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着救你啊，鬼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了。”
全冠清受伤不轻，但也不会死。
到底有北冥神功护体，关键时刻运功化解了一部分鲁总管的掌力，北冥神功的护体真气又抵消了一部分。
剩余的虽然打在了他的身上，但只是吐口血，其余的并不影响。
只是对于自己飞身替独孤燕挡驾这件事，全冠清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可不是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的人，关键时候不卖别人就是最大的善意了。回顾刚才，同样莫名其妙。
谁知听到他这么说，独孤燕目光涟涟。
“你……你连想都没想吗？”
心底更是波澜四起。
如果一个人，连想都没想就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去付出生命，那意味着什么？
全冠清已经坐了起来。
神剑堡主的遗书已经看过了，北地之行虽然波折不断，但到底还是成功的。这萨·满教图谋不轨，天知道会不会被辽国皇帝发兵剿灭，所以还是得赶紧脱身才是。
他看着愈发颓靡的大祭司，多少放心了下来。
“大祭司，贵教神通广大，能人众多。既然要行翻天覆地的大事，自然应该找個英雄豪杰才对，何苦为难一个小姑娘？我们这就去了，祝愿大祭司得偿所愿。”
如果大祭司完好无损，他们恐怕还真的难以离开。毕竟此人武功太高，全冠清三人联手也打不过。
但既然已经被鲁总管打的奄奄一息，全冠清不补刀就算不错了。
可大祭司并不领情，奋声咆哮道：“独孤家的小丫头，此乃天意。你要逆天而行，当心反噬。”
全冠清拦住独孤燕，对大祭司的话嗤之以鼻。
“天意虚无缥缈，凡人如何能够知晓？大祭司，还是认清现实吧。”
他抓过头来，对独孤燕和贺赖倾城道：“咱们走吧。”
共同生死走了一遭，贺赖倾城对他俩已经无比信任。
“全兄说的是，这种鬼地方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这贺赖倾城武功虽然不高，但为人极其聪明，倒是可以交为朋友。
全冠清心有所想，当先迈步。可没走出三步，体内突然翻江倒海，四肢失去控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黑气蔓延，让他抽搐不停。
独孤燕大吃一惊，连忙扑过去。
“你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夫早就说了，天意如此，当先反噬的。年轻人鲁莽无知，妄图对抗天意，这就是下场。”
看到全冠清的状况，大祭司仰天长笑，十分疯狂。
全冠清却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整个人的生机都在快速流失。
独孤燕试了好几种方法，全都不管用。听到大祭司的话，她登时红了眼睛。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大祭司努力坐直一些，耳朵里已经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正在接近。
“老夫虽然打不开令尊留下的盒子，但是在盒子上涂抹些毒药还是不难的。这心机夺魂散只消三个时辰，就能让人魂飞魄散，神仙难救。咳咳咳，没想到这小子倒是对你极好，自己去碰了盒子。”
独孤燕目呲欲裂，怒从心起，蹭地抽出剑来，奔到大祭司身边，剑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
“把解药拿出来，不然的话，本姑娘就杀了你。”
大祭司的目光已经看到山下上来的人了，愈发得意。
“老夫朽木之人，时日无多，生死又怎会放在心上？你杀了我，这小子和其他人都得跟着陪葬。”
独孤燕也听到了脚步声，霍然回首，浑身冰凉。
只见大批萨·满教的人裹挟着独孤翼、张镗等人到了近前。
独孤翼、张镗、宁世春等人全都狼狈不堪，并且被五花大绑，更且刀剑加身。只需大祭司一声令下，他们全都得死于非命。
张镗等人也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全冠清，一时全都急了。
“大哥，你怎么了？”
“狗贼，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有种放了爷爷，看爷爷不将你们剁成肉酱。”
唯独独孤翼一声不吭，但是看向大祭司的眼神里满是寒光。以大祭司数十年的老妖怪，碰到这眼神都感觉到了恐惧。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只找独孤燕。
“老夫奉行天命，无往不利。丫头，你还要逆命而行吗？”
独孤燕即使再淳朴，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当真是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
剑尖距离大祭司的脖子仅仅一寸，以大祭司此时的状态，她只需要轻轻一送，就能结果了这位枭雄的性命。
可是弟弟和他，还有他的属下全都成为了筹码，让独孤燕怎么下的去手？
最关键的是，大祭司不怕死。
大祭司笑吟吟地看着独孤燕，说出来的话如同恶魔的低语。
“丫头，你需要快点抉择了。再过一会儿，即使你能救活这个小子，他也将变成废人了。”
独孤燕呆立当场，一双眼睛看看命在顷刻的弟弟，又看看痛苦不堪的全冠清。
这个男人刚才为了救他，想也不想就飞身替她挡了一掌。
她又想到了那次的欺负。
当时不懂，此时已成枉然。
一边是他的生死，一边是自己的命运，她一个小姑娘，究竟该如何选择……
烛火悠悠，如豆如苗，在全冠清的眼中渐渐清晰。
他的眼前从模糊不堪到凝聚成焦点，花费了许久。
他好累！
浑身都没有力气，就连呼吸都仿佛一种奢侈。
唯独坐在床前的伊人，让他多少有些安慰。
伊人憔悴，正自闭目养神，唯独披散的秀发表明她的煎熬。
“嗯……”
仅仅只是一声呻吟，立刻就将伊人惊醒。
独孤燕猛然抬头，正好对上全冠清虚弱的眼神。
“你……你终于醒啦！”
仅仅几个字，独孤燕说的珠泪横流，恍若隔世。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全冠清的手，放在脸庞摩挲。
感受到男人恢复了温度，她终于放心了。
全冠清实在说不出第二句话了，干脆默运内力，感受一下身体状况。
当北冥神功走了一圈，顺畅无碍后，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运起神照经，内力走过之处，沉重的疲惫一下子就被洗刷尽去。
更加让他惊喜的是，经过这一次的磨难，他的神照经竟然大成了。
如阳似光的内力反复循环，不但很快治好了他身体上的不适，还开始反哺北冥神功，助他开始冲击最后的几幅图。
他翻身坐起，满心都是疑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哪里？大祭司呢？你弟弟和我的兄弟如何了？”
见他一醒过来就开始操心这么多事，独孤燕连忙按住了他。
“你听我说……”
等全冠清稍稍安稳了一些，她才缓缓开口。
“他们都很好，就在外面，一直在等你醒来。大祭司已经死了，不过临死之前将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我。”
全冠清眉头紧促。
“他有那么好心？”
一道电光划过心头，一下子就让他明白了。
“你……你答应他了？”
独孤燕珠泪如线，情愫彻底迸发。
她轻轻抬手，贪婪地抚摸着全冠清棱角分明的脸颊。
“你为了救我，可以不顾一切。我……我又何尝不能做到？如今看到你醒来，我……我就知足了。”
全冠清顿住，不等苦涩升起，赶紧道：“现在大祭司已死，无人可以阻止我们。咱们杀出去就是，不当这个劳甚子教主。”
但他看到的，只有独孤燕的伤心欲绝和恋恋不舍。
“我已发过毒誓，并且服用了镇魂丹。如果违背誓约，将会变成行尸走肉，专以杀人为乐，直到被杀为止。你……你也不会喜欢那样的我，对吗？”
全冠清悲从心起，当然知道那个大祭司怎能没有控制手段？
“你……你这又是何苦？”
独孤燕泪水更密，但笑意盈盈。
“以我一人，换你们所有人的生机，我……别无选择。”
全冠清还想要说些什么，猛地一道香风凑到近前，紧接着唇上一凉，随即化为滚热。
独孤燕的呢喃在耳边轻轻炸响。
“原来的我什么都不懂，直到失去的时候才明白。苏姐姐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欺负。只要被欺负过了，那就永远也忘不掉那个人。今日一别，再见无期，你要……好好的欺负我。”
人世两分日，销魂蚀骨时。
越是知道诀别就在眼前，男女越是尽情贪欢，似乎在和时间赛跑一般。
许久许久，仍不舍，不愿停。
直到帐外传来冷酷的警告。
“教主，该启程了！”
独孤燕从男人的怀抱中探出头来，伤心、痛苦、惆怅、惋惜、满足、迷离，各种情绪交织，共演了一出悲欢离合。
“我走啦！”
夏日亦有冷风吹，只因伤心离别时。
一群人驻足山腰，看着连连绵绵的旗帜渐行渐远。
那个骑在马上的女人更是一步三回头，但远行已经成为必然。
独孤翼双眼血红，杀机四溢。
“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杀尽这些邪门歪道，将莪姐姐救出来。”
全冠清听在耳中，心头苦涩。
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可以潇洒自在，无牵无挂，但残酷的事实给了他惨痛的清醒。
却道无情，难言有情。
有情即弱，弱则为人。
看着即将要消失在天边的队伍，他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一步一挪向前给蹒跚着，嘴里把最真实的自我暴露了出来。
“燕子……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