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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有客至

春宵苦短日高起。

一夜嬉戏,颇为耗费体力,不亚于上阵跨马厮杀。

任平从自家床榻上醒来时,身旁兰姬还在熟睡,她此时模样,宛如一只小猫,教人不忍惊醒。

大帐的遮光很好,以至于任平现在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

给自家赤裸的上身,披上一件皮毛大纛,任平径直出了寝帐。

“参见将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将军,刚过辰时!”

许野回话后,任平才来得及细看他,皮甲之上尽是风霜,发梢皆凝结成冰,此时天边太阳正好,周遭温度上升,发梢上的冰晶,有的已然开化成水,流到许野的脸上,让人分不清到底那是汗还是水。

许野的模样不是个例,任平环顾四周,大帐外的数名亲卫,皆是如此,严重者,皮甲内外都已侵透。

“当班一夜辛苦了,皆都先去休息吧!稍后我让崔田派人给亲卫队的弟兄们,一人送坛匈奴血,一夜风霜,回去泡个热水澡,喝点酒暖暖身子,要不然长此以往,哪里受的住?”

“将军仁德!谢将军赐酒!”

“谢将军赐酒!”

“谢将军赐酒!”

………

许野乃是性情中人,任平几句话,说得他眼睛都红了,他与周遭几名亲卫,纷纷因此单膝跪拜任平。

这些亲卫一個个又是大嗓门,把周遭路过的巡查士卒,往来的仆从,看得一愣一愣的。

“快点起来!莫要喧哗!”

任平见此,当真是哭笑不得,他本是想“偷偷摸摸”给自家亲卫,发点“福利”,现在倒好,被许野这么一闹,想不被外人所知都难了。

“一会儿你去私库拿条子,通知崔县丞一声,往后咱们亲卫队的弟兄,下了夜岗后,均能得一坛匈奴血,所需钱财,从本将军个人的私库里出。”

“将军恩典,我等……”

看许野那模样,显然一副要当着任平面,潸然泪下了。

“好了,好了!快带着弟兄领酒去!”

“诺!”

任平如何能看得惯,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自家面前哭,赶紧将许野拉起来。

此事本是任平突发奇想,但得方才许野那么一闹,他方才将下岗赠酒,列为了长期福利。

任平的想法很简单,左右被许野那大嗓门,都闹得人尽皆知了,反正都是给自家手下弟兄发福利,外面士卒看了必定眼馋,那还不如发大些,让他们好好馋一馋,告诉大家,他任平不是吝啬之人,跟着他混,前途一片光明。

说起让手下亲卫回去泡热水澡,任平忽得又想起来一事。

看那些亲卫方才的感动模样,稍后的热水澡,估计不把自家一层皮搓下来,都不会罢休。

但现在大家都住在大帐中,洗热水澡,还要自己先烧水,费事费力,让本来是一件休息放松的好事,变成了有些脱裤子放屁。

故而任平起意,决心想要在城中,弄几个大澡堂,这样不仅方便城中军民,也可改善城里的卫生环境,减少普通百姓,患病的几率。

说到改善卫生环境,沃野城里的公共厕所,也要增加一些了。

一天三万多人往出排泄,仅靠十几个公共厕所,哪里承受得住。

眼下沃野城缺医少药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改善,如果不先从卫生方面动手,城里的灾民那么多,说不得便会起瘟疫,任平越想越觉得有理,便也顾不得整理衣装了,直接便往崔田所在大帐而去。

“将军!”

任平才有动作,还不等走出几步,自不远处,许野飞速的跑了回来。

“何事如此?”

“启禀将军,镇北将军霍光帐下幕僚陈旭想要求见您!”

“人在何处?”

任平闻言,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已被崔县丞接到府衙偏帐当中!”

任平听罢,转身便想去换身衣物,但他刚挑起帐帘,忽然又改变了想法,扯了扯上身唯一的衣物大氅,径直往偏帐而去。

许野见任平有所动作,他自是要跟上,寻常时他提前下岗也就罢了,此时任平明摆着要会见外客,他身为任平的亲兵卫长,如何能不随身左右?

“等等!”

许野若是不来,任平还真想不起来,有件要事,需要他去做。

许野闻言,当即拱手施礼,静立等待,任平见此,故意走到他身旁,低声言道。

“冯家的事,你知道不?”

“属下失责,请将军责罚!”

许野闻言,当即便要跪地请罪,却是被任平一把给拎了起来。

“别动不动就跪,见了陛下,殿下,也没这么大规矩啊!”

许野听着任平所说,并不回话,只是低头拱手,眼神中透着羞愧之情。

“查查那几家是怎么回事!”

“诺!”

许野答应一声,利落转身,眼神中透着狠辣。

任平撇了一眼,对此很是满意。

————

“哈哈哈……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下近来,身体抱恙,贵客临门,却是来迟了!”

陈旭和崔田正在大帐品茗闲聊,任平突至,二人闻声一同起身。

面对身穿丝裤,光着膀子,披着大氅的任平,陈旭和崔田皆是一惊。

“拜见将军!”

“在下镇北将军麾下幕僚陈旭,见过击虏将军。”

“哈哈哈……陈先生勿怪,我这闻听镇北将军派人来,一时情急,失态了,失态了!”

任平说罢,还特意挥了挥自家的大氅。

陈旭见此,淡笑道。

“任将军言重了,先生两字,万不敢当,旭在长安便听闻,任将军乃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见,当不负名!”

陈旭对于任平这般重视自己,也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故而他刚刚之言,半是客套,半是感谢。

“哈哈哈……都是外边人瞎传,人云亦云的多,把我传得,好似神怪妖魔似的,陈先生是智者,自可分辨流言,先生不以我为人不学无术,性情粗鄙就好。

来来来,咱这沃野城的炖羊肉,尤为可口,陈先生到此怎能不尝尝?

今日我与陈先生虽是初见,但却大有一见如故之意,还望陈先生务必赏脸,稍后咱们不醉不归。”

“来人!设宴!”

任平说罢,也不待陈旭作答,便吩咐人准备酒席了。

“将军,嚓花儿可是再三嘱咐我等,不能让您饮酒!”

崔县丞今日的脑袋,尤为灵光,任平才出言,陈旭还没反应过来,崔县丞便已然适时和任平打起了配合。

“我已无大碍,咳咳咳!知己相见岂能无酒?二姐那里,还得靠县丞多多替我周旋。”

任平如此说,让陈旭婉拒也不是,顺从也不是,只能静候安排。

崔县丞懂得火候,他闻言,故作为难神情,几番犹豫,方才默默点了点头。

“哈哈哈……来,陈先生,莫要客气,请坐,请坐!”

来之前,陈旭预想过和任平初见时的无数场面,或是冷淡,或是明里暗里的试探,但他都没想到,任平一上来便要与自己饮酒吃宴。纵然陈旭自负自家颇有智计,也被任平这“真诚”的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

自家将军有命,后厨还不准备得飞快?

任平和陈旭,崔田几人,都还没聊上几句,一壶茶也没喝完,三个小锅炖羊肉,三坛上等“匈奴血”,三盘胡饼,各自筷碟,连同桌席,皆被安排妥当。

“陈先生勿怪,咱这边关苦地,又才逢战事,没啥歌姬舞女的准备,我那二位夫人,倒是有一人擅歌舞,只是昨夜咱没个样子,过于贪欢,睡得迟了些,今早还没醒呢!

要不然说不得,咱要请其过来,为陈先生以歌舞助兴。”

任平之言,陈旭是越听越心惊,暗道:这位击虏将军,可真是不拘小节,他们初见,便要让自家夫人献舞,纵然对方再不知礼,也不至于如此。

这般作为,陈旭对那一见如故之说,不由得信了七八分。

单看任平欲让夫人献舞,便没拿陈旭当外人,有欲和他修通家之好。

陈旭是“文化人”,自是知道通家之好是何意。

任平“真诚”,他也不能太不上道,故而连忙推辞道。

“可不敢劳烦夫人,任将军威名远扬,旭亦是仰慕已久,今得所见,蒙将军这般器重,不甚感激,在此先敬您一樽!”

陈旭言罢,一旁自有仆从开了酒坛,换乘酒壶,为他斟满一大樽。

崔田心领任平所想,排宴的时候,故意嘱咐下面人,将此次酒宴的酒樽,换成半斤装的大樽。

陈旭也是受任平性情感染,半斤上等匈奴血,他一口气皆干了,一旁任平见此,不由得都暗中咂了咂嘴巴。

陈旭豪爽,任平自是不能示弱,他在举杯同饮的时候,给了崔田一个眼神提醒。

崔田心领神会,这杯酒,任平和陈旭都干了,只有他未干。

在场之中,他的年岁又最大,便是不干,谁也挑不出来什么。

并且崔田和任平,天天饮匈奴血,在知道这酒同寻常米酒一般,皆是迎风显酒劲儿,依旧在三人饮罢一轮后,指使身旁仆从,稍稍将大帐帘门,开大一些,让外风流通的更快。

一轮酒三大杯,一斤半“匈奴血”下肚,再被那阵阵小凉风一吹,别说陈旭了,就是任平脚步都有些打晃。

“呃~少军兄,寡饮无味,你城中可有胡乐?旭不才,愿献丑已助酒兴。”

任平见此,摇晃着走到陈旭身边,一把搂住他肩膀,接言道。

“胡乐,有!太有了!不瞒先生,咱家的二位夫人当中,便有一人出身西域,不仅通胡乐,还会胡舞呢!若不是夫人她近来有了身孕,咱说啥也要请来,为你我助助酒兴。

老崔,去!给陈先生取胡乐!”

“诺!”

崔田知意,借此退出大帐,并让人放下帐帘,支走了附近伺候的仆从。

“少军,你听我跟你说……”

陈旭话说到一半,酒劲上来了,站也站不住,纵然有任平在一旁相搀扶,亦是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陈先生请说。”

一直拉着陈旭这个大活人,着实乏累,任平见其席地而坐,自己更不会客气,把披的大氅,嫌热都掀掉了,亦陪着陈旭盘腿坐在地上。

陈旭闻言,挥了挥手,接言道。

“莫要称先生,太生疏了,叫咱留之,陈留之。”

“好!留之!”

陈旭听得任平改口,自是欢喜。

“少军,你莫要看咱只是一介将军帐下幕僚,便小视了咱,不瞒你说,咱亦是名门之后,先祖陈平,曲逆侯,你听说过吧?

要不是咱曾祖犯了事,咱现在也是侯爷!”

任平听到此处,暗自一惊,陈平大名,他自是听说过,陈丞相世家,一侯传四世,当朝权贵,何人不晓?

但是却不知,为啥堂堂陈丞相世家之子,怎落魄到去给别人做幕僚了。

本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任平半真半假的追问道。

“陈丞相世家,纵然咱再是才疏学浅,也是听说的。

只是不知凭先生之才,如何会去霍将军帐下,做个幕僚,再不济亦也可弄个官身啊!

留之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同咱说,大事不敢言,在这沃野城的一亩三分地里,为留之你谋个差事,却是不难。”

“嘿嘿……”

陈旭听到此处,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将旁边桌上的酒壶拎了下来,猛喝一大口,递给了任平。

任平倒也不推辞,刚想接饮,方才发觉,壶中已无水酒,当即将它扔到一旁,便想起身去寻酒坛再饮。

陈旭见他起身,还以为任平要走,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着他臂膀,将任平生生站起一半的身子,给拉得坐回原地。

“咱还没说完呢!咱告诉你,我这幕僚可不一般,少军可知,咱的母亲大人是谁?”

提起对方母亲,纵然此时任平已经有些醉意了,还不忘在回话时,拱手施礼。

“未请教老夫人名讳。”

“嘿嘿……告诉你,少军莫要惊吓,咱家母姓卫,论起来我和那位冠军侯,还是兄弟呢!

咱在霍将军帐下做幕僚,可不委屈,他与我亦是弟兄。

只不过若有机会,谁不想拜将封侯?”

陈旭说到激动处,不由得站了起来。

任平懒得跟他折腾,就坐在地上看他吼叫,顺便还有闲情雅致,夹了一块炖羊肉吃。

“留之,咱这沃野城有句俗话,叫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做幕僚没啥不好,若是可以咱也想给哪位将军,做个幕僚,搂着娇妻美妾,自在逍遥。”

“呵呵……你?”

陈旭听到任平所言,指着他笑了起来。

“怎么?留之不信我之所言?”

陈旭闻言,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桌案上的碟碟碗碗间,拾起地上的酒坛,猛灌了一口。

多亏此时那炖羊肉的小锅,炭火早已熄灭冷却,要不然就现在陈旭这般做派,非得引火烧身不可。

“非是咱不信少军之言,去年长安时局糜烂,咱也是亲眼所见,若没有少军,拨乱反正,还不知最后该如何惨淡收场呢!

我陈留之,生平自负才智过人,但若易地而处,想要破那危局,却是万般不能。”

若不是任平亲眼所见,此时陈留之醉眼朦胧,摇头晃脑,单听这一番话,他却是要怀疑,对方是否真醉了。

不论陈旭所言,是真是假,却是说到了任平的心坎里。

“少军,你此番又立大功,太子殿下班师后,封侯之期已待不远,何必忧虑那些往事?

不瞒少军,咱此番替子孟前来沃野,就是想知少军今后,是欲结霍家,还是联卫家?”

听到此问,任平并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缓缓起身,自陈旭手中接过酒坛,浅饮了一口后,两双醉眼相互对视,片刻之后,也不知道任平和陈旭各自从对方的醉眼中,看出来了什么。

“留之一手托两家,同为大汉效力,我私交向卫或向霍,与留之又有何干?难道还能影响你我相知之交不成?”

陈旭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拍手叫好。

“少军爽利,旭亦不藏私,不论其他,单说卫家近年来,对任家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语,不是我夸口,子孟亦是个重情义的人,难得的是,其有大才,少军与之,何愁天下朝局不稳,民生不兴?

旭看得出来,少军和子孟都是一类人,朝堂上如桑弘羊,上官桀,卫广之流,焉能入尔等之眼?

少军莫要………”

“胡乐来了!”

陈旭还要再言,帐外忽然传来崔县丞之声。

二人闻声望去,但见崔县丞怀中抱着似琵琶又像三弦的乐器,率先进帐,在他之后,还跟着一众十几个颇有姿色的歌姬舞女。

“留之,今朝我却是要有耳福了。”

陈旭不是不识趣的人,他听任平借机将方才的言论话头叉开,知道大事不能急,亦不再就此多言,而是自桌案一跃而起,接过崔县丞手中胡乐,弹奏起来。

伴随着陈留之的胡乐之音响起,帐中歌姬舞女,围着他款款舞动。

崔田见此,便过来搀扶任平。

任平趁此询问道。

“老崔,你在哪弄这么多美貌女子?”

崔田闻言不语,只在任平掌中比划一个“陈”字,任平自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