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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观人之法

噼里啪啦。

没赶上过年,屋外边却响起了一连串爆竹声,紧接着,整个耳边都是闹哄哄的。

楼毅半卧床头,推开一道窗缝,睡眼惺忪地向外边打量过去。

却见篱墙外边已经挤满了人头,还大都是熟面孔。

不等楼毅说话,老母亲薛氏已经乐呵呵地给众人开了柴门,一群人一拥而入,竟都往那牛棚去了。

楼毅三两下拾掇好衣服,袖袍一抖,身上尘垢自洁。

他前脚刚一到堂屋,那张百户便领着一群汉子抬着块牌匾进来。

“唉哟,楼先生,您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喂。”

嗯?

楼毅有些听不明白了。

可两眼往那牌匾上一扫,心里又有了些揣测。

“青牛有灵,赐福乡里?”

那张百户见楼毅还有些云里雾里,于是凑到他跟前。

“楼先生,您怕是还不知道昨夜雀头山里发生的事吧?”

“昨夜你不是让陈平骑着老牛去山里找他爹么?”

“先生这一番好意,可是救了我等二十几人性命啊。”

楼毅还是没太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听张百户道:“昨夜雀头山里发生了土崩,我们一群人全掉到了一处深谷里边,是赶到的老牛和陈平,把咱们一个个驮回到山上的。”

“先生您不知道啊,昨天后半夜,雀头山里还下了场雨,要是没有老牛他们,咱们估计就葬在那乱石坡下边了。”

楼毅倒是未做多想,难怪老牛昨晚回来这么晚。

待几人把牌匾挂好,楼毅随着众人来到院落里。

柴门外边,老牛浑身被系上了大红绸,头上还顶了个花球,一见到楼毅出来,就甚是欢腾地哞叫了一声。

众人纷纷与楼毅问好,远处人堆里,被众星捧月的陈平也蹬着脚跳得老高,远远喊了声“楼先生”。

大清早就跟着老牛沾光,让还没睡醒的楼毅颇为不习惯,安安静静退到一边瞧热闹。

这阴山郡城一代,有“游花街”这么一项习俗,无论是应试中举,还是为民除害,但凡是荣耀门楣之事,都要系红绸戴花球,往那大街上走一遭,颇有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味道。

在众人的簇拥下,陈平如同个花童骑在了老牛背上,一人一牛走到了大街上。

老牛山中救人的事迹,这一大早已在城西一带传遍了,所以道路两边不少人都冒出来凑个热闹,沾点福气。

楼毅落在后边,不禁摇头浅笑一声。

你这老牛,给我闹出好大阵仗。

阴山郡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各都砌有城墙圈守起来。

昨夜出事的人中,身份最大的也就是个百户,所以这老牛游街,是进不了内城去的。

楼毅随着众人在外城绕了半圈,忽见街边有个卖烧肉的铺子,勾起了肚里的馋虫,也就自个儿溜了进去。

“老板,一份打卤面,再要两碗烧肉。”

没想到这大清早能见到有人卖烧肉,楼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当年在终南山里,老道士分明是全真门下,却也没少领着他下山,偷偷贪这一口烧肉。

自己后来入世讨生活,更是把这当成一门手艺学了过来,就为了偶尔满足下口腹之欲。

楼毅如同个顽童,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此时打量周围,小铺里除了他,也就一个肩宽背直的中年人独坐在角落里。

楼毅眼眸一亮,此人虽是背对着他,也看不出身上有任何力法神光显化,然而以楼毅的灵觉,却偏偏难以将他忽略。

那人穿了一身宽松的布袍,却掩盖不了他雄浑冷冽的身姿气血,就像苍劲的松柏盘根在那,明明不动如山,却有冲霄之决绝。

正是这时候,开铺子的许老汉拿着托盘过来了,那中年人竟凑巧和楼毅一样,也点的是打卤面和烧肉。

许老汉与此人似是旧识,仰靠在桌前与他攀谈了几句。

“洪小子,你可是有好些年没来尝我这手艺了。”

那人同样有些感慨,叹道:“是啊,还好许伯身子骨硬朗,否则这大虞的天下,不知哪里还能尝到这美味。”

许老汉听了老脸一红,但还是颇为受用,忍不住多唠叨了几句:“你如今可有了家室?”

见那人摇头不答,许老汉长叹一声:“老汉我也不多问了,就感觉吧,你小子估计早在外边闯出了名堂。”

“不问了,不问了。”

说着便摇晃着托盘,独自往炉灶那一角去了。

那中年人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拾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吃起了面条。

楼毅虽感此人不凡,但也没有过去撩拨对方的打算。

毕竟他现在是白狈之身在此,容易生出些节外之事。

于是楼毅收回了目光,老神在在地等着许老汉上面。

说起来,这方世界的观人之术还颇为讲究。

一般的修行中人,若想要窥探他人修为,唯一的路子便是观人华顶。

修行之人,皆为证那顶上三花而去,故而修行人的华顶气象,便是修为最直观的反应。

这种法子用在修为远低于自己的人身上,那是百试百灵,可若是修为往上走,尤其是同辈之间互相窥探,这种法门就往往不准了。

毕竟各路仙门,都多多少少有些隐匿修为的手段。

又好比眼前这中年人,楼毅观他华顶,那真是一丝气相也无,真像个凡人一般。

当然,在这偌大的修仙界里,总还有些善于占卜的奇人,窥探起他人来,可当一绝。

望气,观星,相术,抡算等诸多妙法,皆算在此范畴内。

不过这些都有莫大的学问在里边,大多数修行人一生为寿数奔走,哪会把功夫投在这绿豆芝麻里边。

就如同自己的前身,当年访道求了些望气与抡算之法,但到现在也就能迷迷糊糊卜个吉凶而已,观人那是指望不上的。

楼毅如今能觉察到这中年人的不俗,靠的还是第三条路子,也是他熟知的最后一种——观意。

意韵这种东西,甚是虚无缥缈,说它有便有,说它无便无。

但修行到了高深境界,修行人就会越发信任自己的灵觉。

就好比楼毅以人族道身看这白狈之躯,便总会觉得,这白狈身上有股自然深邃的意蕴,似与大道相亲。

细推起来,怕还是那广妙道根的缘故。

所以,这人之意蕴,往往不会空穴来风。

那中年人,也定然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回看这三路观人之术,以楼毅当下的眼界来论,可说是此道樊笼。

便是那些传闻中大名鼎鼎的照世窥真之宝,深究跟脚,也终在这三路之中。

说起照世窥真,听闻大虞太清观中,就有一方了不得的宝镜,名曰照世窥真镜,号称“朝元以下,万物窥真”。

要知道,在这大虞修仙界,证得顶上三花,便已是凤毛麟角,而五气朝元之境,几乎是早已绝迹的传说。

这宝镜敢以“朝元以下”立身,这底气也是大到没边了。

不过楼毅对此,倒是心下存疑,若是真有那良机,倒是要偷偷照上一照,看看广妙道根的意蕴,能不能瞒天过海。

想当年,前身头痛犯病之时,经常幻化人族修士混迹在大虞仙门之中,之所以从未出过岔子,便是托了广妙道根的福,寻常照妖之宝,根本窥不出它分毫底细。

那大道相亲之意,便是楼毅自己见了,恍惚间,也不禁联想到三花之上,五气朝元的道妙仙人。

“来咯!”

许老汉手脚倒是麻利,楼毅一杯茶还没喝完,面和烧肉就已经端了上了,还配送了两盒小料。

可楼毅眼神一扫,老脸马上就跨了下来。

这红烧肉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地道啊!

可转念一想,不过是街边小铺,有这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苛求过多,反倒不美了。

于是摇了摇头,拿起了筷子。

可楼毅这副神情,却被一旁的许老汉看在眼里。

对于楼毅,许老汉称得上一声脸熟,但却从没见过这位先生走进他铺子里。

他刚被人夸了是大虞难得的美味,所以才故意停留了一会,想听听这先生的品评,哪晓得却看到这一脸嫌弃的做派。

许老汉顿时觉得老脸没地方搁了,要上去问个明白。

“这位先生,可是我这烧肉做得不合您口味?”

许老汉的神情倒是颇为诚恳,楼毅一琢磨,决定原原本本地说上一说。

只见他拿起竹筷,往烧肉的背面一戳。

“老先生,肉质太紧了,不够爽滑。”

“可能是沥水太久了,也可能是慢炖时的火候太过。”

许老汉见他还说起了所以然,于是强行压下了肝火。

楼毅自然有那眼力见,可还是把肚里的话说了下去:

“老先生,这烧肉的颜色也不对的,黑不溜秋的,哪里还能有胃口啊,一看就是收汁的时候...”

砰!

许老汉把桌子一拍,怒道:“哪家烧肉浇了酱油不是这个色儿?你这先生年纪也不小了,这是存心刁难小老头我啊?”

许老汉越说这气越不打一出来,朝着一旁角落里的中年人嚷嚷道:“洪小子,你来给老头我评评理,竟然有人说我烧肉的颜色倒胃口。”

那中年人楞了一下,显然不想掺和这些磨嘴皮子的事。

“这大清早刚出门做生意,就被人逮着数落一通,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许老汉气得脸红脖子粗,楼毅却头一抬看向他,浅笑了一声。

“要不,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