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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点燃生存的火焰

火是点燃文明的标志,对于此刻的祁连也是救命的关键。

尤其是感觉自己湿透的衣服正在不断地带走身体热量的时候,防止失温是第一要务。

如果有人问为什么祁连不把衣服脱了,那就只能收获祁连的白眼。

又不是祁连不想,但是看看周围潮湿的环境、地上到处爬来爬去的虫子,和数量惊人的体型夸张到指头大小的蚊子在自己耳边嗡嗡叫唤,祁连觉得就算最后火生不起来,穿着这套覆盖住全身的宽袍深衣,好歹死的会体面些。

好在至少手里有了钻木取火的弓锯,情况不至于那么糟糕。

又是一番搜索后,祁连找到一根稍微干爽一点的笔直枝条试了一下,硬度刚好可以作为钻底板的钻杵。

下一步把钻杵放在取火弓锯丝绳的中间缠上三圈,试了试力道和紧度,没有问题。

然后,祁连还得掏出那把匕首继续下一个艰难的工作,也就是削出引火的火绒,以及钻一个能紧密契合钻杵大小、加大摩擦的带孔底板出来。

好在那棵枯木就是一个现成的宝贝,祁连从枯木其他还长着枝桠的稍硬木质部位,平行削出一块手掌长、一指宽的木板,剥去潮湿的树皮,然后就这么在枯木边上的干净草地挑了块地直接一屁股坐下,动作机械枯燥地从上往下稍微偏一点角度(5o左右)用匕首竖直地刨着木花。

“这棵枯木树的树心韧性还保持得不错,难怪有些部分能枯木逢春呢!不过可惜遇到我了,想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枯树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这就谢过了!”

机械枯燥的工作中,祁连自顾自地贫嘴道,就好像面前的枯木真的是自己老友一般。

对于祁连来说,虽然从小就习惯了拥抱孤独的生活,学会接受时不时好友就被人接走的离别,但是没有因此变成一个闷油瓶,这一点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院长最欣慰的一件事。

“这么多应该够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连在削出最后一些直接用来引火的细爆花后,站起身来一看,满地的粗刨花把脚面严严实实盖住了,一时间祁连竟然有那么一丝收获的满足感。

不过,快乐永远是短暂的,暮色临近下,能见度的显著下降,对于此刻的祁连就是最大的催命符,更别说耳边越来越大声的蚊子声,已经从十几只左右的骚扰,有演变成百人音乐会合奏的趋势。

又往下削去一些枯木表面在这么一会功夫就受潮了的裸露木心,弄出几片稍大的干燥木条备用,祁连开始了整个生火过程中最难的部分,钻出火星!

水平握住弓锯弓身,脚踩紧垫高了的底板,调整好底板孔洞底下腾空部分放置的鸟窝状细爆花团的位置,保证一旦钻出了火星,能及时落入木花团中,最后把钻杵严丝合缝地嵌进底板孔,用力地像用小锯锯木板一样来回运动,使得钻杵开始剧烈摩擦底板孔洞壁,钻出烟后不要马上停,直到看到火星落入引火堆为止。

祁连开始了他的工作,余下的只有噪音.....

终于在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祁连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根立在不远处地上的直树枝,从事前做的记号判断这场钻火的奋战至少经过了两个小时。

前前后后失败了三次,终于顶着这具九岁身体气力不足的短板“加成”下,在第四次的时候,成功坚持到了底板孔和钻杵之间的火星子出现,并掉落在腾空底板下堆好的爆花火绒上。

而到了这个环节,经验丰富的祁连吹大火星、顺势引燃木花团,那就没有什么技术上的问题了,一次成功。

钻到满头大汗的祁连,看着火绒上逐渐扩大的火苗,小心翼翼地依次添加着其他较粗较大的刨花、周边挑出来收集的较为干燥的茅草、最后是削好的耐烧枯木条。

冻得嘴唇发白的祁连久违地享受着温暖,看着稳定下来的营火,心里都安定了好多,甚至感觉周围四起的狼嚎都减弱了不少。

不过,越来越响的蚊子声提醒着祁连现在还不是马上休息的时候,而且生吃下去的虫子总让他想起寄生虫的可怕。

“我得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去河边一趟,那边我看到了一些好东西。”

祁连快速地捡起火堆旁烤干的茅草,抽出两根翠绿有韧性的,作为临时的草绳,上下箍住一把略枯黄的茅草,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后引燃。

其实现在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祁连还能借着青白的暮光看见东西,之所以画蛇添足地浪费燃料,不是为了让自己看清什么,而是让四周的野兽蛇虫看清自己。

原始地区的野外并不好走,石块和树木根茎随时可能绊你一跤。

祁连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捡了一根及胯长度的木棍不断地扫击着前方的和自己登高的草丛,争取做到“打草惊蛇”,艰难地开出一条路来。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祁连会时不时停下来收集些有用的东西,一股脑地别在腰带上。

比如,驱蚊的香蒲?看起来长的像!好东西!捡了!

立刻点上!MD的蚊子总算消停点了!

又比如一截从河边竹林倒进草丛里的枯黄竹子,海碗口粗细,没有新鲜竹子那么硬了,不过对于本来还烦恼怎么用手里的小匕首砍断竹子的祁连来说,一切刚刚好,就这还费了老力气,祁连才生生磨断一截没有爆口,可以充当临时容器,容量大概2升左右的竹筒。

同时,祁连又有点后悔,早知道这边的竹林会有自然倒伏的枯竹而不用自己伐竹,他完全可以用竹锯摩擦法来生火,也就是利用竹子天然的锐缘,和竹节的凸起摩擦来取得引火的锯屑,至少能省三分之一的力和时间,而且枯竹面上的刮下来的茎面做火绒也是一等一的好材料且省时省力。

不过火已生好,祁连也只能抱怨一声自己发烧的脑袋考虑事情起来一团浆糊,然后继续前行。

最后,祁连来到了他的目标面前,一棵生长在河边、树冠开展、树皮暗灰的柳树?

不太确定的祁连摘下几片叶子仔细查看,叶片披针形,上面无毛,下面稍有绒毛或近无毛,侧脉边缘有细锯齿;叶柄有白色绢毛。

“应该没错了,看这眉毛形的细长叶子和绒毛,不仅是柳树,很大可能还是白柳,只是别弄巧成拙,到时候煮开之后水杨酸含量太多,劲太大。”

想到这里的祁连脑袋一阵幻痛,赶紧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柳树,用匕首仔细地挑选着较嫩的带叶柳枝裁下。

柳树的树皮、树枝和芽都含有水杨酸,这是一种具有镇痛和消炎作用的天然化合物,尤其对于祁连现在的感冒发烧能起不小的作用。

从醒过来开始,发烧时昏昏沉沉的讨厌感觉,已经让祁连再也忍不下去了,即使天然的水杨酸对于胃部粘膜有很大的伤害性,空腹食用只要少量就可能造成胃穿孔和严重腹泻。

不过等会回去再淘点虫子加上一些蘑菇煮一碗汤,休息好了用水煮少点,应该...没事吧?

或者?考虑一下榨好汁后直接用灌牲口那样的后门灌肠法?

祁连职业癖一般下意识伸右手去够背后的娇嫩菊花,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给牲口干他从不手软,但是轮到自己,他还是克服不了心里的障碍。

这不是祁连没有探索精神和医生的冷静,而是仔细一想手上没工具、没润滑的,大概率只能用柳枝直接捅,可是柳枝这表面就算磨干净也难免会有喇破的风险,那种伤一出,祁连运气不好就只能是感染后痛苦死去。

心里有些顾虑的祁连回去路上一恍惚,一脚踩空,踏进了上面是长草浮土的沙洲臭泥里,绊了个趔趄。

努力稳住身形,但左脚鞋子连脚上的白色足衣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满满的泥巴。(就是袜子,不过要在脚后跟绑绳固定)

“我去!这是什么味!臭死个人!嗯?这东西看起来怎么这么像...黄花蒿?这里有这么多?”

本来还担心寄生虫的祁连注意到了刚才被他随手抓在手里的庞臭的蒿草,如获至宝地割了一大捧这种“臭蒿”回去,哪怕只是起个心理作用。

“这里还有鸭舌草?”拔光周围黄花蒿的祁连用心观察之下,在不远处的浅水区域发现了一小丛茎直立或斜上、全株光滑无毛、看起来就像是鸭子舌头的卷曲锥形水草。

这也是个好东西!

土法里能治肠炎痢疾,农村养牲口的喜欢割些回去喂食,祁连在大学暑假实习和刚毕业在乡下踏踏实实干兽医的时候,因为喜欢和人打交道,因此知道了不少这种类似的农民们口口相传的智慧。

不过如果专门采来给人治痢疾,最好要晒干,泡茶连续服用三四日,但是来都来了的祁连肯定是直接选择清空这一片了。

等挑拣完鸭舌草,在回去路上,祁连还顺手又割了一处低湿地周围长势良好的芦苇作为燃料,这东西耐烧,长时间存放不腐烂,所以祁连暑假实习去的山东省海边的老人们又叫它“芦柴”,《诗经》里的蒹葭也是它。

然后,在腰间腰带都快被祁连撑爆的时候,依依不舍的祁连又顺手捡了几颗圆润清洁的鹅卵石塞进衣袖夹住,同时提着灌了满满河水的竹筒往营火方向走去。

此刻,半岛已经完全沉入夜色,今晚没有月光,只剩祁连烧了一半的茅草火把还在照亮着前路。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在河边抬头看天的祁连发现连星星都看不到了,心里祈祷着老天爷至少不要在自己刚看到生活变好的希望的关头,就直接来一记当头棒喝。

毕竟那颗救命的大榕树枝叶再茂密,也很难有一整块能容下祁连躲避的大面积干爽区域。

那样的话,起码两天之内感冒恢复不会太快,而且又没有搭建防雨庇护所的祁连马上就还得考虑保存火种的问题。

哪怕是有弓锯来生火,可以的话,祁连也不想再试一次,而且下雨之后再想像现在这样,在不大的区域里找到半干的燃料就很困难了。

换句话说,明天的雨对祁连来说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可能直接一波带走祁连现在这具九岁孩童身体的脆弱生机。

在黑暗中继续跋涉,祁连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拖着截下来的枯竹,最终回到了缩小了一半的火堆旁。

没有马上休息,祁连小心翼翼地把鹅卵石取出来放进火堆加热,再点燃带回来的香蒲,驱走阴魂不散的“嗡嗡”声,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四周寻找着能用的石块围住火堆垒高垒密,最后熟练地垒出了一个之后能盖住火种的烟墩。

这种看起来像小烟囱的烟墩,既能防止失火,又能通过减少供氧的方式,保证封顶之后有烟无焰,大大延长火种的燃烧时间。

当然,不远处的枯木又被祁连光顾了,再一次通过“贴脸输出”的方式,不停地在这颗“小小”的枯木上面挖呀挖呀挖,喜获拇指长的幼虫五枚,中指长、拇指粗的巨无霸幼虫两枚,褐黄的奶浆菌七个,其他一些有虫子噬咬痕迹的杂菌十多个......

滚烫的鹅卵石前后放进黄白色的枯竹筒中,不断地加热着这碗混合了幼虫和野生菌的汤水,直至煮沸。

庆幸竹筒没有直接受热爆开的祁连,眼含热泪地喝下了穿越以来的第一碗像样的食物。

狼吞虎咽,舔得干干净净之后,祁连捧着尚有余温的竹筒,对着未被营火照亮的黑夜嚎啕大哭...

从现在开始算,他活下来了,但是他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