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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梦嗔(二)

李二大怒:

“又怎么了?!”

“回大当家的,那独眼大汉打进寨子里来了!”

“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二冷哼一声,起身,准备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独眼大汉,看看对方是什么来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接着,就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独眼汉子走进门来。

身后是山寨的众多弟兄,此时却满脸惊惧地看着这独眼大汉,不敢上前一步。

李二见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汉子怕是个硬点子,于是上前一步,抱拳道:

“这位兄弟,在下李二,是这狼头山的大当家……”

这边独眼大汉,一进门就用自己仅剩的那只眼睛不断扫视着身边的人,似乎在找什么人一样。

此刻听到李二这话,他突然身体一顿,接着缓缓转过头来。

他眯起那只独眼,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李二。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终于,他忍不住狂笑起来,状若疯癫。

李二听着他癫狂的笑容,不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他从未听过这种笑声,笑声中透露的感觉,就像是要把人挖心掏肺一般。

独眼大汉笑着笑着,竟然又哭起来,那只独眼上流出硕大的泪珠,看着既滑稽又狰狞。

李二被这大汉的行为搞的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说道:

“这位兄弟,你到底是……”

话还没说完,大汉的哭声笑声突然一齐收住,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李二。

李二汗毛炸开,瞬间飞身后退,多年刀尖上滚过来的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他感受到了独眼大汉身上可怕的杀意。

果然,独眼大汉轻轻说了一句:“我终于找到你了。”

然后飞身向李二扑来,身影快如闪电。

李二虽然已经提前一步向后躲闪,竟然也被瞬间追至身前。

李二亡魂皆冒,眼看就要被大汉一掌打在身上时,于千钧一发之际挥出手中大刀。

大汉不闪不避,竟以一双肉掌迎接李二的大刀。

李二心中狂喜,暗道这大汉如此托大,以自己这大刀的锋利,手掌必定被砍断。

大刀与手掌碰上,想象之中手掌飞起的场面却没出现,反而是李二手中大刀在这一掌的掌力下寸寸崩断。

大汉这一掌去势不减,直冲李二而来。

李二大惊失色,再想变招已经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汉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一口鲜血喷出,李二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一掌的掌力下被震断了。

“大侠饶命。”李二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话,身子就如破布一般摔在地上。

哪知大汉却并不打算饶他,大汉变掌为爪,一抓就将他的右臂整个撕下。

李二一声痛呼,身子不断向后躲去,口中不断呼喊着“大侠饶命”,身下路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大汉恍若未闻,继续上前,仍是一抓。

随着一声嚎叫,李二左臂也被撕下。

一阵痛苦的哀嚎过后,失去两臂,受大出血的影响李二这时已经意识有些模糊,他喃喃道:

“我们……我们……到底……有何……冤仇……”

闻言,一直不搭话,浑身沐浴鲜血,状若魔神的独眼大汉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你还记得十年前苍岩山上的那对母子吗?”

李二呆呆地看向他,不知是思索还是弥留之际的迷蒙。

突然,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李二眼中光芒大盛,大喊道:

“是你!你是当时那个小崽子!”

独眼大汉,或者说是王虎,眼中血色一闪,缓缓走向前,抓住李二的两只脚,使劲一撕。

李二就如同一块破抹布一样被撕成了两半。

沐浴在李二的鲜血下,王虎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可他的杀意还没褪去,他睁开血红的双眼,纵身扑向周围的人群。

这一日,狼头山上大半土匪都死在王虎手下,遍地的残肢鲜血让整個土匪山寨看起来恍如人间地狱。

王虎并未离去,而是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新的土匪山寨。

就如同过去的山寨一般,王虎的山寨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没有什么劫富济贫的义举。

与之前山寨不同的是,王虎的寨子每次抢完,王虎必定会亲手杀死所有受害者,鸡犬不留。

说不清王虎到底是为了抢劫财物,还是为了倾泻心中的杀意。

唯一知道的是,这种做法让狼头山的凶名更胜以往。

……

又十年过去,狼头山已经成为为祸方圆千里的大土匪山寨,人屠王虎的名号更是可让方圆千里的孩童止啼。

这一日,王虎追着一名老妪来到一处荒山茅屋前。

老妪满头白发,身上都是血迹,虽是在逃命,眼中精光却不断闪现,整个人显现出一种冷厉沉凝的气度。

只有在目光扫过怀中襁褓时,眼睛中才会闪过难得的温柔。

襁褓之中,是一个粉嫩的婴儿,迎着老妪的目光,咯咯直笑。

老妪逗弄两下,快步进入茅草屋内,找出一个木盆,将婴儿小心翼翼放入木盆内,来至茅草屋旁边的小溪旁。

她望着木盆中的婴儿,微微一叹:

“小少爷,老奴无能,护不住少爷,只能出此下策了,希望小少爷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说完,轻轻一推,木盆顺着溪流而下,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

老妪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不一会儿,几个大汉追到此处,为首的正是人屠王虎。

老妪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厉,她沉声道:

“我想不明白,人屠王虎,我吕家似乎与你们狼头山并无恩怨,何必苦苦相逼。”

十年后的王虎凶戾更盛,他看着老妪,回道:

“确实没有恩怨,只是我的习惯是鸡犬不留。”

“你就是个疯子。”老妪心中苦涩,早知道这人屠疯疯癫癫,不可以常理度之,还以为只是江湖吹捧。

今日才知道传言半点不虚,甚至保守了。

自己仅仅是过路,都乖乖把银钱细软交了,这疯子为什么非得要自己的性命!

事到如今,只能拼了!

老妪率先出手,声势惊人。

片刻后,王虎看着眼前老妪的尸体,戾气稍减。

正准备转身离开,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破旧的茅草屋有些熟悉。

夕阳西下,茅草屋的影子被余晖拉得老长,画面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王虎缓缓踱步上前,推开茅草屋的大门,顿时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一低头,一具矮小的骸骨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头骨不远处散落着一只做工粗糙的木簪。

王虎捡起木簪,看着眼前的骸骨,轻轻一叹。

原来是自己家啊。

当年自己被路过的行人所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让随行的手下先回去,然后一块一块地拾起母亲的白骨,在茅草屋后面立了一座小小的坟。

又将茅草屋收拾干净后,他就坐在坟前发呆。

突然,半空中一道鸟鸣声传来,王虎抬头,就见一只大雁落下。

王虎看着这只大雁。

“小灰,是你吗?”

大雁点点头。

王虎摸摸小灰的头,看着母亲的坟头,久久无语。

……

第二日,疑惑大当家一日未归的手下壮着胆子推开了茅草屋的小门。

只见王虎盘坐在屋子中间的木床上,一手拿着一只木簪子,一手拿着一张纸,神态安详。

手下感觉有恙,于是小心上前将手往王虎鼻下一探,顿时大惊失色。

王虎已经气绝。

另一名手下拿起王虎手中拿着的纸,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苍岩山上雁归来,今日方知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