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一脸震惊，稍稍花了一点时间才缓过来。
周邦昌道：“我可从来不知道什么暗线的事情，也从来没听昭闻长老提起过。”
他这话半真半假。
假的是他早知道黑龙潭里有串通万佛寺的线人，现在装不知道。
真的是他的确不知道龟丞相才是昭闻长老真正的接头人，在万佛寺的时候，昭闻长老明明说是黑龙潭里的一个鱼妖。
要么是龟丞相在骗他们俩，好诈出黑龙潭里真正的接头人。
要么是昭闻长老为了保密，对所有人都说了谎。
相比龟丞相是真正的接头人，周邦昌更愿意相信龟丞相是在诈他们。
因为龟丞相可是黑龙潭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虽说是丞相，却是文武一把抓，不仅管着水晶宫的财政，还管着黑龙潭最强大的鳄龙军，看他对小公主的态度就知道，不仅仅是得力手下那么简单。
黑龙王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个甩手掌柜，只管自己修炼以及培育凶兽，黑龙潭能压过金蟾河神，成为和兰若寺碗子山并列的三大禁地，这里面有大半是龟丞相的功劳。
龟丞相左右打量着两人，“嗯！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出了这个门就该这样，但在这门里面，我们大家还是卸下伪装，认认真真地谈一下比较好。”
“我不明白，我们和龟丞相有什么好谈的？”周邦昌依旧在含糊其辞。
龟丞相叹了口气，“昭闻长老和你们说，内应是一条鳙鱼精，对吧？那鳙鱼精是我的心腹手下，是我交代他去万佛寺的，所以，黑龙潭里真正的地下接头人，是我。”
周邦昌有几分相信也有几分不信，但自己又不是万佛寺代表，只是暂时合作而已，便想看看龟丞相到底在打什么算盘，索性便认下了。
“那么龟丞相可是要我给昭闻长老带几句话？”
龟丞相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心实意地来和你谈交易的。”
“和我？”
周邦昌略显疑惑。
“或者和这位聂姑娘也行。”龟丞相转头看向聂小倩。
“我？”聂小倩睁大了眼睛。
“我没猜错的话，聂姑娘是从兰若寺出来的吧？姥姥可还好？燕大侠的身子可还硬朗？”
聂小倩沉默着，不知道该承认还是不承认。兰若寺和黑龙潭虽然并列禁地，姥姥和黑龙王也是并称妖王，但说不上有什么感情，平时也没有什么走动。
所以姥姥在知道万佛寺有针对黑龙潭的大行动之时，才会淡淡表示只要不伤害到兰若寺，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同样的，在龟丞相面前，承认自己的兰若寺出身，也没有多少好处，说不定还反被用来要挟姥姥。
龟丞相笑了笑，“聂姑娘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白虎堂的事情，我照样会告诉你，白虎堂只是人家手里的一把刀，背后的命令是雪月天宫下得，而雪月天宫的背后主人，自称是西王母降世，虽然我断定这是假的，但她的本事绝对不小，还望聂姑娘小心。”
聂小倩还在消化这则消息。
龟丞相又转回来对周邦昌说道：“另外，李唐皇帝突然在成都府贴出最新的势力公告，铁掌帮从原来的三等势力，一跃而上成为一等势力，将会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
“按照我收到的情报，是楚王李隆基向宫里提议上调的档次。他还希望你到他的楚王府任职供奉，传达旨意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他看似是在为李唐皇室拉拢你，却不把你推荐到太子麾下，也不推荐你到皇帝面前，而是派自己楚王府里的人和你接触，居心不良啊。”
周邦昌听得明白，龟丞相是在告诉自己，楚王李隆基真正要讨好的对象，其实是涂山氏，虽然没有把自己当做敌人，但他要控制住自己的想法昭然若揭。
自己若是会错了意，糖衣炮弹吃下去甜，一不留神在肚子里炸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
龟丞相停顿了一会儿，见他们两个各自理解了话里的意思，这才笑道：“我特地为了两位打探出这些情报，应该足够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周邦昌问道：“龟丞相这样费心费力，不知道想要我们做什么报答呢？”
“我说了，我不求什么报答，我只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龟丞相揣着手缓缓说道。
“什么样的交易？”
“我用这颗上品龟寿丹换取你们替我保护一个人三天。”
龟丞相从自己那厚厚的龟背里掏出一个小玉盒，里面放着一颗翠绿色的丹药，上面有着龟甲一样的花纹，一股清新的药香弥漫出来，一闻便使人通体舒畅，周邦昌的体内气海甚至因为这一股药香多了一丝淡淡翠绿。
丹药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亚于法宝和功法的重要物品。
其中最高级的就是西王母的不死药，也称升仙丹，嫦娥一个只有炼气期修为的人吃了，也能立地成仙，一口气突破到大乘期之上的太乙大罗境界。
其次便是延寿丹，时间寿命是修炼者最大的本钱，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前提是你要有三十年的寿命才行。
龟寿丹就是延寿丹的一种，并且在延寿丹中也属出类拔萃。
一枚下品龟寿丹已经是世上难得的珍宝，可以延寿一百年，一枚中品龟寿丹则能延寿五百年，一枚上品龟寿丹，则能延寿一千年。
而更关键的是，龟寿丹的丹方早就失传了，吃一粒少一粒。
“这枚龟寿丹，无论是你们自己用，还是给其他人用，又或者拿去交换，都没有人会忽略它的价值，而我只要你们替我保护一个人三天而已，你们应该不会想拒绝吧？”
龟丞相笑了笑。
周邦昌却问道：“这么珍贵的丹药，唾手可得，难道不是另一个陷阱吗？”
“别急，我自会解释清楚。”龟丞相缓缓道来。
“我要你们保护的人，就是我们的小公主。”
周邦昌很是惊讶，“黑龙潭的小公主，需要我们来保护？谁敢招惹你们黑龙潭？连黑龙潭都应付不了的敌人，难道我们能应付得了？”
“谁来保护她都比黑龙潭要好，因为，要伤害她的人，就是我们的黑龙王。”
龟丞相的语气轻描淡写，却给周邦昌和聂小倩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要伤害自己的女儿？为什么？”
“你们应该都知道，黑龙王并不是真正的龙，而是一头蛟龙，他想要变成真正的龙，而真正的龙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知道吗？”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有大量的典籍和图画塑像留存，周邦昌脱口而出：“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须似人，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
“不错，这其中大部分的部位，黑龙王都已经拥有了，只差三样。”
“是哪三样？”
“鹿角，蜃腹，人须。”
龟丞相伸出三个手指头晃了晃。
周邦昌和聂小倩心中一惊，同时想起了小公主头上那对小巧的金鹿角。
“两位进门的时候，应该都看见小公主头上的鹿角了吧？”
周邦昌点点头，默然不语。
聂小倩的反应很是激烈，低声叫道：“所以，就为了夺取龙角，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要伤害？他不配当一个父亲！”
“事实上，小公主不止是有一对龙角，她还有蜃腹！她其实是一条蜃龙。”
龟丞相继续道：“至于伤害自己的女儿嘛，我已经不知道看见他伤害过多少次自己的儿女了，但惟有这一次不一样。你们以为他娶那么多房小妾是贪图美色吗？”
“他只是想要她们生下带有龙血的孩子，在怀孕时就用灵力催生，原本怀胎十月的胚胎，只要一个月不到就能成胎。”
“而这些快速生长的胎儿们出生以后，绝大多数都是痴傻儿，黑龙王又用大量的灵药灵石将这些孩子催速生长，一旦过程中发现有龙的特征，就将他们祭练一番，然后吞入自己体内。”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他相信只要生得够多，总能凑齐龙身，届时，他便不是蜷缩在小小的黑龙潭中的黑龙王，而是飞腾四海，纵横八荒的真龙王。”
周邦昌不由得想到了黑龙潭内大量的凶兽，心中一寒，试探着问道：“有龙之特征的孩子会被他吃掉，那么那些身上没有龙之特征的孩子们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黑龙潭可没有龙太子。”
龟丞相微微一笑，回答道：“你们不是都见过了吗？那些没有理智，不会说话，也不能修炼化形，只剩下狂躁暴动的凶兽。”
周邦昌验证了心中猜想，轻轻一叹。
聂小倩听了，语气更是暴怒，“所以他摧残了自己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将他们当做野兽，当做坐骑，任人踩在脚下！”
龟丞相无奈地点点头，继续讲道：“在所有的孩子中，只有鳄龙跟小公主是一出生就有灵智的，不过鳄龙的灵智比较低，大约只有两岁幼儿的水平，而小公主的灵智很高，一出生不哭也不闹，反而笑嘻嘻地盯着我们。”
“即便当时小公主还没有长出鹿角，我们也能预见她的不凡，所以他没有用之前强行催生的法子，而是交给我来正常抚养。”
龟丞相往外面瞟了一眼，神情满是温柔。
“我自认不是一个良善之辈，心里也没有什么慈爱，不过是一只随波逐流的老乌龟，刚好到了黑龙潭，刚好这里缺了一个总管，刚好我又不会干架，所以就在那水晶宫里东敲西打管这管那，但或许我真的太老了，老得看见这孩子一天天长大就很高兴。”
“我很贪心，还想看见她继续活下去，所以，请你们替我保护好她。”
周邦昌已经明白过来，龟丞相为了保住小公主，所以才想要联合万佛寺击杀黑龙王。
聂小倩听得双目含泪，连连点头，“我们答应了！”
周邦昌又问道：“可你说只要我们保护三天，是哪三天？你们打算在那个时候动手？”
龟丞相点头道：“没错！是七月十三到七月十五这三天。我说过黑龙王差三样东西，吞了小公主，他就只剩一样东西了。”
“人须！”周邦昌和聂小倩同时叫出声来。
“千年之功，一朝就要功成，黑龙王越发地骄横，并且不再满足于生孩子这种低效的方式，他建好了一个大龙池，要将整个婺州的人类都填进去，练出一条人须。”
“他选定的日子，就在七月十四，中元节，河神祭礼最隆重，婺州最热闹的时候，他将屠杀整个婺州，再吞了小公主，成就真龙之躯。”
“所以，七月十三那天，你们再偷偷地来这里，我把小公主交给你们，你们带着她，无论是躲去兰若寺也好，躲到涂山也罢。
“三天之后，成了，黑龙王死。败了，黑龙王也会被大唐和武周势力联合追杀，他也就没办法腾出手去寻找小公主，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龟丞相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周邦昌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祝他们成功。
“好，既然你们答应交易了，我就放你们离开。”
“且慢，关于那位石观音……”
“放心，你们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将来对付黑龙王的助力，我怎可能袖手旁观呢？夜遂安早就派了他麾下的夜叉去盯着了。”
龟丞相挥手把夜遂安叫进来，让他把无花那些人都带到这里，又吩咐他去找一找曲无容。
“我这就为你们要到解药，你们一同离开。”
……
曲无容小心翼翼地踏入这个房间。
石观音曾经吩咐过，这个房间谁也不能接近，但黑龙潭的夜叉统领亲自来绑她过去，她也只能像周邦昌一样，被强行拉进来。
“曲姑娘，你可知道，你师傅石观音中了我家大王的算计，活不过三天。”
龟丞相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旁边端着茶的周邦昌跟聂小倩差点没把茶水喷出来，他们也想不明白，石观音打起架来中气十足，哪是只有三天可活的样子。
曲无容自然也是不信的，满脸怀疑地问道：“龟丞相，我家师傅可是你家大王的第八十房小妾，虽然是妾，也算是半个水晶宫的女主人，你不用一上来就咒我师傅吧？”
“我家大王和你家师傅都是元婴圆满，想要突破至化神，就必须兼修神道，你说我家大王把这河神的位置让给你家师傅，让她快速积蓄神道香火之力，助她突破，难道只是因为你家师傅长得美吗？”
如果换了石观音，可能真的会说就是因为自己把黑龙王迷住了，因为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绝对自信。
但偏偏这里只有一个丑到极致的曲无容，她就没有石观音那种迷之自信，被龟丞相这么一说，感觉黑龙王确实有很大的可能不怀好意。
龟丞相特意等了一会儿，见曲无容面色发虚，知道她心中有怀疑了，才慢腾腾地讲道：“你师傅喝了我家大王的龙血，自以为是得了好处，岂不知这龙血强横，难以融入人血，在你师傅突破之际，便会鸠占鹊巢，夺了你家师傅的丹田气海，届时你师傅就成了我家大王的口中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