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寂寥，星光微沉。
惨淡月光如同聚光灯般照在花无缺身上，本应融入夜色的一袭玄衣此刻却成了院里最耀眼的存在。
青丝如浓墨，冷面似神魔。
花无缺目之所及，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眸，而被他的视线聚焦，没有一个人不心跳加速，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哪怕是铁无双也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因为他发现自己确定不了花无缺到底会不会再向自己出手……哪怕他十岁入江湖，至今纵横江湖六十载，也无法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判断出花无缺是否会杀他。
毕竟，击败和击杀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带来的江湖声望却是天差地别。
幸好，花无缺并不在意这丁点儿可怜的声望。
——别人混江湖是为了名利，他混江湖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然后早日回移花宫，名正言顺的和邀月睡在一起。
但花无缺也不会大度的就这么放过铁无双，以“你向我出手，而我饶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的逻辑判断，他认为铁无双欠他一条命完全没有说不通的地方。
“铁盟主不必感慨，在下有件事想请铁盟主帮个忙。”
“何事？”铁无双虽然大气，但也不傻，花无缺能让他做的事绝对是花无缺自己不想做的事，需要耗费人力物力翻到不算什么，就怕是做些违背他心中所愿的事。
花无缺并不在乎铁无双面上的表情，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帮我杀一个人。”
铁无双暗道声“果然”，自古以来杀人都是件麻烦事，杀恶人会遭到他同伙的报复，杀善人会遭到官府的通缉，但他也没有着急拒绝，而是语气铿锵地说道：
“阁下饶我一命，但有差遣，铁无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若是所杀之人违背了铁无双的道义，那铁无双是万万不会出手的！”
“十二星相之首，魏无牙。”
“是他？好！花少侠只管告诉铁某魏无牙所在，若是铁无双取不来他的首级，这条命便还了阁下！”
铁无双一听是无恶不作的十二星相，顿时就放宽了心，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杀了魏无牙。
——能不能打过是一说，不弱气势才是根本。
花无缺清楚，哪怕铁无双养好了伤，带上他手底下的所有人一起去找魏无牙的麻烦，也最多只是会给那个擅长机关的矮矬子带去点麻烦而已。
所以他又加了层诱惑。
“杀他只是小事，花某真正想要的，是他手头的燕南天宝藏。”
“……”
院中震惊之声瞬间嘈杂，江湖众人心神摇曳，神态关切、呼吸急促的望着花无缺，那迫切的眼神仿佛是想逼问他说出此事是真是假。
但有铁无双弟子的前车之鉴，就是再给他们十個胆子，他们也不敢现在开口。
连城璧看到花无缺如此风姿，心底不由得感慨了句“大丈夫当如是”，听闻燕南天宝藏的下落，纵然他面上依旧是谦和君子，可那双眼中的炽热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见到铁无双久久无话，他自负姑苏无垢山庄也是江湖一方大势力，便前踏半步，瞬间感觉到被无数双目光聚焦，舒服的让他险些呻吟出声。
连城璧压下心头激荡的气血，爆剑拱手，冲着花无缺问道：“花少侠是说燕南天的宝藏被十二星相之首魏无牙得到了？”
花无缺豁然转首，冷冽如寒星般的眼眸里两道宛如实质的目光像是冰枪般戳到了连城璧身上，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倒退半步跌进人群。
霎时间，连城璧一张脸瞬间如同火烧，双目赤红，咬紧牙关，却不敢望向花无缺，持剑拄在地上，死死的盯着地面，胸腔之中羞愤、恨意在翻涌，就像是毒蛇在蚕食他的心脏。
花无缺拂袖冷哼：“花某做事，从不向他人解释，真相我告诉你，想找证据？自己去查便是！”
连城璧知道花无缺这是再向自己施压，一张脸火辣辣的刺痛着，但感觉到对方眼中越来越浓的杀意压迫在身上，他只能垂下脑袋，咬紧牙关说道：
“连城璧知晓了。”
“哼！”花无缺看着连城璧手掌上紧紧凸起的青筋，便知道火候已经足了，仇恨和愤怒是一个人通往强者之路或是死亡的捷径，会让人做出平常不敢做的事。
对于连城璧而言，这份羞辱足以让他壮起胆子去找魏无牙的麻烦。
当然，也有可能是打沈家割鹿刀的打算。
“夜深露重，诸位还是早回去的好。”
花无缺丢下一句话，冷的像是刀子的目光剜过黑蜘蛛、王怜花和小鱼儿三人，足尖点地，顿时身影如同一道黑烟消散，眨眼便隐没在夜空中。
铁无双叹着气，冲着四周江湖人拱手环了一圈，眉宇间夹杂着几分落寞，但还是强颜欢笑道：“时候不早了，诸位还请回吧，明日一早尽可来赵府，想必一夜的功夫，也能让铁某看出个究竟。”
两大高手先后让散，这群江湖人哪个敢留？顿时作鸟兽散，连城璧和段合肥也混在其中，偌大的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了寥寥几人。
一部分是铁无双的弟子，多出来的三人自然是王怜花他们。
“三位不走？”铁无双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困惑和警惕。
王怜花苦笑着用折扇摩挲鼻子，冲着花无缺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拱手说道：
“铁老盟主明鉴，刚才黑兄去请花兄，已经扰了他一桩好事，如今我等三人再回去，岂不是正撞到了枪口上？”
“还请铁老盟主容许我兄弟三人在这赵府上凑合一晚上。”
铁无双知晓千面公子王怜花的话多半是假话，但对方已经搬出了花无缺，显然今夜是住定了赵府，他又不是赵府主人，帮忙查清灭门凶手已是极限，此刻自然懒得多说什么。
目送三人离开。
那被花无缺一小截指甲打得口吐鲜血的弟子眼中闪烁着凶光，嘴里半截舌头都被割开，但还是凭靠意志含糊不清地挑拨道：
“师父，看他们这样子，定然是奔着赵家的家产去的，赵家主来求师父帮忙，如今一家惨死，那他家这份家产自然当由师父留在手里，还给赵家后人才是！”
铁无双点点头，颇为认同道：“既然如此，就由你去和他们三个商谈吧……是死是活，你也与老夫无关了。”
如此看不清形势的蠢货，纵然是自己的弟子，留下也只会给其他弟子招灾，索性趁机赶出去，让他受一受江湖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