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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这真是太悲伤了

卡美洛王宫

贝德维尔将手中的圣剑卡斯汀扔向天花板,灼热的太阳就出现在楼顶上,其光芒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贝德维尔,这是多么的悲伤啊。”

特里斯坦抚摸着自己的剑在炙热的太阳光辉下,紧闭自己的眼睛用着格外悲伤的腔调诉说着话。

“是啊,太悲伤了!”

贝德维尔用着同情心情沉痛的语调说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了,在战胜撒克逊人的最后一战中,那战场附近山峰倒塌,就犹如大地上无法再承担其重量,这是不详的征兆。

高山倒塌,原本居住在上的动物也四散而逃,动物的王国分崩离析,哪怕有智识之士,可以对其做出合理解释,可是接连在王身上发生的事,无疑不是上帝对于我们整个王国的警告。

亲爱的人互相疏远,朋友变为陌路,兄弟化为仇雠,城市里有暴动,国家发生内乱,宫廷之内潜藏着逆谋,父不父,子不子,纲纪伦常完全破灭。

昔日在伏提庚王时期的故事,现在也发生在亚瑟王朝里,我想王如果看到了今天这一幕,他会是多么的悲伤啊。”

是啊,如果亚瑟亲眼目睹了今天的这一幕,究竟会有多么悲伤啊。

自己的一个家人想要杀害另一个家人。

莫德雷德和高文之间彼此敌对,互相厮杀,这是多么地悲伤啊。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亚瑟无法割舍的家人,是亚瑟想要以父亲形象给予慈爱的孩子。

哪怕到了蒙主召唤的最后一刻,在神父主持的临终仪式下,可能他放不下心来的依然是这两个孩子。

此时的卡美洛王宫对于那两位夫人来说完全就是不设防的,对于拥有女神神力,又是王族,在卡美洛的结界中拥有特权,即便是想要谈论私密的事,也只能让国王的圣剑展开,用这灼热的能量阻碍一切窥探的视线。

“贝德维尔爵士,昔日我们战胜过无数强敌,无论是强大的罗马人,亦或者撒克逊人,以及法兰克人,在统一不列颠时,我们击败了康沃尔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乃至英格兰人,然而外面的敌人容易对付,身边的敌人却难以处理,显然莫德雷德和高文已经成为这個国家最大的灾祸。”

特里斯坦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不仅仅是他的意思,也是不少忠诚于国王的圆桌骑士的看法。

原本想要以圆桌骑士的身份向着国王谏言,可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此时亚瑟王并不在卡美洛,因此只能希望说服贝德维尔对王建言。

“崔斯坦爵士,高文又有何罪过!”贝德维尔叫着特里斯坦昔日的名字。

“王位继承人如果只有一个,那还好,可是有两个必然就成为内乱的源头,王迟迟不定下继承人,这就意味着国家随时会在王逝去后,一分为二,就像爱尔兰的费奥纳勇士团一样,一分为二,支持各自的君主,也将整个国家一分为二,原本曾经共同携手战胜强敌的战友们,此时竟要彼此互相厮杀,我难以想象圆桌骑士团竟然会因此而分裂厮杀,最终亡于外敌。

高文是否有过错,这其实不重要,因为我们只能支持一位王子。无论是谁都可以,国王在欧洲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领地,流放其中一位,将其册封为伯爵、乃至公爵,将其打发走,这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道理。

高文没有罪过,如果有的话,那么他的罪过就是正直。”

特里斯坦说着,此时他的话是如此坦率,贝德维尔被他的话而震惊到沉默了,这番话如果被王听到了,恐怕他的内心会更加痛苦,并遭受到折磨。

想要流放高文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高文的正直。

这太阳普照的大地上还能发生这种怪事吗?

高文的母亲带着高文来到卡美洛的时候,圆桌骑士们只是认为这是和莫德雷德一样的王之外甥。

他谈吐风雅,相貌英俊,酷似王曾经少年时代的模样,不论是相貌还是姿态都让世人们想到了过去的国王,因此不乏圆桌骑士们对其赋予重望。

然而在默默观察了一个月之后,发现这位高文王子并没有展现出战士的才能。

作为王的外甥,只要王依然还坐在王座之上,就无法阻止高文跻身于卡美洛的高层。

卡美洛的国王是独裁的君主,哪怕依靠圆桌骑士团治国也并不例外,因为并不存在像东方王朝那样的文官政府,所以国王可以通过恩赐权,随意提拔,罢免官员。

只要是国王喜欢的人,他就可以让其平步青云。

例如当初亚瑟王才刚刚登基,于是就直接任命了,刚成为骑士的义兄凯成为他的国务大臣,掌玺大臣、首相。

在亚瑟王王朝,他提拔了太多他喜欢的年青骑士,赐予其官职和官位。

例如凯爵士的掌玺大臣、宫廷总管、首席大臣这些职务,贝德维尔的斟酒官,卢坎公爵的膳食官、兰斯洛特的侍卫长,特里斯坦的御马总监,全是属于国王的私人职务。

因为王的信任和血脉而受到重用提拔,没有人会觉得有问题,就像是作为骑士的父亲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接任骑士,以便未来继承领地,所以真正让圆桌骑士们为难的是有一个作为骑士更优秀的莫德雷德。

高文作为维京王子的名声,他们都听过,维京王国那是一个让周遭国家闻风丧胆的国家,即便是卡美洛的商船以及贵族们的领地也经常遭受到了劫掠。

虽然卡美洛王国并不惧怕维京王国,并且还有圆桌骑士鼓动对维京王国开战,但是丹麦国王是亚瑟王的姻亲,丹麦王国也并不是一个实体,所有维京人的王国都是以部族为实体活动的,所谓国王更像是一个联盟盟主,即便是洛特王也只能勉强控制自己辖区的部族。

至于挪威、冰岛、瑞典、芬兰和不属于洛特王控制的半个丹麦,就更是一团糟,这些国家有的甚至连国王都没有,想宣战都找不到人。

因此只能拜托兰斯洛特爵士在卡美洛和欧洲多往返几趟运送粮食,这样就能钓上维京人的鱼,然后狠狠震慑这股风气

湖上骑士的称号保证了兰斯洛特可以在水面行走,在水面如同地面战斗的能力。

因此卡美洛的贵族们对维京人不抱有好感,其中也包括流淌着维京血统的高文,不过也不得不认,高文确实是一个高尚的,有声望,美好的王子,这是他们都认同的一点。

真正让人瞩目的是高文在新年宴会上坦率地向亚瑟王承认了,他所谓虚假的故事。

也许很多骑士看重力量和勇敢,可是对于跻身于十二圆桌的骑士们而言,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点缀。

他们更注重的是骑士的精神和美德,向着国王坦率自己的故事是虚假的无疑是骑士精神中的【诚实】。

对着王不撒谎,放弃了前途,这就是【正直】。

对于王后格尼薇儿推荐的联姻请求果断表示拒绝,直言想要自己心目中最美丽的人作为妻子,无论对方是公主还是平民,显然是为了骑士的“爱情”而遵循【贞洁】。

在绿衣骑士到来的时候,主动站出来,代替亚瑟王参加对方的砍头游戏,无疑就是【忠诚】。

这对于注重骑士美德精神的贝德维尔而言,是一项又一项的加分项,这是他果断劝谏亚瑟王的原因。

亚瑟王在是否选择高文心有疑虑,坦言高文没有与这些才能相匹配的力量,于是这才有贝德维尔和梅林的建言,这才有了圆桌骑士团的九十九道誓约。

王啊,你都说了,高文作为外甥,是你最喜欢的崽。

既然你觉得他作为王位继承人还有所不足,那么就让我们辅助幼王执政吧。

其实亚瑟王早就选中了高文,只是作为舅舅的亚瑟王不方便直接说,需要贝德维尔主动上前支持高文。

其中微妙的蕴藏含义,这还是贝德维尔从亚瑟王手里接过卡斯汀的时候才瞬间明白的。

“如果太阳照耀下正直的高文都能被流放,那么国王在百年以后,又有何颜面在天堂上面对先王!”

贝德维尔难过地说道,特里斯坦认为高文正直应该流放,显然是认为高文在能力上、在智谋上、在谋略上,在势力上是莫德雷德的对手,与其成为国家动乱的根源,倒不如直接流放了事。

不,这不是流放。

贝德维尔心中瞬间警觉,这是来自特里斯坦无声的警告,这也是为什么对方要让自己说出口的。

既然高文是正直的,那么显然是不能被流放的,而为什么不重点提流放莫德雷德,而只强调高文。

特里斯坦其中的深意是认为莫德雷德即便是流放了,也会成为国家动乱的根源,因此作为一名身具美德的骑士,他的提议根本就不是流放高文,更不是流放莫德雷德,他是直接建议杀掉莫德雷德。

贝德维尔握紧自己的拳头,感觉到恐惧,如果亚瑟听到这番话其中的隐含意思,他究竟会怎么样。

亚瑟王是一位公正、贤明的国王,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能够听明白这其中隐含的话语。

然而特里斯坦有一件不知道的事,那就是莫德雷德从一开始就不是亚瑟王的外甥,而是亚瑟王的私生子。

这是让一位父亲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崔斯坦卿,这也太悲伤了。”贝德维尔想明白了这一点,用上了他的口头禅。

“是啊,这也是不得不行的一步,我明白,这可能对于王来说也是非同寻常的战争,也许比罗马人更强大,比撒克逊人更难缠,这是来自责任与情感的较量。悲伤,这太让人悲伤了。”

崔斯坦诉说着悲伤的话语,情不自禁地拨弄着自己的琴弦,而贝德维尔此时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望着天花板上即便是控制了热量和光芒也灼热无比的神剑卡斯汀,眼里流出了泪水,“高文曾经说过亚瑟王就像太阳一样普照整个大地,事实上无数人也是这样认为,他们的国王贤明而公正,正直而善良,然而人类毕竟不可能是真正的太阳。

薪柴需要燃烧自身才能带来光和热,然而想要试图照亮整个世界之人,必然同样需要燃烧自身才能办到,视为公正化身的国王,也必然会承受着种种不公的待遇。”

所有人都将亚瑟王视为太阳般完美的国王,然而又有谁会在意在国王身份之外的人,亚瑟他这一生真的是幸福的吗?

“好悲伤,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言语,即便是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悲伤。”崔斯坦说着,然后望向天上的那轮太阳,似乎太阳也被这悲伤的情绪所感染,一瞬间熄灭了。

卡斯汀掉落在地上,展现出剑尖上的钝口,和石中剑湖中剑并列的剑,其实是一把没有开锋,象征君主仁慈的神剑。

听到了贝德维尔和崔斯坦的谈话,即便是神剑卡斯汀也忍不住沉浸在悲伤之中,熄灭了自己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