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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旅大·三家连横【补加】

大梦初醒。

蔡耘生听见问话,顿时看清了自己当下的处境——胡匪绑票,破财消灾!

他怀里仍然抱着那口沉甸甸的手提箱,手提箱上也仍然挂着那把精致的小锁头,这让他在第一时间内,还在牵挂着心心念念的“丽珍”小姐。

“各位大哥、好汉!咱有话好商量,钱不是问题……真不是问题!”蔡耘生磕磕巴巴地问,“丽珍呢?跟我在一起那个女的没事儿吧?你把咱俩放了,啥事儿都好说,有钱,绝对有钱!”

他一边说,一边松开怀里的手提箱。

可是,二驴却连看都不看,只是站起身,提了下裤裆,嬉笑道:“你说那个骚娘们儿?”

众人应声哄笑起来。

蔡耘生见状,脸色铁青,或者是绿,急慌慌叫道:“各位大哥,你们别折磨她,这箱子里的钱都归你们!”

二驴不耐烦地抢过手提箱,又像扔垃圾似的,随手甩到谷仓角落。

这时,有弟兄拿着纸笔走过来,十分客气,笑呵呵地说:“少爷,咱给家里去個信儿吧?”

蔡耘生无奈,只好照做。

那弟兄便在身边提醒:“这头一封信,咱带着你的衣裳过去,当个信物;再有第二封信,你说咱带点啥?”

……

……

月照当空,北郊大车店。

厢房内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灯火透过窗框,在院心里打下几方光亮。

俄式马车停在牲口房,哩哏楞和楞哏哩打开车门,在座位底下摸出个暗格,一口挂着小锁头的黑色手提箱被从中拖拽出来。

两人笑嘻嘻地抚摸着箱身,异口同声道:“真挺沉呐!”

厢房那边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磨磨唧唧,干啥呢!”康徵换了一身行头,走进牲口房里,低声催促道,“赶紧把马车拆了呀!”

哩哏楞嘿嘿笑道:“不着急,先瞅一眼呗!”

楞哏哩立马应和:“先瞅一眼,干活儿都有劲儿!”

说实话,康徵心里也有点痒。

从踩点到铺局,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年多。无论换作是谁,都忍不住想看看收成。

“只能看一眼啊!”

康徵掏出薛掌柜刚才递给他的小钥匙,在手提箱前蹲下身子,实在绷不住脸上的笑意。

但听锁舌“咔哒”一声响,三人争相看去,脸上霎时泛起一道柔和的金光,双眸之中,更如金漆顿点,一个个全都呆住了。

“哎呀!要说这金子,到底是金子啊!”哩哏楞怔怔出神,感慨万千。

楞哏哩频频点头道:“有一点儿光,它就跟着亮堂,真是招人稀罕!”

“噗咚!”

康徵连忙扣上手提箱,抿了抿嘴,说:“行行行,看完赶紧干活儿吧!掌柜的说了,先给靠伙儿的分红,等‘连旗’的生意忙完了,咱们里码的再分。”

等着分红的人,可不少。

安东那边,有线上的合字和蔡家的内应;大连这边,有车马行、大车店、钱庄的邵掌柜等等。

江湖中人,所谓“合”字,即有两重含义:一则是“人一口”,便是要在线上混口饭吃;二则是“以合为贵”,不仅要尽量避免冲突,还要懂得彼此合作,拉活儿去挣空子的钱。

哩哏楞困惑道:“咱局都成了,这么多大黄鱼,掌柜的还值当为那两千块冒险?”

楞哏哩也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现在还不赶紧跑路,找个地方‘猫冬’?”

“你俩问我,我问谁去?”康徵皱着眉头说,“掌柜的好像跟他们连亲。反正掌柜的说了,你们要是想抓紧分钱跑路,也强求你们,现在就可以给你们拿钱。”

二人齐声问道:“那以后还带咱俩不?”

“废话!有一趟活儿不出力,以后还想腆脸跟着混?”

“那咱俩还是跟着去吧!”二人又问,“你去不去?”

康徵摇了摇头,说:“我得留下来殿后,在大和旅馆再干一阵儿,听听风。”

这也算是“蜂”字门和“燕”字门行骗以后的惯例,哩哏楞和楞哏哩自然没有异议。

康徵拎起手提箱,一边朝厢房走,一边回头说:“赶紧把车拆了,明儿你俩也得去旅顺,但跟掌柜的他们不是一班车!”

……

东厢房内,炕桌上摆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屋子里十几个人,显得有点儿拥挤。

江连横、赵国砚、闯虎、赛冬瓜和豆乳腐,盘腿坐在炕上;炕头墙边的两把椅子上,分别坐着“头刀子”布拉穆,以及达里尼俱乐部的小顾;李正带来四个弟兄,围在桌凳间“噼噼啪啪”地嗑着瓜子儿。

市井恶霸,江湖骗子,山头胡匪——三家连横,坑蒙拐骗,巧取豪夺!

薛应清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在屋当间来回踱步,叽叽喳喳,已经白话了有小半天儿的光景。

众人的目光,便也随着她来来回回,左摇右摆,不知是在听她的话,还是在看她这人。

终于,薛应清站定了脚步,看向炕桌旁的江连横,问:“我说的,你都记住没?”

“呃……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呀!蔡家祖上是怎么回事儿,家里有几口人,有多少买卖,你得往心里去!”

“我往心里去了,可你一口气儿说这么多,谁能记得住啊!”

“记不住也得记!想要以假乱真,你就得真把自己当成蔡耘生!”

“我尽力!”江连横紧皱眉头,回想起蔡耘生的那几句酸诗,胳膊上立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李正在旁边插话问:“你都已经知道碰码的地方了,不能直接砸窑?哥几个来时带着响子呢!”

江连横连忙摆了摆手,却说:“李正,你不知道这荣五的势力。要是国砚没看错的话,那老登出门的时候,还有鬼子的宪兵队护送呢!咱在旅顺人生地不熟,还是小心点儿吧!我混进去,先踩踩点儿。”

有胡匪应声笑道:“管他什么荣五荣六的,只要他有钱,哥几个就敢砸!”

薛应清冷笑道:“旅顺可是关东都督府的地界儿,到处都是鬼子的守备队,你们就这几个人,还想着靠蛮力砸窑,你当是踢土坷垃呐!”

“他不是有手榴弹么!”李正朝江连横抬了抬下巴。

“你还有手榴弹?”

江连横点点头,随即一抬手,赵国砚立马将藤条箱子打开,却见十几颗黑漆漆的手榴弹,安静地躺在行李上面。

薛应清有些惊讶,却还是犹疑着摇了摇头。

家伙的确够凶,但砸窑不能顾头不顾腚,响了以后,如何摆脱鬼子迅速跑路,还是要小心谨慎考虑。

而且,对江连横而言,他这趟过来,并非为了打家劫舍,而是为了斩首荣五爷。既然他可以冒充蔡耘生,那别人自然也可以冒充荣五爷。

为此,他有必要在动手以前,确认荣五爷的身份。

花了点时间,多费了几句口舌,三家终于议定了计划,并相约明天分批次坐上火车,共同赶赴旅顺!

随后,薛应清又忽然转过脸,眉头紧蹙,仔仔细细地盯住江连横的脸,嘴里啧啧作声。

“不行……”

“怎么不行了?”

“你这两条狗啃的眉毛,太有特点了,得好好拾掇拾掇。”

这世上虽说没有易容术,荣五爷也未曾见过蔡耘生,但江连横脸上这一处显眼的标识,总该要想办法遮掩遮掩。

想罢,薛应清便立马推开房门,朝对过的西厢房里喊了几声:“董二娘!董二娘,给这丑盘儿开开脸!”

“她说谁呢?”江连横问。

赵国砚等人低头不语。

“哎——来啦!来啦!”

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声音,从院子里骚哄哄地飘了进来。

赵国砚眉头一紧,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歪头朝门口看过去,却见一个四十多岁、体态臃肿的老妈子,一步三摇,面带春光,晃荡着胯骨轴子便进来了。

说巧不巧,这老妈子跨进门儿,满屋子的人,打眼儿一瞅,正好便对上了赵国砚的眼神。

四目相对,董二娘顿时红了脸,脚跟儿一转——瞧,她还背过去了!

这下可倒好,屋内所有人立马齐刷刷地看向赵国砚,目光之中,有震惊、有诧异、有敬佩……

哪怕是薛应清,此刻也皱起了眉头:“这……你俩认识?”

原来,这个董二娘,也是薛掌柜在大和旅馆安插的一个“水香”。

赵国砚看向众人质询的目光,连忙解释道:“不不不,谈不上认识,不过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那董二娘立马“飘然而至”,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别说!”

“哦——”众人连声惊叹。

赵国砚瞪眼看向董二娘,却说:“什么我就别说?我有什么可说的我?”

“呀呀呀!”众人连忙捂起耳朵,“你可别说,咱压根儿就不想听。”

江连横调笑道:“行啊!国砚,不愧是燕赵之地出来的慷慨之士啊,给大娘解渴儿,还得是你!”

薛应清站在门口催促道:“别瞎闹了,赶紧开开脸!咱明儿就见荣五爷了!”

“是……谁要画脸呐?”董二娘茫然问道。

众老少爷们儿一抬手,齐刷刷地指向赵国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