着，脑门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
朱国弼好歹也是国公，哪受过这气，当即就撸起袖子想要冲下去打人。
郝摇旗在下面看的起劲，见状一脚把朱国弼踹翻，抽刀横在他的脖子上：“gouride朱国弼，你小子还想打人？”
朱国弼冷汗浸湿了后背，连忙求饶：“将军饶命，我没想打人，实在是没法演了。”
郝摇旗臭骂道：“你他娘的长这么胖，吃了多少民脂民膏，现在被丢块石头就ren不住了？给我乖乖的滚回去，再出什么幺蛾子，我yan了你！”
朱国弼无奈，只能又回到台上。
别的都好说，割坤儿朱国弼实在受不了。
朱国弼只得继续说台词：“尼堪女人！莪乃大清皇帝多尔衮，你从了我，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银子大大滴有！”
小红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呸！白日做梦，你这个狗dazi，你杀我家人，毁我房舍，害我夫君，我恨不得食你的肉，喝你的血！”
朱国弼毫不在意，脸上神色狰狞，咂摸了两下，淫笑道：“尼堪美人，你骂的越厉害，我就越厉害，看枪！”
朱国弼演戏的内容里霍霍了小红。
台下安静的可怕。
朱国弼把小红拖进屏风后面，两个人隔着一道屏风演起了皮影戏。
小红奋力挣扎，可她身娇体弱，哪是如狼似虎多尔衮的对手，最后还是被多尔衮占了便宜。
小红奋力挣扎，将作恶多端的多尔衮挠了个大花脸。
多尔衮恼羞成怒，一手抓着小红的头发，一手抽刀在手，咔嚓，将小红的脑袋割下来。
多尔衮得意的哈哈大笑：“尼堪女人，不服从，死！”
安静的顺义县百姓忽然齐齐站了起来，冲着台上的朱国弼吼道：“踏马的，杀dazi！”
“狗dazi受死！”
“艹尼玛的，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一群百姓，少说也得有几十个，一起冲破了士兵阻拦，张牙舞爪的朝朱国弼扑了过去。
朱国弼也不傻，扔下道具就往后台跑。
县衙门口一片狼藉。
舞台都被愤怒的顺义县民众冲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