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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父慈子孝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躬安?”

“朕安!”

今早的朝议上,汉武帝没来得及好好多看看自家这个儿子,散了朝议,父子俩在未央宫相会,一旁有皇后卫子夫作陪,倒是让刘彻心里,难得的温暖许多。

“边塞风霜,汝近来想必经历不少。”

父子相对无言,好半天汉武帝方才找到了一个不是话题的话题。

太子刘据闻言,连忙向自家父皇行礼,态度十分谦恭。

“禀父皇,儿臣此番领兵着实涨了不少见识。”

话题结束后,父子俩個又进入到了沉默环节。

不过这一次打破沉默的不是汉武帝,而是太子刘据。

“禀父皇,儿臣此番领兵巡查边塞诸郡,发现百姓脸上多有菜色……”

“啪!”

太子刘据的话还没说完,汉武帝刘彻便将刚刚拿在手中的茶碗摔在了桌案上。

这般动静,吓得周遭伺候的宫女,宦官,个个不寒而栗,连忙跪倒于地。

皇后卫子夫见此,并未出言,只是默默起身,想要前去收拾那些破片。

“朕养尔等是干什么的?一群没用的废物!”

汉武帝话音刚落,周遭的宫女,宦官自是知意,连忙起身过来收拾残局。

而一旁的皇后卫子夫见此,淡然一笑,也就顺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待到宫女,宦官收拾完汉武帝的桌案,重新上了一副新茶具时,太子刘据方又接言道。

“父皇,子民生活贫困,实在不该再妄动刀兵了,儿臣奏请父皇,莫要再向朔方,五原,云中,定襄,西河,上郡等地迁移民众了,就以眼下……”

太子刘据持续捋虎须,非但没有让汉武帝刘彻再摔茶具,反而把他给逗笑了。

“哈哈……皇后看看,太子出去一趟,变化着实不小啊?”

对于汉武帝所言,皇后卫子夫并不做回答,只是点头微笑回应。

汉武帝刘彻也不待她回应,便自顾自的接言道。

“朕欲明年初春东巡,太子所言是否虚妄,待朕归来自有分说,眼下却是不必再提。”

“诺!”

太子刘据虽然此时胸中还有千万言语,却也只能化作无言之声。

“朕今日却是有一事,想要听听太子如何作答?”

原本神色显得有些萎靡的刘据,听到自家父皇有考校自己的意思,立马来了精神。

汉武帝刘彻见此,很是满意,他却是不着急,先行默默喝了一口清茶,沉吟片刻后,方才接问道。

“此番北击匈奴,三路大军均有功绩,太子逼匈奴议和,迁移漠北,商丘成擒献车师国王及一众贵族俘虏上万众,霍光先遣胡骑击匈奴先锋,挫其锐气,后又率兵以风雷之势拿叛贼赵国废太子刘丹,朕心甚悦,但不知太子心中,三军诸将谁可为首功?

朕这里有一份封赏诏令,尔等可拿于太子观之。”

汉武帝刘彻说罢,一旁便有宦官将早就准备好的封赏诏令,拿给太子刘据。

太子刘据此时还不太明了自家父皇,所言何意,其一手抓过诏令,平铺于桌案之上,开始认真,查阅起来。

“赐封赵充国为营平侯,赐封石德为丰粮侯,赐封……”

太子刘据将这个封赏诏令,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其上都没有自己心目中的首功者。

汉武帝这份封赏诏令不可谓不重,连卫不疑和卫登,都被重新恢复了爵位,再度被赐封为阴安侯,发干侯,唯独偏偏漏了任平。

若是往昔,太子刘据肯定早就直言了,但连番经历变故后,他成长了许多,再看过封赏诏令,虽然他心中有所疑问,但提出异议的话术,却是委婉了许多。

“禀父皇,父皇大肆封赏,群臣朝贺,只是为何独少了镇朔将军?

非是儿臣有私,这镇朔将军虽然行事有些不羁,此番却是立下不少战功,依父皇所见,是否给他个列候位,缩减一些食邑,以示小惩?”

太子刘据之言,成功引起了汉武帝刘彻的兴趣,其挑了挑眉头,笑言道。

“这任平所行何举,要太子对他下罚?”

汉武帝此言,在场的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均听出了其中的调侃之意。

太子刘据一向主张宽刑罚,常常因为汉武帝所用酷吏刑罚太重,而自行更改减免,故而此番他主张处罚任平,方才会被汉武帝由此调笑。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更深的,汉武帝不说,太子刘据亦不愿意多想。

汉武帝刘彻的调侃问题,太子刘据却是不好回答,不论怎么回答,对他本人来说,皆是无关痛痒之事,但却对任平的命运,至关重要。

太子刘据自是知道,自家这位任卿,许多事做起来,着实很不合朝廷法度与大众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不过刘据本来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结交三教九流之士了。

为了如何给自己这位任卿,避重就轻,太子刘据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他一会先想以大肆收受冀州官员钱财,美女之事为论,又觉得此“罪”还是有些过大了,先前的主父偃就是因此为导火索身亡的。

想要改成持符节,秉公执法,但此事连太子殿下自己都说服不过去。

冀州刺史方理,上郡郡守,肤施县县令,县尉,孙家三兄弟,前者任平给太子刘据和汉武帝刘彻的上报是人丢了。

夜晚宿营,遇上狼群了,等击退狼群后,就找到了一条方理的大腿,人到哪去了不知道,孙家三兄弟更简单,直接就是抵抗拒捕,被任平杀了。

这样的理由,也别怪汉武帝刘彻会多想,就是太子刘据初听闻,也是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任平,其神情意思很明显,就是“任卿莫要拿孤当痴儿”。

狼群袭营,人丢了,看似很合理,但知道见识过沃野军玄铠骑兵战斗力的人,都会明白此事有多离谱。

当时根据任平所说,他是带了三百玄铠骑兵的,还个个都配有擎张弩。

不说晚间全员在岗,便是在岗几十人,弩箭齐发,啥样的狼群也攻不进来啊!

孙家三兄弟拒捕被杀就更扯了,他们连那等至关重要的通信文书都上交了,如何会拘捕?

这种大错,汉武帝自然是知晓的,太子刘据也是知晓的,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一旦拿到明面上来,那任平便是轻则罢官,重则灭族。

太子刘据迟迟不语,汉武帝刘彻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他年岁大了,席地而坐,时间长了坐不住,为了等太子想好答案,他便挥了挥手,召来宫女,宦官,给自家和一旁的皇后卫子夫,一人上了软垫靠背。

汉武帝斜依着靠背,歪着头,也不盯着太子刘据看,怕自己一直盯着,过于给他压力了。

汉武帝望向自家皇后,卫子夫还是一直如昨,宠辱不惊,好似看不明白自己丈夫和自己儿子的斗智一般。

自家的亲生女儿被杀了两个,卫子夫也不见有何脾气,甚至都没有去找汉武帝刘彻哭诉。

当然此事发生在一年前,那个时候,皇后卫子夫便是想找汉武帝刘彻哭诉,也未必见得到他。

人生的际遇便是如此奇怪,一年前大汉朝堂,后宫,除了皇后,太子见不到汉武帝外,谁都能见到汉武帝。

现在则是,刨除隔三差五的大朝议外,外臣想要见汉武帝刘彻一面却是难了,反倒是人老珠黄的皇后卫子夫,“子不类父”的太子刘据,能够天天与其相见了。

汉武帝刘彻先前不爱看自家的皇后卫子夫,因为一看到她,汉武帝刘彻便会想到自己也已经是一位垂暮的老人了。

皇后卫子夫,就像一面带有记忆功能的镜子,汉武帝刘彻一看她,往事便能一一浮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自从近来宫中的方士,被汉武帝杀了个干净,那棵数十丈高,用于接“仙露”的青铜仙人掌,也被人悄悄融了之后,汉武帝刘彻明显来卫子夫宫中的次数增多了,也不回避和她对视互望了。

但是他们二人,日常之间,还是很少沟通说话。

皇后卫子夫自然能感受到汉武帝刘彻的变化。

都是在一起大半辈子的人了,谁又能不知道谁呢?

只不过这个改变,对于她来说未免有些迟了。

在皇宫中生活的几十年时光里,磨平了卫子夫的爱意,她现在只是在扮演好自己的皇后角色罢了。

虽然进入宫门,在经历了陈阿娇一事后,卫子夫便认清了宫中的生存法则,但事到临头,她难免会为自己两个死去的亲生女儿唏嘘。

作为皇后,死了两个公主,卫子夫会很冷静,觉得那就是她们的命。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的皇后角色,演技也越来越拙劣,以母亲视角看问题的时间,越来越多,对于两个女儿身死,也越来越神伤。

“禀父皇,儿臣此番班师路过沃野城,倒是遇到一件关于镇朔将军的趣事。”

“哦?”

太子刘据的突然出言回答,打断了汉武帝和皇后卫子夫的思虑。

对于自家儿子的答案,汉武帝刘彻还是很期待的,这种期待无关对错,亦不是皇帝对太子的考校,而是寻常大户老翁看自家儿子讲故事的态度。

汉武帝刘彻翻了一个身,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对着太子刘据玩味一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太子刘据见此,心情亦放松了许多,其淡笑接言道。

“镇朔将军有两个妾室,儿臣在回来的时候,任平竟然郑重的求儿臣,给这两个妾室一人一个良人封号。

说是那二人身份卑微,他自己又自知功勋品级不够,想要娶二妻,不知何年月,眼下他的一位妾室怀了身孕,他便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儿臣本不想答应,因为此事没有先例,后来实在拗不过任平的哀求,又想着他也是屡立战功,此事细说起来,也不违背朝廷法度,便赐封了她们二人良人号。”

“哈哈哈……这还真是一件趣事!”

汉武帝听完太子刘据之言,开怀大笑,那反应的剧烈程度,既在刘据的意料之中,亦在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仅是如此也就罢了,您却不知,先前在任平统领先锋部队死战时,儿臣知他秉性,便答应拨十个宫中侍女,给他做姬妾,这位任将军听闻,兴奋不已,如此模样,儿臣还是第一次在文臣武将中见到呢!”

汉武帝刘彻听到此处,拊掌笑道。

“这任平还真是一个妙人!朕素听闻他行事放荡不羁,以往还不信,觉得有故作之疑,今日听太子所言这两件趣事,方才觉得那传言不虚。

镇朔将军战功卓著,怎能配宫女?既然他尚未婚配,汝妹夷安公主又寡居,朕便将其下嫁给他,招任平为婿,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刘据闻言,沉吟思虑,其妹今年还未到三十,任平此时也有二十四五了,两者之间的岁数差异倒是不大。

且他妹妹相貌如何,太子刘据自然知晓,依着任平的“好色”秉性,也不会待他妹妹不好。

最重要的是,任平若为帝婿,倒是可以消除他与自家父皇之间的不快,自己关系又能与他更亲近几分,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父皇所言极是。”

“哈哈……那此事便交由太子你操持,明日传旨,召任安,任平回京。”

“诺!”

—————

“玄铠都尉麾下陷阵营营长陈照,参见将军!”

“免了!”

任平正指挥崔田刚刚挑选出来的匠人,收集各个帐篷村和沃野城内的破布,将它们依次放到石缸捣碎,见到陈照到来,任平拍了拍手上的布屑,将木杵交到一旁的工匠手中后,来到他面前,仔细打量起陈照来。

“不错!年纪轻轻,就做了陷阵营的营长,看来愣娃对你颇为器重啊!”

听到任平的夸赞,陈照连忙拱手拜倒于地。

“照愿为将军,都尉,效死力!”

“起来!起来!你也是咱们沃野城的老人了,你们这些人,何时添了这拜来拜去的毛病?”

任平面容佯装不喜,陈照见此连忙起身,憨厚的笑了笑。

“都仔细些,把那些破布捣成你们吃胡饼前的水面状,再派人报我!”

“诺!”

“走咱们回大帐里聊!”

任平嘱咐了一声在场的工匠士卒,带着陈照回了自家的偏帐。

这几日城里已然有不少地方,出了规划图,崔田也组织人手开始施工备料搭建房屋了。

但任平是拿沃野城,要当自己老窝来建设的,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要出生了,先前他不在意的将军府,如今却是不能马虎了。

只不过现在人手紧缺,大半百姓都去开荒种地了,为了保证自家府邸的质量,任平便先不急着建造将军府,而是让崔田先行在沃野周边,城内,兴建百姓的居住房屋。

听说要建自己的家,那些百姓热情高涨得很,从早干到晚,没有嫌弃累的时候。

近来红英的身子越来越沉了,虽然有侍女照顾,但是她身边不放个贴己人,任平可是放心不下,所以邹兰便一直陪着她,而任平的起居,便交给阿姿,阿雅两姐妹了。

她们二人,原本都是车师国的公主,对于这些事,再是熟悉不过,操持起来,安排得倒也是井井有条。

“阿哥!”

“阿郎!”

任平接过阿姿递过来的茶水,先是浅尝一口,随即一饮而尽。

仅仅是这般小事,阿姿,阿雅见了,都喜上眉梢。

任平如此做派,在他自己心里觉得没什么,但是在外人和阿姿,阿雅眼里,这就是信任她们的佐证。

任平倒也不懂她们啥想法,只是见二女一看自己将她们奉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她们便开心,任平为了让她们开心,通常接过她们的茶水,都是先浅尝一口,试试水温,但凡不烫,他都是一饮而尽的。

“玄铠都尉麾下陷阵营营长陈照,拜见二位夫人。”

“陈营长请起!”

沃野城中的官吏,大户,百姓,都知道任平的一个习惯,自己若是见了他,不行礼倒是无妨,但见了他的四位妾室,不称“夫人”,不行礼,准保就会受到一些小小的“惩罚”。

那些惩罚都不大,一般都是罚去一个人掏厕所,推粪车什么的。

但是这代表了任平的态度,故而即便那些心中对于妾室纯在偏见的人,也不敢在他的四位夫人面前,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之处。

“阿姿,今晚我想吃面条了,我教你赶得面条,你可是比我自己做的好多了。”

“阿哥稍待,我和阿雅,现在就去给你做。”

“嗯!”

待阿姿和阿雅出帐后,任平端坐主位,便要开始和陈照说正事了。

“你的情况,愣娃大概都和我说了,你是交州人,水性不错,可懂造船,水战?”

听到任平询问,陈照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这操作把任平都给看晕了。

陈照见此,颇为不好意思,憨厚一笑,解释道。

“禀将军,我只会弄小舟,木筏,我们部落之间,倒是多有争斗,水战并不少,但也都是几只小船,再大的排场,我却是没弄过,也没参加过。”

任平闻言点了点头,虽然的确有些不够看,但这已经是他能找到,水战经验水平最高的人了,关键是陈照会造小船,这比先前那些只会撑竹筏的强多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朔方水军一营长,都尉先由我兼之,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向我禀告即可。

回去告诉愣娃一声,让他再选个人做陷阵营营长,你就给老子,踏踏实实搞水军,搞得好了,水军都尉就是你的。”

“诺!”

陈照答应得铿锵有力,都尉可是秩比两千石的“大官”,这些天他正和周盼商量,咋去向周家提亲呢!

如今陈照却是有了动力和目标,周盼嫁给他,自然就和王家没关系了。

但陈照知道,周盼很有能力,才干,也喜欢在外独当一面的滋味,先前周盼倒是说过,只要陈照去周家提亲,周盼立马便脱离王家,即便因此丢了商盟主事的位置,也在所不惜。

但陈照却是不舍得周盼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二人便想着,等谁再升一步,脚跟站稳后,再提亲结婚。

眼下无战事,让陈照快速晋升有些不太现实,本来他们二人的希望寄托在了周盼能带人探出盐铁矿藏。

如今任平一句话,让陈照也无需干等自家爱人努力了。

“答应得挺痛快,事情你得给我办好!先自己去招募一千名水军士卒,再给我弄二十支小船出来。

城里城外的人,你随便挑,工匠你随便用,谁不放人,直接报我的名号,匠人工钱和弟兄们的军饷,都记在将军府的私库账上。

有啥困难,随时可以过来禀告,我全力支持你,但是一个月之后,你要让我在北河上看见你们水军的身影!”

“请将军放心,一个月内,照若是完成不了将军令,不用您贬斥,我自己回岸上做个普通士卒!”

“哈哈……好!”

甭管实战怎么样,最起码陈照这份胆气和利落劲头,任平甚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