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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各怀诡胎

“你们不能带兵去王帐!”

大汉使团刚刚跨过漠北,漠南的交界处,随处可见东倒西歪的匈奴人,这个天气匈奴底层牧民,奴隶,穿着单薄的衣物,卧倒在冰天雪地中,如果不死,那才是怪事呢!

不是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和苏武一样顽强。

神迹,奇迹如果屡见不鲜,那便不能被称之为神迹,奇迹了。

即便李陵不想再见苏武,任平,但玄铠骑兵过了漠北,眼看就要抵进王帐,他不得不来,做出交涉。

“我可……”

大帐之中,苏武闻听此言,便要起身同意,他话说到一半,便被任平挥手打断了。

“不让带兵,我们就不去王帐了,苏使君应该已经在北海享受过,匈奴人的待客之道了吧?”

任平此言一出,苏武和李陵皆面露尴尬。

别说李陵没想到任平的态度会这般强硬,就是一支与他同行的苏武都没有料到。

昨天这个时候,苏武可还记得自己和任平讨论下一步计划时,任平隐约间透露出,实在到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他们是准备让大部队留守于外,许野带着一部分精锐,护送苏武去觐见匈奴的狐鹿故单于。

一旦事有不待,只要许野带着精锐能够支撑片刻,任平就能带兵冲进匈奴人的王帐营地,救出他们来。

对于任平的这個战术战略,甭管任平自己信不信,苏武对此是深信不疑。

匈奴人也相信,要不然李陵也不会过来先行交涉。

甚至于李陵把预想的情况,想得还要糟糕几分。

他是见识过在浚稽山之战中,罗愣娃带领玄铠骑兵,所能迸发出的穿透力。

今日的玄铠骑兵装备,明显要比当日在浚稽会战中,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他们身上有一些装备,李陵也没有见过,但他能够设想到,玄铠骑兵的战斗力,肯定比浚稽会战时,又上了一个档次。

深知这样一支队伍一旦接近王帐,那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若是任平到时候不想会晤,而是学昔年霍去病那般直捣黄龙,恐怕只要现在徘徊在任平周围的各部匈奴兵马,一个没抗住,便会被他达成这不世之功。

对于挡住玄铠骑兵一事,反正李陵依照现在手底下的兵马,是没啥子信心的。

但凡推演盘算,能有五成胜算,以李陵的脾气,都不会亲身来任平的大帐。

当然他来此,也有匈奴一方实在没有合适的洽谈人选原因。

匈奴一方够份量,又了解大汉的,就只有李陵和卫律两人。

卫律和苏武有仇,苏武在北海蹲了小十年,皆是拜卫律所赐。

即便苏武是君子,会以大局为重,但卫律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尝试,更何况任平又是一个出了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苏武哪里能猜到,任平心中所想?

此一时,彼一时了。

眼下周遭,到处都是冻饿而死的骸骨,如果不是现在天气冷,任平敢肯定,匈奴各部已然有大疫,孕育而生了。

看到这种情况,任平早早就派人去给那些匈奴牧民,奴隶,发放传单了。

传单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现在那些随时会冻饿而死的牧民,奴隶,根本听不进去太多话,只听到跟着汉军走,供吃供喝,还有地方取暖,能活着,就已然双眼放光,迫不及待了。

为了取暖,那些奴隶和牧民,几个人披一张羊皮,天寒地冻间,羊皮已经和他们的表皮冻在了一起,他们连单独行动都做不到,每挪动一步,都是步履蹒跚。

这些奴隶和牧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有些时候,走走路,自己的胳膊掉了,或者身上掉了一块肉,他们也感觉不到。

在任平眼中,见到匈奴底层牧民,百姓的这副惨状,已经达到了他此行出使匈奴的愿景了,至于见不见匈奴单于,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他们可以不见匈奴单于,但是不能让苏武重蹈覆辙。

今日任平在提前接到匈奴斥候,向自家哨骑通禀李陵要来会晤的消息后,早早便扎了营。

营地的外围,让他布置了一百张“止戈弩”。

玄铠骑兵,没做骑兵之前,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步卒精锐,如今挑五百人下马,让他们做回老本行,又有何不可?

任平麾下的士卒,练兵主打一个全面。

陈照的水军,都开始从益州进货藤蔓,制造小圆藤盾了,就是准备,万不得已,要陆战的时候,即便面对骑兵,也能支持周旋几回合。

作为任平麾下最精锐的士卒,玄铠骑兵,会玩刚造出来不久的“止戈弩”,也很合理吧?

虽然先前不知道李陵此番的来意是什么,但任平都不准备率兵再往前走了。

和匈奴人不同,任平麾下的玄铠骑兵,哪里人士都有,大多数都没有去过漠南,跟别说漠北了。

这个诡天气,还着铁甲赶路,拖得时间久了,任平麾下玄铠骑兵的装备优势,便会转为他们的劣势。

即便今天李陵不来会晤,任平也会以令停止行军,逼匈奴人派出藩王过来与已方洽谈。

一百张“止戈弩”,就是任平的底牌。

有了这一百张“止戈弩”,外加一万支箭矢,任平率领玄铠骑兵在哪里扎营,哪里就是坚不可摧的堡垒。

这一百张“止戈弩”,射程在五百步,一轮连射六发,箭头皆是铁制,带倒刺,这等天气下,依照匈奴的医疗条件,只要中箭,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只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任平的杀手锏,又不是“止戈弩”,他的底气是玄铠骑兵。

一旦他们被包围,把匈奴人放到二三百步的距离,“止戈弩”一轮齐射下来,剩下的交给罗愣娃即可。

连番冲击下来,任平就不信,匈奴见识到了自家的“神兵利器”,还能悍不畏死的发动冲锋?

真若是如此,那任平败了也不冤,大不了用“止戈弩”交替射击,外加玄铠骑兵游击冲锋,缓缓后退,再派几十哨骑,向沃野城求援,任平再怎么狼狈,也不至于重蹈李陵的覆辙。

任平所言,是李陵没有预料到的。

李陵闻听此言后,沉默了许久,方才闷闷的回了一句。

“若不觐见单于,何谈汉匈援助之说?”

任平想了想,觉得李陵言论,有些道理。

他不顾全自家的脸面,也得顾全大汉的脸面。

“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周遭都是你们的士卒,我们身为大汉使团,代表了大汉天子,狐鹿故单于,既然已经称臣,又有心求援,不妨亲身来此地相见。

在咱们两军对峙当中,设一大帐,各带百人,前往会盟,如此可保万全。”

事到如今,李陵也没啥更好的建议,只得从了任平之言。

“此事我做不了主,待我回去禀明大单于,再做定夺!”

“右校王请便!”

这个时候任平还是挺客气的。

虽然事关汉匈会盟,使团相见问题,但从始至终,苏武被任平打断后,就再没有发表过一句言论了。

苏武脾气硬,但不是傻,现在他已经看明白了,别看自己挂着主使的名头,但这次汉匈会见,他还就说了不算。

他想提点什么意见,任平都不用多说,一句可是想效当年北海旧事,便足够把苏武怼回去的了。

李陵走了,任平可没闲着。

他才不管匈奴狐鹿故单于,同不同意,自己提出的该如何会盟的条件呢!

他只关心,匈奴各部的底层牧民,奴隶以及寻常士卒。

这边李陵派人过去将任平的意思,通禀狐鹿故单于,那边任平已然开始组织那些忍饥挨饿多日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南迁事宜了。

羊皮贴身分不开,就接到营地外,专门设立的暖和帐篷里小住。

对于这种情况,不能急,帐篷内不能用大火烤,只可在帐篷中,放一两个小火盆,维持帐内的温度即可。

其他的便是打清水,一遍又一遍的缓缓给那些匈奴牧民,奴隶,士卒,冲刷身子了。

大概一般情况下,冲刷个两三遍,就有化开的迹象了,再在温暖的帐篷里,待上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就可以基本无伤,脱离羊皮了。

之后就是喂些粟米粥,让这些匈奴的底层牧民,奴隶,士卒,恢复一些气力,便可踏上南迁的路途了。

以任平现在随军带来的医疗条件,根本不足以大规模,治疗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的冻伤。

并且这事还急不得,眼下这些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的冻伤就已经很严重了,需要截肢的占了五分之一,如果他再急,火大一些,那就会有大量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当场掉胳膊,掉腿。

维持现在这个情况,那些匈奴底层牧民,士卒,奴隶,虽然之后还会有不少人,面临截肢这个问题,但却可以支撑到朔方,五原二郡再说。

更何况,任平说他们需要截肢,也是以他这个医学门外汉的角度来看,最后到底该怎么治,还得焦叟和嚓花儿商量着来。

即便南迁朔方,五原二郡中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有不少以后就是残疾之身,大大影响了他们的未来劳动能力,任平依旧还是要照单全收的。

他收这些人,不是善心大作,而是为了千金买马骨。

现在这些凄惨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只占匈奴各部人群中的一小部分。

其他匈奴人,如果知道大汉连残疾的匈奴人,都一样收容对待,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闻风而动,任平也不好预判。

更何况任平最擅长的就是物尽其用,当初为了抵御匈奴,他连瘫痪在床的人,都没“放过”,更别说只是有些残疾的匈奴人了。

他们还未到朔方,五原二郡,任平就把他们的出路想好了。

懂饲养牲畜的,就给他们牲畜饲养,饲养技术不行,就去种地,没力气种地,就学纺织,工匠手艺。

正好公输鹏那边也缺人,大工匠的活计,他们干不了,就干打杂的活。

至于会不会有人偷学了技术,就跑回匈奴这边,任平对此更是不担心了。

锦衣卫的队伍,已经扩充到了三千人,其中除却几百人是来自朔方郡,其他都是另外四郡中的良家子,做事果决,手段层次不穷。

重赏之下,任平甚至无需出动军队,仅凭锦衣卫,就能把想要叛逃的人,追杀处决。

如果不是早早做出万全准备,任平哪里会在大朝议上,提出这等对匈计策?

人民的智慧无穷无尽,任平对于锦衣卫,只要晓以“义”,重以“利”,又有家眷牵制,身世清白,具体办案,他们自会想出好办法。

为了保护这些南迁的匈奴人,任平分出了一个百人的匈奴小队,沿途护送他们到沃野城。

仅仅两天时间,任平便迁移走了上万匈奴的底层牧民,士卒,奴隶。

其他各部的首领,藩王,都尉,自然知道任平如此做,长久下来,对于匈奴而言,乃是心腹大患。

但是他们根本没精力,也没钱粮帮助那些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更不愿意自掏腰包,帮助这些“穷光蛋”。

这些匈奴的各部藩王,都忙着各扫门前雪呢,现在惨兮兮,被任平捡漏的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都是一群本来就没什么油水,即便在正常年月,皆是匈奴贫困户的家伙。

这些人,各部藩王,甩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阻止他们跟着任平麾下玄铠骑兵南迁?

当然各部藩王,也不是不想阻拦,主要是他们的实力不允许。

铁矿,漠北,漠南都不缺,他们缺的是高端冶炼技术,匈奴的冶炼技术,比大汉还差一个等级呢!

上哪批量生产,可以大规模破甲的精铁箭头去?

即便有一部分精铁箭头,也都牢牢掌握在大单于的嫡系部队手里。

没有绝对的压制力。只靠一个大单于的空头名号,说出来的话,哪个藩王听了,哪个才是傻子呢!

如果匈奴各部,团结一心,任平这三千人马再强,终究是数量有限,真打起来,胜负难料,很难说不步李陵的后尘。

关键是他们不团结,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

现在可不是汉军大规模进军的时候,大家如果不团结起来,就会被汉军覆灭。

现在任平打得名号,是应狐鹿故单于的请求,过来援助匈奴人的。

双方名义上,非但不应该大动干戈,反而是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天灾人祸,熬过这个寒冬。

一旦外部没有压力了,内部问题便暴露无疑。

匈奴的各藩王,谁不知道任平的玄铠骑兵是块硬骨头?

谁愿意自家带着自己全部家当,和任平拼个你死我活,不但得罪了大汉,还得让其他藩王把胜利果实抢走了?

大家都不傻,都在等第一个先和任平动手的人。

任平更不傻,他就是瞅准了匈奴各部藩王的小算计,方才直接这般大肆发动匈奴底层牧民,士卒,奴隶南迁。

上层权贵的争斗,终究是上层人的事,底下老百姓,主要还是关心,咋能让自己活下来,并且活得更好。

最主要的是,汉匈之间争斗了数十年,一直没有上升到民族仇恨的高度,最多就是在国家对抗草原联盟的层次上。

匈奴人在大汉为官也不少,大汉亦有投降匈奴的。

再加上之前的和亲政策,还有匈奴一直宣称自己也是华夏正统,是夏桀的分支流亡至此,大家都是一家人,故而在底层中,只要不打仗,匈奴和汉民之间,鄙视链存在不假,但仇视链却不存在,匈奴民众归汉,也没啥心里负担。

——分界线——

就在任平如火如荼进行他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大南迁工作时,匈奴人的王帐,已然是吵反了天。

“大单于,汉人素来狡诈,今朝名为援助我等,实则是要吞并我族人,我听说任平已然在组织那些冻饿的族人南迁了,再让他这么弄下去,恐怕来年开春,咱们各部就剩不下几个族人了。

大单于,你下令吧!我邪莫考愿为先锋!”

左呼知王邪莫考,现在弄得都有应急反应了。

他听见汉话,便觉得有阴谋,见到汉人,就说对方是奸细。

虽然他这一番话,引得王帐之中,不少好战的匈奴权贵,纷纷响应,热血沸腾,但别说狐鹿故大单于,对其不予回应,沉默不语,就是他的兄长右呼知王,也一样是闭口不言。

“大单于,左呼知王所言,太过偏颇了。

且不说大汉此番的援助,是真是假,那玄铠骑兵的厉害,咱们都是领教过的。

贸然兴兵,一旦不能取胜,再挑起大战,今冬我们各部又这等损耗严重,恐怕会被大汉一举逼得,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右谷蠡王博拉是亲汉派的领袖,和左呼知王邪莫考一向政见不和,二人只要在王帐议事,便没有不吵的时候。

今朝右谷蠡王博拉刚刚出言反驳后,左呼知王邪莫考还不待与其起争执,一旁的丁灵王卫律,却是先开口了。

“大单于,汉朝此举未必就对我草原各部无利,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前不久又因兽神发怒,牲畜大量减少,族人收成减半,口粮维持都很困难。

据臣所知,那些被汉军将领,南迁的族人,都是各部无力负担的民众,其中多属老弱病残,汉军既然想要,那便让他们拿去好了。

如此一来,既帮咱们解决了底层族人的生存问题,又可以消耗汉军的粮食,药品,如果咱们明年要组织春猎,秋狩,情况也更加对咱们有利。

这些族人,大家都保障不了,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死在咱们的土地上,对各位藩王,以及大单于的声名,都是一种拖累,但死在汉军的土地上,却是不同了。”

卫律的话,说到此处,便不在往下继续说了。

“有何不同?”

匈奴人的脑子,不能以常理度之,卫律停嘴后,王帐中还真有“傻子”当众去问。

卫律闻言,也只是笑一笑,不做具体回答。

其心里,已然早就把那个追问的且渠,骂了个底朝天。

如果不是卫律,了解帐中的权贵,大半脑回路都清奇得很,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

在场之中,匈奴人的主要权贵,譬如狐鹿故大单于,左右呼知王,左大都尉,右谷蠡王,李陵等人,皆是明白了卫律之意。

尤其是李陵,不得不感叹,卫律之计的毒辣。

卫律与李陵不同,他是匈奴人,自幼长在大汉,因为和李延年交好,因为害怕受到李延年巫蛊的牵连,方才叛逃到匈奴的。

所以他平时对于大汉的许多作为,表现得十分毒辣,李陵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李陵没想到,卫律对于自己同族都这般狠辣。

若按他之所言,便是在拿各部底层匈奴人的性命,去换取一个道义上的同仇敌忾。

一旦这些被迁往汉地的匈奴人有些死伤,卫律肯定会大肆在各部宣传,大汉如何迫害他们,如何狡诈的。

如此一来,明年若是再进军大汉,各部麾下的士卒,便会对汉人多了一份仇恨,两军交战,士气十分重要,有了这份仇恨,匈奴一方士气自然大盛,不说在之后同汉军的交战中,能取得绝对的优势,但最起码不会像现在大家包围任平的三千玄铠骑兵时,呈现出各怀诡胎,进退维谷的模样。

李陵现在都能想到,甚至说,那些被迁往汉地的匈奴人,即便结局很好,卫律为了各部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同仇敌忾,都会营造出不好的氛围来。

毕竟这是卫律的老本行,他这些年,没少在大单于面前,假借诡神之说,排除异己。

想到此处,李陵心中便不甚唏嘘。

处于个人感情,他当然是心系大汉的,平日里两军交战,打生打死也就罢了,真遇到这种能够影响战局的战略层面,李陵自然是不希望匈奴人占据上风的。

但他所想,只是自己理想中的事情,现实却是,他在匈奴这边,待遇颇优,卫律也一向和他主动交好,论私交,他们二人还是不错的。

匈奴的处境,越难过,李陵个人的处境,也同样不会好。

再有就是李陵,不想让任平建立太大的功勋,尤其是那种他之前一直梦寐以求的功勋。

他观任平,便好似瞧见了当初意气风发的自己。

任平的成功,有时在李陵看来,心中亦有几分欣慰之色,可一旦对方有立下那种不世之功的机会,李陵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拦反对的人。

要不然前几天他也不会在预料到王帐危机后,并未用其他藩王相请,便主动找任平交涉。

甚至李陵在心里清楚,如果自己和任平里应外合,突袭王帐的成功率会大大增加下,依旧选择站在了匈奴的这一边。

在这种左右不是人的境遇下,李陵选择了缄口不言。

李陵的想法,此时在王帐之中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卫律的计策,拨动了狐鹿故大单于的心弦。

甚至一向好战,主战的左呼知王邪莫考,都罕见的没有对这种相对“温和”的计策,提出异议。

就在狐鹿故大单于,准备开口敲定的时候,一旁听了半天的左大都尉赤啪塔,却是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大单于,丁灵王之策甚佳,然臣弟还有一言,荒郊之中的部族子民,均是大单于的子民,我草原各部,可请大汉来援,却不可将子民弃之,若如此为,以后如何向天神交待,向各部族子民交待?”

左大都尉赤啪塔的言论,无疑于在帐中各藩王,都尉,且渠的脸上,疯狂抽。

大家闻听此言之后,脸色均很是不好看,包括狐鹿故大单于。

“赤啪塔所言有理,那就命你带本部人马,前去收治边地臣民,以慰天神!”

狐鹿故大单于的命令一出,帐中形式立马反转,大家看向左大都尉的眼神中,皆充满了幸灾乐祸。

左大都尉赤啪塔,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臣弟遵命。”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份差事。

李陵看到此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话还是没有出口。

——分界线——

“报!”

“言!”

“禀将军,匈奴左大都尉率领数千骑兵,阻拦我军收容匈奴牧民,奴隶,已然和罗都尉对质起来了!”

任平正在自家大帐中烤火呢,一听这份军情,立马从软榻上,蹦到了地上。

“着甲!”

任平一声吼,把周遭的士卒,都给吼懵了。

见他们无动于衷,任平不由得气急道。

“老子说着甲,你们没听到么?”

“啊?诺!”

一众士卒反应过来后,赶紧七手八脚的为任平着甲,他这皮甲刚刚穿好,帐外又跑进来一个士卒禀告道。

“启禀将军,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随罗都尉回营,想要求见将军。”

任平闻听此言,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追问道。

“匈奴的左大都尉,可是被绑来的?”

“禀将军,小的未见绳索。”

任平听到此处,还是觉得不放心,复又再问。

“罗愣娃方才可曾与匈奴人交战?”

“禀将军,不曾交战。”

“呵~”

任平再三确定无疑后,不由得摸了摸自家下巴处的胡茬儿,心中暗道:这酒钱看来是没有白罚,今朝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把苏使君也一同请过来,与本将军一起接见匈奴的这位左大都尉。”

“诺!”

“卸甲,卸甲卸甲……”

不用打仗了,任平自然要卸甲,这天寒地冻的,即是穿着皮甲在帐内,身上都能感觉到凉气。

即便任平的皮甲,都是被手下士卒,精心保管,但仍免不了被冻得邦邦硬,穿在身上不爽利的很。

任平这边刚刚把甲胄脱下去,苏武便率先赶到了。

这几天任平的营地中,就属他们使团的人,最为闲暇。

苏武成天都是憋着劲儿,等李陵的回信,为到底什么时候面见匈奴狐鹿故单于,而辗转反侧。

对于此番出使匈奴,苏武和任平的看法与注重点,大大的不同。

任平是本着,能捞多少匈奴人,就捞多少匈奴人的想法来得。

对于见不见匈奴的大单于狐鹿故,根本不重视。

他心底里已经对南迁的事,有了客观的判断。

如果匈奴的高层,这么容易便就范,何至于汉匈之争,持续了七八十年。

即便是现在,都漠南无王庭了,匈奴人的南下狩猎,也一次没少。

相比任平,苏武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理想“天真”了一些。

苏武还没有悟透,外交只在兵锋之上的道理。

还妄想着通过自己的操作,能够让狐鹿故单于接受南迁,主动率兵,跟着他们入驻五原,朔方二郡。

故而眼下迟迟不见,狐鹿故单于,他方才会这般急切。

哨骑禀告的是相同消息,听进任平和苏武的耳朵里,却是两回事儿。

在任平耳朵里,左大都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自己已经准备好看戏了,就看这位匈奴的左大都尉,如何表演?

苏武听见的是,匈奴这边终于要开始正式和大汉交涉了,到自己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对于苏武进入自家大帐时,那模样宛如一只旗开得胜的大公鸡,任平并没有什么表示,两者的政见不同,但都是为国效力,虽然任平不看好不认同他的政见,但却还是要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大单于座下左大都尉赤啪塔,见过镇朔将军。”

左大都尉赤啪塔,一进大帐,任平就开始在打量他。

首先确定了哨骑所言不虚,不管是从神态上,还是从外表上看,这个匈奴的左大都尉赤啪塔,都不像被罗愣娃绑回来的模样。

再近一步观察,任平发觉这位匈奴的左大都尉赤啪塔,长得倒是和汉人差不多,少有他们匈奴的相貌特征。

“左大都尉请坐!”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一会儿大家能否谈得拢,如今人家左大都尉赤啪塔,言谈举止,如此客气,任平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左大都尉,不知狐鹿故单于,准备何时接见我们使团?”

左大都尉赤啪塔刚刚坐下,任平还不待问询,一旁的苏武却是抢先开口了。

任平见此,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以静制动,方为上策,苏武也是外交的老人,因何会这般急切?

如此殷勤,即便见了狐鹿故单于又能如何?

左大都尉赤啪塔自是认识苏武的,其闻言,不由得点头淡笑道。

“我此行前来,却是另有要事与两位相商,临行之即,大单于并未告知在下,要何时接见二位。”

左大都尉赤啪塔的汉话说得很是流利,完全听不出任何匈奴口音,单凭这一点,任平此时心中就已经在犹豫,要不要现在下手,把这个看起来像是对大汉颇有研究的家伙,就地弄死,以绝后患。

“会晤事关两国邦交,我等乃是代表大汉天子,狐鹿故大单于何故这般怠慢?”

左大都尉赤啪塔方才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苏武的头顶。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苏武此时再追问时,口气相较于之前,可是差太多了。

不过左大都尉赤啪塔闻言,却没有丝毫恼怒之意。

“苏使君,本都尉的确不知,还请勿怪。”

“左大都尉言重了,武一时失态了。”

此时此刻,苏武也清醒过来了,连忙同左大都尉致歉。

左大都尉赤啪塔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面向任平淡笑接言道。

“镇朔将军,我方才听罗都尉说,你们要将外面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悉数迁移到朔方和五原二郡去?”

听到此处,任平眼前一亮,他知道今日的重头戏,却是来了。

在他决定归置匈奴底层牧民,奴隶,士卒南迁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刻,说辞更是准备了多时,故而听了左大都尉赤啪塔的发问,任平并没有丝毫惊慌,迟疑的神情出现,反而脸上挂着一副坦荡荡的态度,“诚恳”的回复道。

“狐鹿故单于已经向我大汉陛下称臣了,那么这片草原上的所有藩王,权贵,牧民,奴隶,士卒,就都是我大汉陛下的臣民。

陛下听闻自己的臣民在受苦受难,自然是心急如焚。

派我等前来,就是为了援助草原上的牧民,奴隶,士卒。

今我到此所作所为,也是我大汉天子的亲自授意,这里的牧民,奴隶,士卒,缺衣少粮,冻伤严重,朔方,五原二郡,相对暖和,并且莪们还为这些不幸的匈奴牧民,奴隶,士卒,提前盖好了房屋,一旦他们到达二郡,生活自会得到改善,免除他们现在所遭受的疾苦。

原本陛下是准备直接运送钱粮,物资给贵部的,只是因为后来考虑到,抽调物资,耗费时间不少,来往途中,无意耗损颇大,又顾及草原天灾,刻不容缓,诸部臣民,必是水深火热,思虑再三,方才采用了这种援助之法,就是为了尽快,更多的帮助草原各部受灾臣民。”

任平说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即便今天左大都尉赤啪塔乃是别有所图,此时听后,也不仅暗暗点头,在心中对于大汉的此番作法大为倾佩。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一想到自家兄长狐鹿故大单于,以及和一众匈奴的藩王,都尉,且渠,在王帐之中,拿底下子民的生命,做儿戏,对他们的生死完全不在意,只在乎能否因为他们的死,而化作进攻大汉的强有力武器时,再听听今日任平这番言语,哪里能够让他不动容?

甭管任平之言,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连日来他们都是在真真切切的救治匈奴子民,即便是其中有计谋,但一个是以“生”为计,一个是以“死”为计,两者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越是知道真相,越是为自己的部族感到唏嘘。

他此时已经仿佛看到了,自家部族数百年后的消亡命运。

任平见其面露愁容,当下不解的问询道。

“可是本将军之言,有何不妥之处?”

“将军误会了,我只是一时想起周遭的子民遭遇,不由得心有悲戚罢了。”

任平见自己也问不出来几句实话,便就不白费气力,而是话风一转,步入正题。

“适才听闻,左大都尉,有意阻拦我军收治各部灾民,不知其中有何隐情?”

任平此问,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在之前不知道已经预演过多少次了,故而此时回答起来,却是半点没有犹豫。

“不瞒将军,天神降怒,草原受灾,我赤啪塔麾下,乃是最为严重的几个部落,我赤啪塔平素自问也有些德行,不知为何触怒了天神,降下了这般灾祸,若有可能,能以我赤啪塔一人之身受罚,而免除一众子民的灾祸便好了。

我知将军仁义,我部实在没得办法,只能来此相投。

希望将军能看在同为大汉臣属的份上,救我部灾民一救。”

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之言一出,任平当即陷入了沉吟。

不过他思虑的时间非常短,只片刻工夫,任平便起身将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搀扶起来,点头应允。

匈奴左大都尉赤啪塔见此,喜不自胜,便要再拜以示感谢,却是被任平以双臂紧紧搀扶,不得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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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匈奴的左大都尉赤啪塔和苏武,大帐之中只剩下了罗愣娃和任平。

任平一见这家伙扭扭捏捏的没有走,便猜到了他所求为何?

若是换了平常,他肯定要逗一逗罗愣娃的,但今天左大都尉之事,任平还没有考虑周全,眼下却没有那个心情,故而对其直言道。

“你今天还算有些长进,回去赏你十坛一等匈奴血,自己到我府邸私库去领。”

“哈哈哈哈……谢公子,谢公子。”

罗愣娃闻言,心满意足,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