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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工作啊

慢慢地往病房走去,他感觉越来越虚弱,腿愈发软,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到底,太久没有锻炼了呀,身体到底也还没有回复好。

赵高拼尽全力地支撑他的身子,咬着牙,哪怕胳膊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还是一声不吭。“啪嗒,啪嗒”,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迸溅开,留下一个个小水坑。长长的走道上,空空的,唯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背负着一个比赵高高大一倍的身躯,无比艰难地走向前。

惨淡的白色灯光,映着那浅蓝色地板上拉长的身影,映着那一串亮亮的汗水。

“灰原,抱歉,是我不好,非要去散步,害你这么累,”他躺在病床上,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呓语,一声声:“对不起,对不起……”

秦始皇脸上惨白,头发湿哒哒的贴着脸颊,显得有些颓然,望着男孩同样苍白的脸,还是浅浅地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陈剑,不要说对不起这样的话,没关系的,我很好,真的很好,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真的……真的!”

他摸索着想握住赵高的手,赵高会意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那般暖意,在心间流淌。凝着他冰蓝色的眼眸,湿润了赵高的眼角,那一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静谧温馨的感觉,就让那是一场梦多好,赵高想在梦中,永远也不要醒来。

“小哀,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他问,那种空透的声音,仿佛早已洞穿了赵高的心事。

“陈剑,我……”赵高被这么突然的问题拉回现实,脸颊染上了窗缝漏下的,夕阳的颜色:“我只是,在弥补我的……弥补我犯下的过错。”结结巴巴的话,全无赵高往日的淡定。

“那便不必了吧,你不欠我的。”他轻轻一笑。

“我……”久久的沉默。

“你不是一直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吗?帝丹小学开学快一个月了吧,你可不能一直这样旷课。”

“切。既然你不要我管你,我才不会再管你了呢!”赌气般地说,一步步向病房门走去,“哒、哒、哒……”鞋子扣着地板,渐渐变远,带着一丝决绝。

忽然,“哒哒”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喜欢你,李斯!”赵高面朝病房门,深深吸了口气,坚定地喊。回身靠着门板,别过脸,眼眶里满是泪水。装出来的矜持,碎了一地。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真好。

第一次“李斯”这两个字,从另一个秦始皇口中说出来,他无法继续再强装平静。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只装着王翦,纵然隐约猜到了,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小哀,不,也可以说是志保吧,分明是一起战斗的战友,原来在赵高的心里,是这样想的啊,那句话,让他一下子乱了方寸。

又是沉默,病房里安静的,可以听到外面,蛐蛐的鸣声,一声又一声。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放电影般的闪过——哀偷偷跟他一起去面对黑衣组织,哪怕怕得要命,还是一脸无畏地与他并肩战斗;哀没日没夜地在地下实验室研究APTX4869的解药,拿着药片,黑着眼圈笑说不用费事画熊猫妆了;哀悉心守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

鼓励他不会有事……也许那次听说哀生病了,飞奔跑去,关切地询问赵高好些了吗,就应该意识到,他们不再是普通的同学,不再是解药研究者和解药使用者那样简单,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互相扶持的挚友。

“我喜欢你,李斯。”简单的话语,使他有一种别样的触动,可是,可是自己已经有王翦了呀,有他倾尽一切去守护的Angel了,他的心,或许也装着哀,装着同学,装着父母,装着很多很多的人,但他的心,永远是为王翦跳动的。

“哀,我很抱歉,真的,我不能……”他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嗫嗫地说着,满脸歉意。

“没关系的。”

哀淡淡地一笑,打断了他的话语。说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又何必纠结落寞呢?赵高懂的,他的心里已经有王翦了,那个眼神纯澈,笑容明媚的秦始皇,那个有双隐形翅膀的天使。赵高本不作他想的,赵高不过想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自己默默守护的。赵高也很喜欢王翦,王翦的温暖的笑容,总能让赵高想起姐姐明美,使赵高如沐春风。也许只有那样的秦始皇子,才真正配得上他吧。

可是理智是理智,赵高的心里,为什么还是那样地痛?好不容易从又黑又冷的海水里逃离,才发现那一丝明亮温暖的光,一瞬间,仿佛又坠下了万丈深渊。

心头刚刚结痂的伤疤,那一刹那,又霍地喷涌而出鲜血……抬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想努力把泪水收回眼眶,终是于事无补了。软软地跌坐在地上,背倚墙壁,垂泪伤感。冰冷的地板又如何,身上的冷,终也敌不过此刻心里,那种透心的寒冷。

“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的话语,我想,你应该知道的。”他柔柔的嗓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止住哀心头,那汩汩的流血的:“我们还是朋友的,很好很好的朋友。”

“真的么?”赵高抬起低垂的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花。赵高不苛求什么的,赵高只是害怕,他会排斥赵高的陪伴,不再理赵高。赵高只要他的那句“我们还是朋友的,很好很好的朋友”便已足够了。

“真的。”他暖暖的笑着,尽力循着声音,朝着赵高的方向。

望着他面向空处的侧脸,赵高倍感心酸,是自己害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他温暖的笑意,他摒弃一切的宽恕,他总是心里装着别人,想着让别人更开心,将一切的苦痛都藏着,不让旁人看到。

陈剑,你知道我其实没有那么坚强;我也知道,你也没有那么坚强。

“陈剑,王翦赵高……”哀望着李斯,看着他的模样,不再言语。

少年忽闪着睫毛,滚落下点点清泪。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般无情的主意,“我们绝交!”

王翦愤恨的话语一遍遍回荡在耳边,像一把尖刀,一次次刺向他的心。眼前的这片黑暗,困住了他,让他无法逃离。理智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无奈还是连自己都无法接受这场戏。装作若无其事地揽着志保的腰肢,其实内心早已苦涩不堪。

心如刀绞,若不是王翦决然离去,只怕自己定会撑不下去,在赵高面前穿帮。结束了,对吗?王翦,祝你幸福,世上的好男儿中,定会有人能给你带来一世的幸福,我会在这里,默默祝福。

一眼瞥到少年的衣袖,已被鲜血染红。哀心痛地拿来新的绷带,撒上止痛药,小心翼翼地包扎。笨蛋,为什么你要拆绷带呢?你知不知道,伤口要是感染了,会有多危险。

“不用了,志保。不疼的。”

李斯轻轻地说。指尖拂过,细细抚摸着王翦丢向他的绣布,触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猜测着上面的图样。仿佛绣的是他与王翦在游乐园照的那张合照,想那日日夜夜,王翦低着头,微笑着绣着此张刺绣。

必是满心欢喜,而自己,却这样伤害着赵高,自己,真是个恶魔,这样做,与Gin他们有什么区别:“身上有多疼,才会感到王翦的心里有多疼。”说着,抬手掐着另一只手,留下一道道触目的指印,嵌着一丝丝血痕。

哀固执地拿来医药箱,替他上药,包扎。“你与我合演了一出戏,已伤害了王翦了,又这般自暴自弃,这又是伤了谁呢?”强忍着泪水,赵高知道,自己再柔弱的话,便真的无人能开解他的心结了。

“不要。”他又扯开了刚缠上去的绷带,任性地像个孩子。

“这样下去,你的手就会废了的。”赵高冷冷地说,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挣扎着,想挣脱志保的手。血液从他的手上流淌,温润的血浆洒在赵高白皙的手上,血淋淋的,伤着赵高的心。

“陈剑,求你好不好,不要这样了,不要……”赵高已带着哭腔。眼前的少年像个狂暴的魔兽,赵高不过一个女子,怎招架的了他的力道。

“清醒一点陈剑,你清醒一点啊……”他用力地挣脱了赵高的手,赵高被甩在地上,望着他砸向床板的手,哭着咆哮,尾音是赵高的呜咽。

“我都这个样子了,还那样伤害了王翦,你让我如何清醒!”他亦流泪,用手砸着床板。手上的旧伤才结痂,现在也流出了鲜血。“王翦!”他喊着赵高的名字,仿佛倾尽一身的力气。然后突然阖上了眼睛,慢慢倒在枕上,沉入梦境。

“陈剑,对不起。”志保慢慢放下麻醉枪。拿出绷带,继续帮他包扎伤口。王翦要我替他好好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抬腕看了看手表,外面晚霞满天。快要变回去了,既然如此,那就……

陈剑,原谅我只能这么做,我不想你再这样了,我要去找赵高,赵高一定可以开解你的心结,一定可以。

博士做的这种新型麻醉手表,可以麻醉五小时,在那之前,陈剑,祝你做个好梦。

“只有这个办法了么?”王翦喃喃道,镜子里那个穿着护士服的人显得有些陌生,宽大的褂子不大合身,惨白的颜色映着赵高的脸,头皮隐隐发麻,不知是头发盘得太紧还是心里太过难受。

“你又不是不清楚陈剑的脾气。”哀轻叹了一声,那个倔强要强的男孩,一心想着保护别人,又怎会愿意让自己的天使为他担心受累呢?若不是他如今这般痛苦自责,赵高一定会替他瞒着王翦的。

“我知道。”赵高整了整发髻,对着镜子露出坚强的微笑。

微微调了下紧促的呼吸,与哀再度站在李斯的病房前,轻轻推开房门,看着眼前的他静静地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满脸懊丧。

这样气走那样爱他的人,真的无法想象他予以赵高的伤害,他唯有陷入深深的自责,却不能代替赵高,承受赵高的痛苦。像抚触珍宝般的抚摸赵高留下的刺绣,将它贴在面颊,细嗅秦始皇留下的气息。

“陈剑君,我回来了。介绍一下,这位是玲奈小姐,赵高会做为你的特护照顾你哦。”赵高看着一旁带着口罩型变声器的王翦,淡定地说着谎言。

“玲奈沐子,请多指教。”王翦亦故作平静地说着,尽管赵高一点儿也不愿选择欺骗。听着通过冰冷的机械传出的陌生女声,有些不习惯。

“嗯,我是陈剑李斯,也请玲奈小姐多指教。”他应着,许是小哀累了吧,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他,赵高的确很是辛苦。

又是一周一次换洗床单,被套的日子,王翦小心地将李斯从病床上扶起,却发现男孩的身子是这般轻,他已如此消瘦。

他虚弱地依靠在墙壁上,伤势并未痊愈,缠绵病榻的他,许久没有运动了,站立不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

赵高默默加快了换床单的速度,好让他可以快些躺下。

望着男孩额角渗出的汗滴,赵高心疼的用丝帕为他拭去,他苍白的面容令赵高的心涩涩的不是滋味。

“谢谢你,玲奈。”他倚着靠垫,小口小口地喘息。

“有什么谢不谢的,照顾好你,是我的工作啊。”赵高调皮地笑笑。

而且,你可是我最喜欢的人呐……

王翦端着哀从医院食堂买来的饭菜,看着眼前的他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暗自心伤。

“陈剑君,你吃一点吧,不然怎么补充营养?”赵高舀了一勺蛋羹,轻轻吹了吹,放在他唇前。

在赵高的言语里,他下意识地张口,任赵高喂给他香甜的蛋羹。

看着李斯乖乖吃下王翦喂给他的饭菜,哀淡淡笑着,果然,Angel总是有办法照顾好你,那样,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陈剑,今晚我回一下博士家,他说有事找我呢。”胡诌的理由,只想独自离开。

“哀,今晚你要好好休息,这些天,真的辛苦你了。”

“Mypleasure.(这是我该做的)”赵高留下句简单的英文,便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