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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大吴律法

当晚,进入贺安县之后。

宁郃也没有即刻去瞧瞧那位游记中记载的长寿县令,而是先在县中最大的‘燕来客栈’里落住。

但在来客栈的一路上。

宁郃倒是发现了一些香火的气息。

循着气息,能看到一些百姓家里放有徐县令的画像、雕像。

在他们祈祷之后,这些气息都向着中心的县衙飘去。

只是那里没有神官,也没有法令波动。

并且这些香火气息也很薄,甚至不足梁河神的千分之一。

宁郃看到发现情况,也没有多观察。

如今时间不早,等明日再言。

而在第二天清晨。

宁郃和黑熊精出了客栈,刚来到县衙的这条街上,正准备去瞧瞧这位县令的时候,却发现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从县衙内出来,又带着六名捕快、两名文吏,一同向着县外行去。

“这就是那位县令?”黑熊精目光中浮现灰色光芒,望着远去老者的背影,却又啧啧称奇道:“人身?却有香火?这是逝后必然被天地善封啊!”

“嗯。”宁郃瞭望一眼,也知道徐县令长寿的秘诀是什么了。

除了他身体本就不错以外,更多的是香火护体。

或者说,他现在就是一位没有法体,没有法令,可却有香火养身的‘人间神官’。

可恰恰也是他没有法体与法令的加持,使得如今能被他吸收的香火就少的可怜。

少到养不出任何术法,也没有任何道行。

环绕他的香火,只能作为增寿延年之用,保证他生前无病无灾。

而若无意外的话,他半年后就会寿终正寝。

然后被天地册封,成为真正的神官,阴寿再续千年。

宁郃思索着,也向着徐县令离开的方向走去,想瞧瞧这位县令的行程。

等回去茶摊以后,把这些后事补进游记里面。

黑熊精也同样好奇这位县令,如今当看到宁郃去往,于是也跟着走。

这一走。

直到县外五里的一条河边,宁郃才停下脚步。

同时。

在前方三十米外的河滩上。

徐县令正皱紧眉头,检查着这里的一切。

因为在三日前,有人溺死在了这里。

报案的人,是溺死之人的好友。

溺死之人,是县里一名姓丰的木匠。

再按照那好友三日前的报官之言。

两人是一同喝酒垂钓,丰木匠酒后不小心跌落河中。

好友也跳入河水,但最终没有把人救上来。

看似没什么奇怪,只是普通的酒后溺亡。

但报官时,那好友的眼神有些躲闪,看似有事隐瞒,又像是没救上来人的愧疚。

使得徐县令在这三日里,每天都来这里观察一遍,查找新的线索。

因为他不想冤枉那好友,使得好人不敢再做好事。

也更不想让死者蒙冤。

那剩下的只能自己查了。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严刑拷打为好。

可也在这时。

随着宁郃和黑熊精的走近案发地。

在外围的捕快出声虚拦了一下,也吸引了徐县令的目光。

下意识的向宁郃望去。

当他看到宁郃相貌陌生,却又气质不凡,继而误以为是城里的哪位大先生,于是朝走前了几步,拱手见礼道:“在下贺安县县令,不知先生来此?”

“为案情而来。”宁郃还了一礼,又用灵识扫过文吏手中记录案情的簿子,也知道县里为何而来了。

“此事是有冤情。”宁郃也很直接的点破了县令心里的疑惑。

因为在县令无法见到的视野内,这里有丝丝怨气盘绕在河床。

只是溺者的尸身不在这里,他的阴魂也不在,估计已经被阴司带走。

所以具体如何,只能看这位县令如何查了。

宁郃只能告诉他最终的答案,他的猜测是对的。

同时,徐县令面对这般简约的言辞,这般诡异的道出他心中疑虑的回答,像是信了,又像是不信。

皆因他知道天地间有些奇人异士,可以通晓阴阳五行。

继而他沉默了几息,才客气道:“先生是在哪里落住?”

他说到这里,又很真诚的请教道:“若是查到隐情,必将登门拜谢。

若是在下再无头绪时,也想斗胆登门拜访,再请教先生。”

“燕来客栈。”

话落。

宁郃也未多言,就带着黑熊精回往客栈。

至于他信不信,就由他了。

徐县令则是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到不远处的文吏出声,他才回神。

“大人..”这文吏刚才也听到了两人简短的话语,如今又见大人愣神,一时倒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先生为何这般肯定?难道知道一些隐情?”

“天地间总有一些奇人异士。”徐县令听到询问,也毫无遮掩道:“这位先生说不定就有另一种查案之法。”

“哦..”文吏听的不明不白,但也不明觉厉。

也在另一边。

宁郃等回到客栈以后,却发现白日里的客栈中,有不少客人都在聊着溺水一事。

毕竟小县里能当做话题的事不多,淹死个人,这已经是大事了。

其中一桌还聚了好几人。

靠在左侧的长袍中年更是感慨道:“幸好他好友报官,县老爷带人及时打捞,否则都不知道这丰家汉子的尸身漂到哪里去了。”

“是啊。”另一人双手放在桌子上,“谁能想到前两天还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唉,县老爷年纪也大了。”还有一人说起了徐县令,“毕竟已是九十高龄..”

“县老爷的身子骨还是硬朗的很!”长袍中年不满打断,他是非常敬佩徐县令的,家里还有徐县令的画像。

“对!”双手放桌上的那人也搭腔,“县老爷好着呢!听说今日还一早升堂,审了其他的案子!”

“我也知道这事!”还有一人也在帮衬。

一开始说县老爷的那人,被众人这么一顶,也是自讨没趣的走了。

留下的人相视一笑,只是等他们聊着聊着,却不聊丰家汉子,反而是聊起了县老爷,羡慕起县老爷的长寿。

更感叹徐大人将近九十的高龄,还在为他们县操劳。

但他们却不知道,自从徐大人六十岁之后,已经被城里的巡查使们观察数百次了。

因为当主官到了一定的年龄,一般朝廷就会让他们退位。

或者年龄一大,办案糊涂。

各城里不时派下的巡使,也会把此事上报城里的知府大人。

若是当地县里的主簿有能力,知府大人就会先让当地的主簿暂时任县令之职,管理百姓生计。

毕竟是常年待在本县的主簿,接替起来也得心应手。

之后,知府大人还会上报帝都,由六部中的吏部批奏、然后派人审核。

若是主簿管理的不错,最终县令之职就会被定下。

但若无能力,并且主管一城的知府大人这边也没人手安排。

吏部就会从帝都调人,前往县里赴任。

或者在城里的其余县里,提调哪位主簿前往。

假如都没有。

当地县里的六曹令,以及文吏们,或许哪位就可以连升数级了。

只是徐县令倒是一個特别的县令。

他六十岁时,并没有选择退下来。

看到徐县令坚持,朝廷与各城知府也没有强制让徐县令下位,而是派出巡查使,悄悄观察徐县令办事,看看是否还能再任。

毕竟能不换,还是不换为好。

否则新的县令还要熟悉各种事务,比起原先的老县令来说,就很容易出现本来可以完全避免的一些问题。

而就在这样的巡查中。

廉政清明的徐县令都躲过了改朝换代的洗牌,熬到了下一个朝代,又熬下了两批巡查使。

把前朝的巡查使熬到了牢里,或退隐。

又把今朝的巡查使,从壮年熬到了退休。

同样,听旁边众人闲聊的宁郃,也知晓这件事情。

皆因这篇游记里,有一段就是讲的这个。

全文大意是,

贺安县里出现偷牛一案,当时八十二岁的徐大人亲自带众捕快出县,按照牛蹄与车轮印记,策马追查贼人下落。

同样去的,还有今朝的年轻巡查,与前朝退隐的老巡查。

他们在路上还在对赌。

六十五岁老巡查使说,徐县令必定能追到,且不是做样子,是真的以高龄策马,亲自追查。

年轻巡查不信,但想到这老巡查使是前朝之人,继而也没有多言询问。

可最后的结果是徐大人不休不眠的策马行了两日一夜,把行商追到了,也把一众捕快给累倒了。

同样累倒的也有年轻巡查。

老巡查是早有预料的早早离队,没有跟着。

因为他曾经也和一位老巡查对赌过徐县令。

结果也是输了。

一直输到改朝换代,他辞退下来,但徐县令依旧是徐县令。

好似这么多年过去,徐县令只是胡子和头发白了,但体质依旧和年轻人一样。

而这篇关于徐县令的游记里,大致都是描述着徐县令和巡查使的事情。

以多位巡查使的视角。

宁郃看了看,觉得这篇关于徐县令的篇幅,估摸就是那几位巡查使的经历。

由游记的书写者执笔,由这几位巡查使诉说。

看来书写者也是个妙人,为了书写这篇游记,煞是用心,找了两个朝代的巡查使。

再回忆这篇幅后的笔者落名。

正是那位老巡查使。

他无官身后,闲来无事,就开始着笔写徐县令,从徐县令六十岁开始写。

可惜这篇幅写到徐县令八十五岁,就停笔了。

如今徐县令是八十九岁。

那位老巡查使应当是四年前去世了。

不过等半年之后,徐县令任神官之职。

若是阴司官位,两人倒是能再次相见。

徐县令再保他一下的话,续些阴寿,任个阴差,也是完全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宁郃回忆游记的时候。

随着时间过去。

在今日夜晚。

县衙的后院内。

徐县令正在院中小亭品茶的时候。

一道虚影从远处天空落下,站在了亭子外,渐渐凝实出一位中年的样貌。

他身穿文服,腰侧还有一枚法令。

徐县令看到这诡异一幕后也没有惊慌,反而起身迎接道:“李兄!”

“徐兄弟!”阴司文判大步走进亭子,上下打量着徐县令,“半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唉,你我相识五十二年载,此言我听了两千余遍。”徐县令长叹道:“从我青壮之年,到如今垂暮,怎能算的无恙?”

“哈哈!”文判大笑,“徐兄弟还有千年阴寿,短短五十载,算得上是弱冠之年,本就是无碍、无恙。”

“那都是逝后之事。”徐县令摇摇头,一边请文判落座,一边询问正事道:“李兄这次从阴司特意前来,是为何事?

若是无事的话,我正有一事想要请教李兄。”

“哦?我也有一件事,是你的事,也不是你的事。”文判坐到椅子上,“阴差报,贺安县内有冤魂。

等此事传到阴司,本该是这位阴差前往。

但我念着徐兄弟在贺安县当职,便和那位阴差打了一个商量,让他留在阴司,而我借差事之便,前往看望一番徐兄弟。

毕竟平日里不帮你也就算了。

你也知晓,阴司不能管阳间事。

但如今徐兄弟受封在即,可不能出现差错。”

他说到这里,语气郑重道:“徐兄弟,最近可有什么冤案,或是离奇的事?”

“这..”徐县令当见文判问起这个,忽然想到今日遇到的先生,于是询问道:“李兄是说丰家之人溺死一事?”

他说着,当看到文判点头,不由皱眉道:“此事真有蹊跷?

和他随行的好友,有可疑之处?”

“你是觉得此人无罪?”文判听到徐县令语气中的不确定,不由提点般道:“其实我前两日便来了,只是当时没有告知你。

而是先带丰家汉子的阴魂回阴司,查明了一些事。

所以能告知你,丰家汉子不是失足掉入河中。

那人,也不是无辜之人。

你可莫要误判了。”

“还未判。”徐县令摇摇头,“这两人虽然并无仇怨,反而是多年好友。

但前三日案发,我审问他时,见他神色有些闪躲,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可又怕他的这般神色,是未救下好友的愧疚。

我怕此事有冤情,也怕此人被屈打成招,于是我没有即刻审问他,而是把他留在衙门里,让文吏照看了几日。

在此期间,我不让人和他聊案情,也不讲留下他的目的。

在万事不得知的忧心之下,若是此人是凶手,等过两日我再询问他时,通过他的话语神情,就能得到一些端倪。

若是无事,也少了审讯之苦。”

“此事你心中有底就好。”文判听到徐县令的办案手段后点点头,不做任何评价。

因为阴司审案只有重刑,可没有所谓的心理战,也不需要什么证物。

毕竟有法令在身,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阴魂是否带有血煞。

只要有罪,先过三遍油锅,基本什么都说了。

但徐县令看到文判肯定他的猜测,却是叹了一口气,“李兄说错了,在一刻之前,我还不确定此人为凶手。

但此刻李兄特意聊起此事,如今我能确定,此人必定为凶手。”

“我可没说此人是为凶手。”文判摆摆手道:“城隍有令,如无必要,阴司不得插手阳间事。”

“李兄也未说此人是凶手。”徐县令笑道:“今日只是来找我闲聊而已。”

“唉,若是城隍深究,这说辞可不管用。”文判看似有些担心,实则也不担心。

毕竟民间传说中的一些故人托梦、冤魂鸣鼓、知府大人夜游阴司观审、其实都是他们神官变相的帮助一些冤魂,为他们洗冤。

否则仅仅是观审一事,若无城隍与河神帮衬,先迁出魂魄。

寻常人是进不了阴司的,也无法魂魄离体。

就算是有人体质特殊,可以离体。

但若是无意间进入阴司,这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巡逻的阴差扣着,哪里会走到正审公堂。

所以像是关于‘丰家汉子’的这种小小提示,对于文判而言,算不得什么。

莫说,徐县令半年后会任神官之职。

这道友之间相互帮衬一下,也是无可厚非。

而徐县令看到文判毫不担心后,却不由想起了一件事,于此再次询问道:“李兄,今日我在河边查案时碰到了一位先生。

这位先生也是一言道出了此案隐情。

你说,他会不会是阴司鬼仙?”

“哦?还有人一眼就能瞧出这冤案?”文判先是奇怪,“我来此之后,并未感知到附近有香火气,也未听说此县有神官前往..

那条河也未有河神。”

他说着,随后又释然道:“也是,除了我等神官可以见到阴魂,了解一些冤案以外,江湖上也有修士、奇人,以及一些有学才的先生、神捕。

听徐兄弟这么一说,这位先生要么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才了解了此案。

要么就是修士。”

文判说到这里,笑着道:“不论是修士,还是一位有大学问的先生。

徐兄弟审那恶徒时,不妨试着去请那位先生观审,结一个善缘。”

“我亦是这般想的。”徐县令点点头。

言落。

徐县令又向着文判一礼,感谢文判的指点。

文判则是还了一礼,就消散离去。

今日待得时间不短,他还要回阴司复命。

而在第二上午。

徐县令也未多等,就亲自去客栈里请了宁郃。

宁郃也未多言,就带着黑熊精,一同跟徐县令来到了县衙。

后院偏房,就是那人被看管的地方。

等几人来到。

那人正在地上跪着。

又在捕头手持烙铁的模样下,那人一口气的全招了。

使得宁郃这次没接触任何鬼神,倒是知道了整个案情。

原来,此人好赌,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心情烦躁下,就约好友在河边喝酒垂钓。

等酒过三巡。

他也诉说着自己的境遇,想要向好友借钱。

好友听到赌一字,自然是拒绝了。

这赌徒听到好友拒绝,又看着好友的钱袋子,一时怒意与酒意上头,想到好友孤身一人,就算是死了,也少有人为好友的事操劳,顿时心里一狠,便痛下杀手,将猝不及防的好友推进河内。

好友水性不好,又喝多了,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沉了下去。

之后他本想离去,但想到出城时,有相熟的几人看到了他们出城。

将来等尸体冲上来,有人指正的话,他逃不了干系。

于是他想了想,先是跳进河里把衣服浸湿,营造出他当时救人未成的假象,随后就回来报官了。

报的是,好友一时不慎掉入河中,他救人无果。

这人说完这些,是哭的声泪俱下,一副悔过的模样。

徐县令根本不看这赌徒做作,而是一边让捕快把人带下去,一边让人在街上贴告示。

等正午。

这人被押到大堂,在百姓的见证下公开审讯。

宁郃同样在一旁观审,看到这赌徒在堂上诉说着经过,惹得堂外的百姓连声怒骂。

随后,堂审落下。

徐县令没有让他在牢里等待行刑,而是找来兵曹令的军士,准备将他带到二百里外的石矿场,并在督教的监视下充当苦力,直至他把外人的债还完了再行刑。

在办这事的时候。

也有几位店家上堂,拿出赌徒欠他们债的画押纸书。

徐县令一一过目,经过询问与确认后,在上面盖印,一同交给兵曹军士。

到时候一起交给石场督教。

石场,则是不归衙门管,而是分归于六部中主管建设的工部。

督教,是属于各地将军的麾下将士。

他们共同管着石场和一些矿场。

而在吴朝内,只要欠债,且被欠债的人报官。

只要在约定时间内没有还清。

官府都会强制执行,要么变卖家产,要么去矿场当苦力还债,没有老赖一说。

直到把钱还清,督教才会放人。

同样,这赌徒就是怕受石场之苦,便行了大错,想要杀人取财。

殊不知,他不仅没逃过去石场,并且就算是还清了,也逃不过砍头。

就算是不想吃苦,想要自杀,有石场的督教看着,他也难做到。

就算是做到了,正好石场补给他的安葬费用可以用来还债。

大吴和五洲中所有王朝的律法,大致都是这般。

而等这赌徒被将士押走。

宁郃看完全部过程之后,也念的该继续北行。

但一旁的徐县令见到案件办完,倒是邀请宁郃与黑熊精道:“多谢先生昨日言告。

而如今此案已结,先生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在寒府内品上几杯茶。

实不相瞒,在下还想向先生请教一些查案的本领。”

“查案之事,宁某倒不清楚。”宁郃笑望着徐县令言道:“但等道友善封,宁某会前来观礼。”

话落,宁郃带着黑熊精离去。

堂前。

徐县令恍然,原来这位先生是一位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