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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勿谓不预

淮阴城下,身着葛衣布袍、背负包袱的沮宗,紧握一用布带缠绕之长剑,仰头遥望尚染着鲜血之城墙,眸光又越过城上不断巡视之勇卒,内心异常感慨。

一旬多前,过梁国之时,堪堪得晓江东备战广陵陈登,吴侯孙策遇刺丹徒,只是并不清楚孙策生死。

遂,沮宗携带扈从于下邑等了数日,若小霸王遇刺身亡,那江东不仅会生内乱,北征广陵也将成为破影。于此之间,江东自顾不暇,说服孙氏进取下邳,而入沛国,牵制兖州程昱,外有曹军大将夏侯渊之谋划,自然落空,其众便会折返。

但之后数日,接连从南边传来之讯息,如“小霸王葬士”、“匡琦得破、陈登败逃”,使孙策名声大扬,甚至不少兖州市井豪杰纷纷南下投效,让沮宗明白,江东必须走一趟了!

可他方至下相,便得闻江东人马兵临淮阴消息。随着昨日不少百姓见战乱将起,又从淮阴往北逃窜,他则逆行而下,等赶到淮阴时,淮阴已为孙策以雷霆之势所取!

“兄长常言,孙伯符有勇有谋,借此割据东南,必是一方霸主,势必会同袁公争夺天下大势。广陵太守陈元龙学识渊博、运筹帷幄,但偏居一地,若江东备战周全,其人亲至,亦难阻挡大势!而今应验也!

今吾看,孙伯符不仅善战,更善治耳!”

沮宗面向城门方向,看着城门处,内出外进,井井有条,百姓并无大恐慌。城门两侧,搭着粥棚,左右取粥百姓连绵,心思至此。

谁能想到,这是破城不到两日的淮阴城?

他以前不相信兄长沮授推断,现在却信了大半。

“沮君,前方有守卒盘查严苛,吾等……”

见沮宗大步向前,随行的扈从看了眼手中包裹之刀具,下意识有些紧张道。

一路走来,沮宗早有应对经验,他沉声道:“跟紧吾便是,今日吾等乃是袁公使者,而非敌探匪盗之流!”

这边刚到城门,果然被盘查的兵士给拦住了,沮宗一改途中谨慎小心,当着密密麻麻的进出百姓,环顾四周,拿出了书信,故意高举大声道:“吾乃大将军、冀州牧、邺候袁公使者,今见吴侯,有要事相商!”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除了早从韩馥手中夺取冀州,自领冀州牧外,建安元年,曹操迎汉天子后,为了稳住这位发小,任袁绍为太尉,封邺侯。到了建安二年,正逢解决吕布这个隐患之际,曹操再度让出了身兼之职,拜之为大将军。

一时,袁绍不仅有袁阀门生故吏相佐,亦名望无二。

……

“袁本初来使?张公如何看待?”

官舍内,城门消息传来时,恰逢张纮来禀陈矫情况,并举荐一些广陵人才的时候。

于吴侯恭声请教后,老谋深算的张纮瞬息明白了袁营来使之目的,跪坐案几处,摸着长髯道:“袁营此时遣使而来,可谓之居心叵测。其同曹公对战,正值关键时刻。

日前曹公解白马之围,时于袁营而言,绝非妙事。

再者,吾推测,来使出发于白马解围之前,如此潜行数月而至,尚不知眼下局势。

其人携书信而来,或许并非袁本初本意……”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纮微微一顿,一双眸子盯在了吴侯身上,他归营之后,即有得闻,早于两旬前,吴侯尚未攻取广陵前,便有断言:曹袁之战,胜者必为曹操。

而今白马之胜,曹营士气大振,正缓缓应验之!

这两日内,江东幕僚将领,不知多少人,面对吴侯,无不是敬畏有加,他张纮亦有感吴侯眼光犀利,远超从前。

瞥见张纮思顿,孙策也于霎时明白了袁营用意,知道帐下谋主想说什么。

而袁绍那般自大者,至少在数月前,徐州有刘备策应间,并不会过分考虑江东之作用。直到刘皇叔败了,使者如此姗姗来迟,必也是袁营谋士为求稳妥,才极力建言。

来人名曰沮宗,可是沮授族人?

此行难道是“少有大志,多谋略”的沮授之计?

孙策心中通透,但还是起身,面对张纮庄重一礼道:“请张公指点!”

凡军政之事,总不能他一个主将将所有功勋给占了,也当给予这些帐下谋主将领更多表现机会。如此才能愈加努力为他处事,并将“善于纳谏,知人善事”的人设越传越广!

张纮见闻,严肃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和煦笑容,忙起身回礼道:“老夫当不得吴侯如此大礼!

实以江东这些年来,同冀州交往寥寥,谈何信任。即于战时,袁本初太过自负、好谋无断,又如何看得起吾等江东人马,以破曹军?

而吾之所以说袁营别有用心,是因为袁营幕僚之中,不乏思虑周全者,如田(丰)元皓、沮(授)公与等,其为袁本初谋之,多半欲借吾江东之手,而入沛国,兵往兖州,除给予曹营压力,更意图消磨江东兵力。

吴侯不用多管,可先晾着此人两日,之后再见之!”

换言之,袁营幕僚,是见刘皇叔跑了,打算让他孙策于曹操后方,向曹操老家沛国等地攻略,直接拉仇恨,一箭双雕之策下,进一步削减江东兵力。

而如此一来,同其众偷曹操老家,不与曹营路上决战,但利用水战优势,扩大利益之作为,背道而驰。

今战略目标明确,他孙伯符岂会跟着袁绍步伐走?

然以袁营来使,趁着袁绍官渡败局未显,反其道而行之,给予一些情报,让袁绍给予曹操更多麻烦。于此,便于延长曹袁争霸时间,利于江东获利,未尝不可!

孙策颔首,落座后,想到陈矫,叹息道:“但如张公所言,惜陈公之病疾还需调养,不能为我所用。张公方才欲为举荐良才,不知是何人?”

张纮早有准备,将一锦帛送上,其上写了不少名字。

“吾为君侯首推之人,其名皇象,师从名士杜操,学识渊博,善隶书、章草,月前却是同吾一道,从许都折返,今归广陵!

其二名曰刘颖,游学南阳,曾求学于庞德公门下,前日吾见老友,得晓其人归故里,并大赞荆州士子庞统、诸葛亮、徐庶之才也,君侯可征召用之!

……”

两日后,

正逢江东整军待战前夕,海西传来捷报之间,孙策于官舍内,见到了沮宗。

沮宗身长近八尺,显得有些清瘦,这几日淮阴见闻,其面上多显忧虑。

方为兵士检查,步入舍内,面向威武不凡的孙策一礼,心感江东小霸王果然容貌俊朗,身姿卓越,气势稳态,难道会为江淮人,亲切称呼为“孙郎”。

可下一刻,孙策一句话,让沮宗一惊,更有些魂不守舍。

“沮君,汝可知邺侯已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