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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损人利己

说是带本部人马,实则马长海出发的时候,只管罗愣娃借了五十匹战马,将自家麾下擅弓弩,会骑射的五十名亲兵带着,又在他自己的大帐中,神神秘秘捣鼓了半宿,便直接禀告了任平一声,率队直奔李陵驻军所在。

任平虽然不知马长海想要如何诱敌,但既然计划已经制定了,马长海也带人出发了,自己等诸将,自然要当李陵率军会来攻击,而做准备。

“赵将军,我意以咱们现在营地为基础,四周深挖壕沟,不必多深,一二尺即可,宽度却要有一丈,谨防匈奴有骑兵飞跃。

营中只留一处马道,可使我方玄铠骑兵纵横驰骋。

若有匈奴远射,则我军步卒退至空帐之后躲避,若敌人使火攻,则以玄铠骑兵扰之。

再有突发战况,全凭诸将临机决断!

不知赵将军,以为如何?”

赵充国听了任平的作战计划,在和他围着周遭营地,转了几圈后,方才答言。

“任将军之计甚妙,就是此地无水,我军不可久持。”

任平闻言点了点,叹道。

“唉~匈奴人多,我军人少,兵法有云,久守必失,久攻必疲,敌方虽多骑兵,但此地距离匈奴大河,不下二百余里,纵然敌方快马取水,往返也需一天。

人缺水可以忍耐,马却不行,匈奴若不赶马饮水,二百余里路,他们用水槽,一天之内,可运送不了那么多,一旦拖久了,咱们便可伺机破敌!”

“此计大善!”

任平和赵充国达成共识后,便开始指挥营地内的士卒,动手挖壕。

任平计划的挺好,但等他们一动手,其方才发现,自己的计划,有一处大漏洞。

此地尚未完全开化,天气亦寒,土冻的结实得很,别说任平此番行军,没带太多趁手的挖掘工具,便是带了,在此土木作业也十分困难,想要在一二日之内,挖出一条自己预想的壕沟,根本不可能。

“任将军,此乃天时,非人力可左右,切莫灰心!”

赵充国见任平,呆立于帐外,久久不语,凝视远方,怕他因此事失了心气斗志,连忙出言劝解。

两军还未交战,若身为主将的任平,便已然先动摇了,那他们才是真正陷入了死地。

“赵将军勿虑,我只是一时有些感伤挫败罢了。

既然壕沟挖不成,便请将军带人,将营中大帐,多集中于前,左,右三面,后方由我亲自率领一千士卒,外加五百重盾手坚守!”

“诺!”

赵充国见任平恢复了精气神,心中大喜,当即领命而去。

任平不是神仙,如何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方才赵充国未出言时,其的确深感挫败,但得他提醒后,任平便想明白了。

虽说为将者,需识天时,知地利,擅战阵,但古往今来,马失前蹄的名将,亦不在少数。

任平自问与他们相比,自己这点统兵水平,又算得了什么?

冬季长江都能刮东南风,自己忘了初春大漠土坚,也算正常。

————

竖日清晨,任平正在大帐熟睡,忽听得帐外有士卒来报。

“将军!匈奴兵来了!匈奴兵来了!”

任平闻言大惊,于睡梦中,差一点没从自家的软榻上折掉于地。

“进来!”

被这么一吓,任平也清醒了,他揉了揉自家脸颊,起身对着帐外吩咐道。

“方才汝所言何事?”

“禀将军,马都尉带人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大量匈奴骑兵,大纛正是那个李字,此时距离咱们营帐,已然不足二十里了。”

“哦?”

任平闻言,心中诧异,暗想:这马长海,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这么快,就把李陵给引过来了。

就在他思虑之时,马长海,赵三箭,董进,罗愣娃,赵充国,许野,皆到了帐外。

任平听到脚步声,一边示意身旁士卒给自己着甲,一边缓步出了大帐。

“马都尉,此番诱敌,劳苦功高,可谓是九死一生,待此战结束,我定为你上表太子殿下和卫副帅。”

任平的夸奖之言,本是例行公事的客套话,谁料马长海听后,脸色立马红得和大苹果一样。

“将军,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董进说话间,都快憋不住笑了,一旁的赵充国,罗愣娃,赵三箭,许野,皆神色怪异。

任平接过董进递来的锦布,倒是没有忙着打开,他先行下了军令。

“传我军令,全军着甲备战,马都尉带本部人马随我守营后,罗营长和赵将军,一同守营前,两部指挥权,由赵将军负责,赵营长带人守左翼,董都尉居中,许野协助于他,右翼不设防,漏個破绽给他们,一旦有匈奴骑兵,借道我军营地右翼而入,董都尉务必带人进行绞杀,将他们死死卡在我军营地内外中间,使他们进退不得,随即赵营长再率弓弩手射杀。

各部皆有临机调兵出战之权,诸君!吾等身家性命皆在此战,望共勉之!”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

………

待到诸将领命而去,任平方才缓缓打开手中锦布。

“盖闻人生在世,为人子应尽孝道,为将者,自应杀敌报国,纵使兵败,亦不忘杀身成仁。

汝李陵,乃将门之后,其祖父李广,于军中素有威名,汝之一门,世受皇恩,汝却临阵遇敌,心高气傲,执意孤军深入,致使落入匈奴大军重围而兵败。

后又杀将士之妻女,以激士气,然此举,无异于自暴其短。

汝素来号礼遇下士,逢战必先,然只因士气久鼓不成,便疑军中有女,搜车架藏有之妻妾,尽数杀戮。

经此一役,汝士卒虽一时士气可足,却已然心生怨恨,汝礼遇下士之名号,更是毁丧殆尽,汝生平向来自视多智,何故行此狠辣,愚笨之举,可谓不智之人。

汝既然待人这般狠辣,为何遭受重围时,事到临头,自己反而不思死战?

汝多年来,每逢人有此问,便以无箭为由挡之,吾大汉都尉马长海,今喝问汝,汝无箭,亦无剑乎?

狠辣对人,宽容待己,名托国士,实则小人。

汝常以家族被屠而愤恨,吾且问汝,匈奴单于所赐汝之王位,下嫁汝之妻女,汝安能坦然受之?

汝亲族之死,皆因汝为将贪功冒进,投敌求荣之故,怪不得旁人。

汝连累亲族至此,实乃不孝,背汉投匈,罔顾天恩,实为不忠,为将贪功,置麾下士卒性命于不顾,更是不义,杀士卒妻女,以鼓士气,乃为不仁,穷途末路仍负隅顽抗,乃是不智,临战畏死,可称不勇,身于敌国而攻母国,却为无脸忘宗。

似汝这般不孝,不忠,不义,不仁,不智,不勇,无脸忘宗之辈,有何面目苟活世间?”

“传我军令,让马都尉带着麾下士卒,守营地右翼。”

“诺!”

锦布上所写,不用旁人同任平说,他亦知,想必匈奴那边,应该差不多人尽皆知了。

这马长海一介武将,任平没想到,其还能写檄文,虽说这篇檄文,论文笔自是不如陈琳骂曹操那篇,但论对于当事人的伤害,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凭任平对于李陵的认知,他那般傲到骨子里的人,焉能受这个气?

马都尉这个火药桶,任平可不愿放自己身边,正好右翼也是想要吸引匈奴兵马来攻,还是让他去那里物尽其用吧!

————

“王上,前方有汉军营地!”

“停!”

李陵闻听手下探马禀告后,立即让麾下士卒驻足,他于队伍当中,驾马缓缓来到队前,手搭凉棚,观望任平所在营地阵型。

他追马长海等五十多人,追了一路,依旧没消气。

昨夜原本李陵无事,刚要睡下,便收到马长海带人射进来的檄文。

他看过之后,虽然气愤难当,但到底没有失智,知道这其中恐怕有诈,便想着下令将营中的汉军文书,都收缴起来,集中销毁也就罢了。

谁曾想还不等他下令,马长海已然开始带着人,分散在匈奴驻地周围,扯着嗓子,诵读这篇檄文。

最绝的是,马长海怕匈奴人听不懂大汉官话,特意让为他引路的北地游侠,当翻译,以匈奴语,逐字逐句念给李陵麾下的匈奴士卒听。

夜晚野外,天气寒冷,自然没有虫叫鸟鸣,匈奴大河又位于两山之中,最适合喊话聚音,马长海等数十人,硬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且不说匈奴士卒,听了这番檄文,对李陵的感官,有没有发生啥改变,便是那山谷当中的旷野回音,就足够他们今夜无眠的了。

被人当着数万匈奴士卒这般羞辱,尤其是和他一同领兵,共掌兵权的匈奴大将,本就一直看他不顺眼,今得了这机会,更是有意推波助澜,暗地里帮着马长海传唱。

搞到最后,马长海他们都先行纵马往回跑了,李陵的大营里,以匈奴语传唱这篇檄文的声音,反而有增无减。

事情进展到这般田地,李陵如何能忍?

再则根据他近日来不间断的派探马侦查,浚稽山周遭并无大股汉军,只有任平一支先锋部队。

李陵仗着人多势众,哪里能受这个气。

再则他本来就以为,继卫霍之后,自己是大汉第一将,一向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对于自己被俘一事,更是耿耿于怀。

所以他向来领兵遇到汉军,都是往死里打的。

他又比卫律有能力,故而多年来,为匈奴立下不少战功,也深得匈奴单于的信任。

他受此辱,直接下令大军连夜拔营,持火把赶路追击。

整整三万多骑兵,若不是马长海他们机灵,提前跑了,估计现在他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拼凑不起来。

“传我军令,第三,第四且渠,攻汉军右翼,第七,第六且渠,攻左翼,左当户攻正前,右当户迂回攻营后,插计时香,全军备战,香尽则攻。”

“是!”

“谨遵王命!”

………

对于李陵的进攻策略,同他一起领兵的匈奴大将噶连达,没有任何异议。

他被大单于派过来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制衡李陵,防止他投汉。

噶连达是个懂事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统兵作战能力,不如李陵。

所以只要李陵打汉军,他就支持,至于怎么打,那他便不管了。

正因为噶连达,要制衡李陵,所以才弄些小把戏,故意让那篇檄文,在匈奴军中传播。

他如此作为,倒不是想削弱李陵的威势,只因为噶连达要借李陵的手,弄死这支汉军先锋部队。

对于这等斩首几千汉军的战功,深受狐鹿姑大单于信任的噶连达,自是看不上的,他要灭这支汉军的先锋部队,也不是为了战功。

只因为他帐中有一宠姬,是哈士蟆的女儿,其听说自己父亲死在了任平手上,整日缠着噶连达要他为自己父亲报仇。

噶连达被缠的没办法,正好任平送上门来,他便起了将计就计之念。

噶连达的心思,李陵自是知晓的。

奈何一则他委身于匈奴,二则马长海实在欺他太甚,再有李陵也没看得起任平,觉得对方也就欺负欺负这帮匈奴蛮夷,真对上自己,不过土鸡瓦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