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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复套是笔经济账

好好的一堂课给上的哭爹叫娘,徐阶就算有气也不敢发在朱载壡身上。一来人家是皇太子,堂堂一国储君。二来,近日外面疯传皇太子精神可能有些不正常,现在看来,可能真不是空穴来风。

唉,看样子大明朝又要出一个武宗了!

就在徐阶为国家未来表示深深忧虑的时候,下课的梆子声终于敲响了。

小公爷朱时泰如今听见这声音比见到亲爹还亲切,徐阶一声下课还没说完,便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有这么夸张吗,看着朱时泰兔子般消失的背影,朱载壡一阵摇头,而他自己再次作为‘问题学生’,被徐老师留了堂。

“二哥,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沉默寡言的裕王朱载垕怯生生问道。

“没事,这种小事,你二哥应付的了。”

“那二哥你自己小心些。”朱载垕偷眼脸色难看的徐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和自己的伴读离开了主敬殿

空荡荡的大殿如今又只剩下朱载壡与徐阶两人。

徐阶已然打满了一肚子的腹稿,他要好好纠正一下这个三观有些长歪的皇太子殿下。

可惜他自认为满腹的经纶却被朱载壡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徐师傅别生气,弟子刚才的话都是胡诌的。”

???徐阶刚要出鞘的刀被生生收了回去,如果可以骂人,他真想要小苏州的一句方言大骂:太子,侬脑子瓦特啦!

本朝松江府号称小苏州。

“老臣没明白,太子这是何意?”徐阶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朱载壡的真正用意。

“弟子这么做是为制造和徐师傅单独相处的机会,您知道的,宫里的眼线...”

一听这话,徐阶神情不由一紧,他是谨慎惯了的人,从不与他人结党,更不会去攀附什么权贵,即便对方贵为太子,如果不是太子洗马这个头衔让他必须履行上课的职责,他也不会踏入东宫一步。

“事无不可对人言,太子是储君,就更不需要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人,瞒着皇上。”

“有关徐师傅今后安危的事情也不需要瞒着他人?”

徐阶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这话还是触动了他某根神经,“太子这话何意?”

终归还是上钩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朱载壡摸清了老徐的秉性,这是个滑不溜手,又过分谨慎的家伙,要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话来,不耍点手段是不行的。

“徐师傅,你知不知道,你要有大麻烦了。”朱载壡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老...老臣不明白。”

“内阁那件事本宫都知道了,师傅想想,夏阁老都要遭殃了,你还能跑的了吗?”朱载壡再次抛出自己的直钩。

徐阶的冷汗刷一下流了下来,他也是前天才看到的邸报,皇上准备召开廷议,公开讨论三边总督曾铣关于收服河套的议案。

而在这份邸报的角落里,是御史弹劾曾铣贪污受贿、虚报军功的奏疏。而在通政司的最新的下发的邸报中,这折弹劾疏已经被删去。

这事太值得让人玩味了,这不仅仅是删去一封御史弹劾那么简单,更重要的,它释放了一个信号,有人要动曾铣了,却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曾铣背后是谁,是内阁首辅夏言,正是他一力主张曾铣的收复河套计划。

曾铣的第二封《再复河套疏》已经上表,有人在等待夏言表态。

倒夏的第一枪已经启蓄势待发,而最终会造成多大的漩涡没人能够预料。

便如朱载壡所说,如今满朝都知道他徐阶是夏言的人,如果夏言倒了,能有他好果子吃?而更令徐阶没有想到的事,久居深宫的太子竟然已经知道此事了。

“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昨天黄公公入了宫,”朱载壡这话半真半假。该死的黄锦,说话说一半,害得自己还得挖空心思坑人。

“是皇上?”

徐阶的身体微微一震,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无论这场即将来到的倒夏案有多严重,但最关键的还是看嘉靖的态度,如果嘉靖不点头,一意偏袒夏言,那么底下的人叫再大声也是没用。

那么嘉靖究竟是什么态度?也许从太子这里可以探知一二。

“徐师傅,本宫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徐阶沉思许久,终于一咬牙道:“回太子,其实老臣是不赞成阁老收复河套的建议的。”

收复河套?朱载壡的身体微微坐正,他终于听到了最想知道的信息。夏言是因为这件事而被自家老子处斩的吗?朱载壡的脑海中似乎有了一些印象。

“徐师傅,细细说来听听。”

“原因有三:一是失套已是故史,自成祖年间,东胜卫内撤,便使得河套之险,成为贼虏巢穴,每岁秋冬,虏辄屯聚其间,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二是兵力不足,我大明临九边而守,万里边疆,兵力分散、往往只能分地而守,若有大规模入侵。根本应变不及,便如曾铣所言,倘真抽调九边精锐去攻河套,打的下便了,若打不下,或僵持长久,疲老我师,一旦其他隘口发现警袭,该当若何?三是花费巨大,仅按曾铣之谋划,复套一年花费军饷就达两百万之巨,而我太仓库一年收银也不到三百万两,以国库之现状,根本无力应付如此大笔军费开销。”

“是这样吗?”朱载壡暗暗低语道,穿越至今,他没对大明朝的整体情况,尤其是财政情况有個基本了解,今天算是借助徐阶的嘴第一次知道了。

简单来讲,收服河套可不可以,可以,但风险高,成本受益率也不合算,这是一笔经济账。

“太子以为老臣所言如何”

“好像有些道理,”朱载壡还无法对徐阶的话做出判断,但他知道,如果想要挽救夏言性命,让他不要在曾铣的奏疏上签字认同将是最好的办法。

那么怎样把这个信息透露给夏言呢?

通过徐阶肯定不行,不说老徐肯不肯在这个节骨眼让人看见自己与夏言亲密接触,就是老徐肯干,也很难保证他能够说得动夏言这头倔驴。

好吧,这件事还得本宫亲自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