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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内忧外患

武术馆家长们闹事是这样的,昨晚许建冬到家就跟母亲问了如鸿家的事。

问题是许建冬母亲是个很好强的人,是一个能入得厅堂下得厨房,也能红袖添香的女人,所以反对顺理成章地来了,她自然接受不了现在的苏如鸿,一个看起来毫无未来,毫无前途的人。

他母亲约略明理说了几句,但说着说着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所有罪过都说成是苏父的错,好像苏父真的犯了天大的错误。

母亲坦白和儿子说,婚约是一定要取消的。相较于爱情,家人金钱显然更为稳定可靠。再说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对他的期望很大。

的确,他母亲说的都是中国大部分父母的口中话,都是以两个家庭为重而并非两个人的真爱作为判别标准。实在是太正常了。也很俗。对吧。

不过许建冬依然向母亲表示了不同看法,他是成年人,对自己的婚姻,有自己的想法和决策能力。

许建冬和母亲说,虽然我是你们的儿子,却不是因为你们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有自身渴望的事情要做。

许建冬母亲知道没有办法,改变自己儿子的决定,那么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

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因许建冬家族,所有亲戚家的孩子们,都在苏如鸿父亲的武术馆学五祖拳。

他母亲就立马和叔嫂妯娌、兄弟姐妹以至姑姨,十分入情在理说苏父的诸般过错,加上武术馆没有了苏父,孩子们是白花钱学的。本来大家就是冲着苏父的好口碑去学的。

许建冬母亲让亲戚们赶紧退学,晚了就退不了。亲戚们听了就惊恐愤怒了,原来是这样子的。人一恐慌,就很容易出许多乱麻。所以就有武术馆的闹事。

许建冬母亲说来说去,一是最想通过家族的森严观念,让儿子和苏如鸿的婚约,在整个家族的亲戚间不受欢迎;二是从而使他们无法面对和忍受彻底分开。

果真深明大义的亲戚们,当场就和许建冬拍着桌子说,和一个犯罪的做亲家,就代表着非同小可,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你跟着蒙羞。你要知道,在我们这儿的人眼里,比命更重的一个东西就是面子,不论是谁,踩了面子的一概视为仇敌。好在你们还未真正结婚,要是结了,后悔了,离婚还得分割家产,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许建冬不反驳大家,只好脸上“呵呵”干笑一下,只好先撤了,说出差太累了,睡觉为好。只是昨晚许建冬还不知道,他和家族的第一战,竟然把自己的女人给害惨了。

他现在要是老实说出来,故事就周旋在莎士比亚的悲剧里,还是先冷静镇定下来,是没错的,是对的。

许建冬在小心掩饰说,鸿儿,你好好养着身子,总而言之,别胡思乱想的就好了。

面对许建冬的表情变化,加上刚刚在武术馆门口看到他母亲,和门外如娇的话,苏如鸿已经猜出来了。想到如今自己无父无母,又带着弟弟妹妹们,真的和所有人较劲起来,只有她们吃亏。

但武术馆这样一闹,就更辛酸了,不但要关了武术馆,还要凑一大笔资金还家长们,恐怕要把房子卖了,才能退还武术馆学员们所有的学费。

只是房子是爷爷千难万难,一砖一瓦把闽南与南洋的乡愁乡情,牵连在一起,拼了命建的,要是真卖了,感觉很是对不住爷爷。

若是卖了房子,她们就得搬到郊区的古厝去住,开始新生活。

那么她也无法在市区教书了,而且妹妹们后面上学,要多绕弯好长的路。

特别是小妹最让她担心,学校离得最远,至少得转两个车站,下了站还要走很长一段路,这样在路上都得花好几个小时,是必须转学到郊区。连小妹最爱的钢琴课都要停掉。

想到这些,苏如鸿一气之下从又肿又疼的无名指上,硬脱下他们的婚戒,婚戒亦是占满血迹。婚戒也是许建冬亲自设计的,用了不同一般的材料和来自于他们的故事制成的。

苏如鸿把婚戒扔向许建冬认真地说,你也清楚我的为人,我不是物质女孩。自从我们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首先想到的是,不要连累你,随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怪你。所以……请你回去,告诉你的母亲,你的亲戚们,让他们放心,我不会高攀你们家,学费钱也会一分不少退回。我只要安全地过日子,我只想守护我的家人。请她们理解我的困境,理解万岁。

许建冬心里一暖,看着如鸿的眼睛说,我觉得你今天最美!

然后弯下身子刚要捡起婚戒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没有理。没想到一秒内,手机又响起来,是公司打来有急事。

不一会儿因工作上的事,许建冬就先离开医院,他本来想和如鸿承诺,会说服家里的,但承诺不如行动来得踏实,所以他先把承诺摁在付出里。

在赶去公司的路上,许建冬一面开车,一面打电话叫姐姐炖个黑鱼汤,他想下班给如鸿送去,鱼汤最补人最养伤。

况且如鸿最爱吃鱼,而且她只爱吃黑鱼,别的鱼最多尝两口。因此只要有空,许建冬每星期都会带着如鸿,到田安路榕树下那家专门做酸菜鱼的馆子去吃酸菜黑鱼,那里面的鱼都是让客人现挑现杀,口味也是让客人自己选择,特别新鲜美味。

每次在一起吃鱼,他都把鱼片让给如鸿吃个够,他却夹着鱼头鱼骨吃。每回如鸿自然非常享受这份福,然后立刻动起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鱼片,含蓄的把鱼片送进许建冬嘴里。

挂去电话后,许建冬又四处筹钱,一心想解决了她家武术馆退学费的事,死也要保护如鸿。但他就是不肯和家里要钱,算了,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只是等到许建冬下班提着鱼汤,再次赶到医院找如鸿,却不见人了。

从许建冬走后,恰逢今儿是星期一,苏如鸿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两点十分,就拔掉输液,她要去学校,办件大事。

自从家里出事,苏如鸿长了很多个新本事,就算再累的身子,都能爬起来把事情照样办,只是最后还是败给温柔的自己,总是没有把事情办好,她无限责怪起自己性格来。

她在心中骂自己,他妈的,苏如鸿啊苏如鸿,你在温柔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改掉这个讨厌的温柔家伙。但没有办法,这是与生俱来,需要时间。看来,只有另一个自己来狠心逼温柔这家伙了。

苏如鸿略动一动身子,每吃力动一点,汗珠直生,索性狠狠心,直接把两条腿一下子从病床掉落在地上。一瘸一拐走到医院的厕所,对着有裂缝的大镜子,照了照,抬手把头发揽在胸前梳理,又开起水龙头,洗了洗脸上手上的血痕。

穿着病服的苏如鸿就这样,跑了一趟学校,去找校长说因家里的事,不能在市区教书,她恳求他们将自己转到郊区的学校。

但校长说没有提前做准备,现在临近开学,正常调动手续这条路不好走,要涉及到的部门很多,非常的麻烦。他们没那种职权也束手无策。

苏如鸿听后勉强笑,眼眶红了。离开学校时,她踏入无缘的教室,看到讲台,黑板和学生桌,她拿了粉笔写了“赤子之心”四个字。写完看了又看,心说,从此以后我苏如鸿不再进教师行业。

听到教室外有其他老师的脚步声,怕撞见苏如鸿便离开。

卖房子搬家,没了工作,妹妹们的开支,弟弟的奶粉钱,种种问题就像巨大的海浪一样,几乎要将她溺死其中,想着想着无缘无故突然就痛哭起来。

穿着病服傻站在路边哭,人和车子来来往往,挤着她,踩着她的脚,差点让路边人以为她是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人差点打救护车带走她。

那个时候,人们开始越来越讲究,渐渐穿起品牌衣服,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穿着西装或者牛仔装,夹克配喇叭裤的帅哥一手搭着个漂亮的小姐,潇洒而过。

不哭了,不傻站着。她懂的,以前老祖宗们只要在外面找不到好活路,就会回古厝,一块地,再养些鸡鸭猪牛,照样把日子过下去。

回家的路上已经天黑了,路过一家卖海鲜的,她想着弟弟最近营养不足,就想买鱼炖汤给弟弟喝。奈何今天在医院钱都交完了,她挖出口袋里的钱数数,零零碎碎只剩下三元五角。

她知道母亲以前经常来这里买海鲜,她眼睛往里头探进去,见鱼快卖完,心想剩最后一条,老板肯定要便宜卖。

于是她就在门口,看着一个个妇人家把鱼带走,出神了片刻,再往小石池里一看,当真还剩一条。

她就高兴非常要去买那一条鱼,还问了一遍老板是不是能卖半价。

老板认识苏如鸿,他立马扯下袋子,很友好把鱼放进袋子给如鸿,不收她半分钱,也为她们家的事抱不平,没想到那么好的一家人如今成这样,谁能想得到。

苏如鸿没有说什么,直接把钱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就直接转身走。

到家时已经是八点,就在这般一筹莫展的局势下,她还是和妹妹们说了,武术馆的事,卖房子搬家,转学,工作没了的所有事情。

听大姐这样打算,如娇倒能理解,然而如颜、如烟和如秋哪里肯依。

如颜正坐在小板凳上洗着头,差点把洗发水吃进嘴里,她拉了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说,搬家?疯了,我不要,本来高三就很累,我起不了那么早,我不要搬到郊区,多花那么多没必要的时间在车上来回颠簸。那我还读什么书!

苏如鸿说,我送你们上学。

有洗发水滴进如颜嘴里,她吐了吐口水说,你连工作都没有了,还送我们上学,哪来的油钱?

如娇马上帮忙大姐说,哎呀,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教师也不是什么好工作。整天得面对一群孩子,只能严肃,不能有半点放松。反正我怎么都不会选择当老师,所以我们还是为大姐不能当教师而高兴。

如颜说,卖什么房子,武术馆是许建冬家闹出来的,直接让许建冬家赔偿。都什么时候了,大姐还退让。

如娇说,反正都是高手,能怎么着,最多骂一顿,还能把家事闹到警察局,又没有证据。如颜你就不要再发大姐的牢骚了,大姐这种婚姻不要也罢。人就是这样的,都想往高处走往好的发展,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些话的如烟正在画些神态各异的人类,写各种心情日子,听大家突然这么一说,画完写完全部撕了,扔进垃圾桶,走出来忍无可忍说,就是死了,我也永远不回古厝。

如娇还是帮着大姐说,郊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空气新鲜,还到处都是山水风景。没问题,搬吧。

而小妹半躺在沙发上看《西游记》,被吓得不轻,一下子跳起来激动说,到郊区上学,好可怕,我不要转学,我就是不要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