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同我谈罪孽？小道士，死在你手里的人还少么？这些汉儿俘虏注定难逃一死，本宫赐予他们长生，正该虔心感谢才是。”
李秋水咯咯笑着，仍旧以“传音搜魂”之术回话。
陆泽心中明白，这女人根本不打算同他讲道理。
有实力在手，的确无需口舌争锋。
“好吧，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贫道今日说不得要替天行道，斩妖诛邪。”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杀机，旁边几人听的万分诧异，这是从来没见过的情形。
李秋水却毫不畏惧，依旧一副销魂蚀骨的腔调。
“你吓唬谁呢？姓陆的小家伙儿，本宫年龄能当你祖奶奶了，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想杀我，先破了阵势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一道尖锐哨声从某个角落传出，在洞窟四壁来回折射无数次，汇聚成千万重叠加的奇异声波。
这声波似乎蕴含有某种魔力，以王语嫣的修为之高，听了也感到头脑发昏，似乎有无形的丝线要往她心神中钻。
“魔音噬魂？”
陆泽瞬间察觉这声音的危险，神识之中琴音激荡，虚化之身立即传递、放大千百倍，如大喇叭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扫荡，立即竟对方音波崩斩殆尽。
“哼，果然有两下子。”
李秋水没想到他破解的如此干脆，声音中透出一丝凝重，跟着变了个调门。
又是一道如丝如缕的音波，内里充斥着缠绵悱恻的情感，细品却有种蜜里藏刀的怨毒，要挑起人内心深藏的情绪，无声无息的引导走向嫉恨与毁灭。
“还来？”
陆泽不耐烦她一而再的试探，陡然发出一声呵斥，夹杂着剑意与神念，向外显化成千百柄青光闪耀的气剑，嘶啦爆响中裂空劈斩，将深藏四壁的数十個装置尽数摧毁。
“呵呵，跟贫道玩音乐，李秋水，你还差着一个时代呢。”
不提陆泽从黄钟公和道门所学的真韵，只说当下的音律发展，重点在五音十二律，起自三分损益法，精度有所欠缺。
陆泽在笑傲世界研究音攻和五脏调谐，便召集一大帮天文数学大家，用81档大算盘计算出精确的数值，从而获得“十二平均律”。
普通人难以分辨的细微增进，用在修炼和脏腑、真气与自然协调上面，效果却有天差地远之别。
李秋水未达先天境界，更没办法以心神沟通天地元海，感悟而自行调整，从根基上便有了瑕疵。
陆泽抓住这一点，以琴音剑气发动打击，把镶嵌在石壁中的精巧声音放大装置破坏，同时顺着对方的破绽发动逆袭。
他的声音也夹杂着音攻之术，话未说完，就听远处传来李秋水的闷哼。
“小道士，你竟能破了本宫的秘术？！”
她震惊的难以置信。
从炼成这门奇术开始，从来没有失手过，便是大师姐巫行云也只能硬抗，或者凭阳刚霸道的真气喝破。
陆泽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从根儿上废了她多年的辛苦修为。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无涯子发出畅快笑声。
“毒妇，你一直不信老夫所言，今日终于见了真人，吃了大亏，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
李秋水恼怒的反唇相讥：“无涯子，你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先别高兴的太早，那小道士纵然赢了一招又如何，他连本宫所在方位都找不到。”
或许是对于这地宫的独特环境有信心，以为如此神奇的阵法威能，天下间是独一份，便毫不担心会暴露真身位置。
陆泽也的确一时难以锁定其方位，因李秋水并未与无涯子在一起，且这里地气磁场颠倒错乱，运行原理与自己所知的河洛易数并不相同。
阵法说起来玄奥，其实根基在天文历法，以及衍生的数学和物理。
以陆泽的八卦剑阵为例，其根基在乾坤坎离、日月水火，四季流转，内蕴五行。
其实不过是古人观测总结的木星历、太阳历、月历和火历的结合，以十天干、十二地支表达，河洛相符，知其变而周之。
若单用日月周天，则只需推衍太阳19周天，月亮254周天，其名为“章”。
若要加入二十八宿周期历算，推为“纪、元”，则需要1520年和4560年，才算圆满。
所以说，华夏先民总结的天文历法，那是需要以千年为单位的持续观测记录，才能得出来精确的结果。
绝不是某个断子绝孙的“天才”，一拍脑门忽然就弄出来。
陆泽此时的修为还浅，无法一次展开“纪元”层次的阵法变化，甚至“章、蔀”之数也颇为吃力，仍以384爻边为极致，却也足以应付天下间一切对手。
总而言之，他的阵法上应自身所处的星空位置、太阳系规律。
而当下这地宫法阵，却是基于另一个陌生规则所立，推演破解不是不行，需要极其庞大的算力支持。
以他目前的数学水平、元神力量，怕是得耗上三年五载，甚至更久。
陆泽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他无需反驳李秋水的狂妄之语，只用出最拿手的办法。
以力破巧。
“都稳住了心神，莫要惊骇。”
他额外提醒一句，让众人运功护住自身，免得误伤。
而后，大口一张，开始深深深深的吸气。
他的喉咙好似无底深渊，宽阔地宫中掀起一道狂风，将所有澄清的空气卷裹为龙卷，翻滚着投向他的嗓子眼。
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开始膨胀，从七尺急促拔高到五丈，伟岸如天将下凡。
这是他在深海中锤炼出的聚散之身！
放开元神约束，无数亿万的真气化细胞尽情舒展，将堆叠形态复原为平滑的扩张表面。
外间杂气经体内无形丹炉炼化纯粹，合化真水雾露，填充扩充后的空隙，带来体重的急剧暴增，踩得脚下岩石隆隆震颤。
众人从未见过他如此形态，惊愕之余，忽然懂了陆泽的提醒。
非是防止外部精神侵袭，更多是别被他的变身吓到。
短短几息之后，变身完成，陆泽体内那浑厚至不可思议的真气发动，元神沟通天地元海，将先天之气弥漫充斥整个空间。
他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喝令，身后那厚重山体陡然裂开道缝隙，沿着进来的通道喀拉啦破碎。
外面的湖面上忽然掀起波澜，中间位置突兀下陷，变成个直径数丈的漩涡，无量湖水被大力抽吸着，涌入山腹洞窟之中。
陆泽双手阴阳相抱，轰隆隆涌来的湖水随之冲上半空，被恍惚显现的真气丹炉纳入其中，一霎间蒸发升华成千倍体积的热雾，向上蒸腾到顶端。
马大元等人的眼前一片混沌，什么也瞧不见，只感觉浑身毛孔都被封闭，说不出的难受，更有一种直面死亡的惊悚。
他们知道这是错觉，或者说是生命等级上的巨大差距，被完全碾压、震慑的结果。
明知道陆泽不会杀死他们，身体依旧本能的恐惧、战栗。
若是有相同位格的敌人出现，他们连丁点儿反抗之心都无法升起，可能被一指头一个当场碾死。
可怕！
转眼间，小半个湖泊的水都涌入此地。
即便洞窟有暗河可以宣泄，那超高浓度的热雾却弥漫不散。
陆泽的真气延伸向外，元神沟通高天烈阳，将另一半湖水蒸腾起来，变作多重透镜的模样，聚集方圆数里的阳光向内聚焦，透过顶部的水晶，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光束，射入浓雾。
光雾摩擦，阴阳激荡，经典物理法则发挥效用，电弧在人造云中闪耀、聚集。
轰隆隆！
喀啦啦！
天威浩荡，雷霆震慑！
一道道分岔在水雾中穿梭，最终凝聚成粗壮如参天巨树的模样。
陆泽一声呵斥，双手左右分开，缓缓下按。
整个洞窟内的水雾随之下落，好似被无形的盖子逼迫，朝着所有孔洞、缝隙蜂拥而入。
紧接着，那些粗细不等的电光紧随其后，在他野蛮推动之下，终于将积蓄到顶峰的力量发动。
轰！
喀！
可怕的雷声炸响，把所有人的耳朵都震聋。
哪怕有陆泽的真气防御，外加自身的功力隔绝，依然被这近在咫尺的天威撼动，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更加骇人的是那电光，将地宫照耀的一片幽蓝，目为之盲，大脑一片混沌。
闪电耗尽全部力量，伸展到每一个角落，整片山头都被冲击的剧烈晃动。
那天然形成、又经后天修造的奇异磁场，应声瓦解，从根上破坏掉。
地气完全紊乱，再无法支撑阵法结构，轰然解体。
李秋水似乎与阵法有直接联系，被反噬的惨叫起来。
陆泽的神识感知再无阻碍，一霎间伸展到更深层的山腹内层，找到其躲藏的密室，也把布置法阵所用的奇异之物锁定。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石板，有脸盆大小，上面刻印着繁复怪异的线条，有一股宝光熠熠闪耀，波动频率独特，似乎在传递出极其复杂的信息。
他一时难以解读，真气席卷，将其从镶嵌的石台上拿开。
整个法阵彻底溃散，逆转生成的死气也被电光清空，四壁生长的植物和飞舞的虫豸，也都当场死掉，化为飞灰。
陆泽随手收了石板，庞大身躯往前一步迈出，来到地宫正中，一脚大力踩踏。
地面应声下陷，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机制，就在地动山摇的轰响之中，前面石壁垮塌下来，露出一间宽广的宫室。
李秋水横卧在一张白玉雕琢的石床上，正支起上身，瞪圆了双眼，狠狠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