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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悟道灵根

见楼毅没有回应她,此女倒也不意外,眼中媚态更浓了。

“唉,这般等着,也不知叔叔何时将我讨要了去,更不知何年能入得仙道门墙。”

说着就一脸娇滴滴的委屈。

楼毅心头寡淡地看着这一幕,倒是记起一些因果来。

此女名叫赫连嫣,乃是罕见的玲珑法体,幼年时,被前身从一位过路修士手中劫来。

当年老皇帝死后,皇位便传给了小孙子,此女就是那时被楼毅送入朝中,给小皇帝当了童养媳。

不过小皇帝早夭,皇位便落到当下的草包皇帝这,此女自然也一跃成了一朝太后。

前身将她养在皇朝中,实则是将她当成了一味宝药,以皇朝气运淬炼。

盘算着日后吞了她,作为突破修行瓶颈之用。

不过此女显然会错了意,以为前身把她当炉鼎养着,想要行合欢之事。

楼毅此时没功夫搭理她,正要转身去那栖月殿,岂料这位太后突然就嘤嘤啜泣起来。

楼毅回头一瞥,这画面还真是我见犹怜。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此刻赫连嫣头上三寸处,正有一丝朦胧水雾起伏着,似有似无。

咦?

楼毅以为自己眼花了。

甩了甩头再看过去,那水雾也愈加清晰,仿佛寥寥几笔勾勒着什么。

这让楼毅更好奇了,转回身子向着赫连嫣靠近几步。

再一看,那水雾渐渐变化成了一颗幼小的枝干,一朵晶莹透明的三瓣奇花在枝头上缓缓绽开。

这一幕让楼毅大感玄奇。

他下意识就提起右手,伸出食指探了过去,想要看看这花,到底是不是虚妄幻觉。

正拿着衣袖拭泪的赫连嫣,自然也留意到楼毅的举动,还以为对方想要安抚自己。

只见楼毅往她头上奇花一点,整个花枝就如同浇了盆凉水,颤抖着洒下一蓬雨点来。

那水雾上顿时荡起了无数涟漪,随后就溃散不见。

也正是这一刻,赫连嫣如同身遭雷殛,身子一个哆嗦就瞬间萎靡下来。

双手下意识往身前一挡,一脸惊魂未定地看着楼毅。

“这是怎么了?”

楼毅自然看出了此女的不对劲。

不过赫连嫣哪还敢放肆,一身狐媚劲去了十之八九,只是连连摆手。

楼毅心里有了些猜测,不过他没功夫再耗下去了,再拖一会儿,那栖月殿中估计人影都没了。

“入夜寒凉,还请太后早些回宫。老臣还要去赴宴,就先失陪了。”

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径直向着栖月殿去了。

听波亭里,赫连嫣一头冷汗未去,直勾勾盯着楼毅远去的背影。

左手袖袍下,一柄古朴飞剑在她掌心凝聚出来,轻颤着透出一股凌冽的剑意,仿佛在极力地克制。

此时,一缕幽光在此女肩头浮现,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隐隐传来。

“嫣儿,何事让你动怒至此,竟在此时显露修为?可是那妖道对你起了歪心思?”

话说一半,来人也发现了不对,惊呼道:“为何你修为大跌,境界也隐隐有些不稳了?”

赫连嫣眼角一缩,恨意还是藏不住了。

“老师,那妖道不过是往我头上一点,我就落到了这般田地。”

到底是何种神通,能谈笑间将人修为拿走?

此獠是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栖月殿中。

已是酒过七巡,宾主尽欢,连皇帝和太后都已经摆驾回了寝宫了。

“国师驾到。”

一声通传响起,留下的官员们瞬间石化,满堂针落可闻。

大殿左席上位,三位大虞来客仍盘坐在青案前,此时都彼此对视了一眼。

对面一方席位间,浑天监的老监正也望向了他们,几人暗中交换了神色。

“还以为这厮不来了,满盘布局差点一个子也落不下来。”

那黑袍方士看向麻衣老人,叮嘱道:“孟老,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那麻衣老人面无神色,微微一颔首,便小步退出席间,隐入身后的走道里。

等楼毅入了栖月殿,只是往大殿内一扫,很快便与那大虞方士对上眼了。

修行人之间,多少是有些感应的。

那方士也礼了礼袖袍,起身向他迎来。

“大虞裴彦师,见过国师先生。”

楼毅盯着他一阵打量,这就是古代方士么?

倒是平平无奇。

楼毅这一愣神,外人看来自然是蛮横无礼,不过这位国师大人,也是一向无礼惯了。

楼毅并没搭理那方士,先晾着,只见他三两步入席,端了杯水酒在掌中把玩。

这前身的行事做派,他拿捏得倒是得心应手。

此时,殿中一干人等也反应过来,朝着楼毅齐齐一声参拜。

楼毅并未理会,而是再次看向那方士。

“听说,你有一株悟道灵根要赠于我?”

裴彦师一听这话,暗骂妖道无耻,脸上则陪出笑脸:“国师先生莫要听信谣传,那梭罗宝树乃是我太清观至宝,哪是我能做主随意赠人的。”

“彦师仰慕国师大人已久,便想献宝出来,与大人坐而论道,听些教诲。”

楼毅也懒得和他磨嘴皮子,这位大虞方士费尽心思引自己赴宴,倒要看看他这出戏怎么唱。

只见他望向殿中官员,百无聊赖地打发道:“你们也听到了,诸位大人还是早些散了吧,将这大殿腾出来,我好与大虞的客人坐而论道,莫要失了礼数。”

楼毅一句话,百官们丝毫不以为忤,纷纷如蒙大赦,作鸟兽散去。

一时间,大殿中只有浑天监的老监正留了下来,此人有观星望气之术,也算是有些修行。

“裴先生,将你那株悟道灵根拿出来瞧瞧?”

话音未落,裴彦师便见这位国师大人一脸春风和煦地望向他,心中悚然一惊!

这厮好强的威压!

这大虞方士终究是见过世面的,转瞬间便稳住心境,缓缓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棵形如宝幢的古树来。

一时间,一股恬淡的清气涤荡开来,栖月殿中残留的酒肉味,顿时去了个干净。

倒是个好宝贝。

随着宫人们将席位纷纷撤走,裴彦师也来到大殿中央,将梭罗宝树安置下来。

随后指间一挥,四个蒲团便围着宝树落下。

此时,一直坐在席间饮酒的儒雅文士也起身过来。

“大虞聂文汲,此番出使归来,路过贵国宝地,正式见过国师先生。”

楼毅打量他一番,此人虽不似有修为在身,周身却被一股刚正不阿之气萦绕。

呵,这便是读书人的浩然气么?

二人闲话几句后,那浑天监的老监正也缓缓走到楼毅跟前,四人一番礼数后,纷纷在蒲团上落坐。

“国师大人,如今‘鸣天壶’、‘天机珩’这两座重器的小件,已经造出了七八,想必再过一段时日,观天台便可正式落成了。”

却是老监正凑到他跟前,算是简单述职了。

看着这年越古稀的老人家,楼毅暗中感叹一声。

这皇朝之中,真处处是前身种下的因果啊。

这老头早年是大虞司天台的星官,老年游历八方,绘制边域舆图,却被前身将他一家老小摄来,一困十余年了。

这些年,在前身的胁迫下,这老头仿照大虞司天台,在云襄国设立了浑天监,并将天文、漏刻等学问,全都著书留下。

如今更是凭着《观天四器》的图纸,在皇宫修筑观天台。

虽说前身一直以上宾之礼待他,但要说这老头心里没有怨气,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莫非这老头和这些大虞人搅在一起了?

楼毅留了个心眼。

正当楼毅心中在盘桓往事,突然间,心头一股警兆闪过。

他如今也算是窥真之人,灵觉绝不可能有错,只见他袖袍一扬,整个栖月殿的天窗顿时轰隆一声大开。

旁边三人都是一惊,楼毅向大殿穹顶打望一眼,却并未瞧见有什么人影。

“诸位莫惊,今日是中秋,就算要坐而论道,也不可辜负这月色啊。”

梁上蚂蚱,走了就走了,楼毅倒也没多在意。

此时栖月殿外,一道幽影在夜色中如惊鸿掠过,直到出了皇城,才在一处小巷中显露身形。

正是那怀抱剑匣的麻衣老者。

此时他手中正捏着一方宝镜,上有“照世窥真”四个古字。

这妖孽好生明锐的灵觉!

刚才只不过照了他一下,还是被看破了行藏。

老人家满是惊疑,不过更为诡异的是,在这照世窥真镜下,便是三花聚顶的大妖也无所遁形,可偏偏那妖道,依然是人模人样。

难不成,这厮是个真道士?

不对啊,就凭他吞吐月华那阵仗,一看就是妖修的路子。

老者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狐疑,今夜趁着国师府无人,他还要摸上门去救人。

只见他收起宝镜,又从芥子袋中摸出一块问灵盘。

那位老监正声称,自己一家老小被国师囚禁在一幅古画中,每月只允许他前去探望一次。

那古画必是一件有须弥芥子之力的灵宝,一会还得靠这问灵盘探路。

心中一番合计后,老者再次化作一缕幽影,向着霜花街国师府所在摸去。

中秋这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栖月殿中,那裴彦师起了个头,四人围坐在梭罗宝树周围,聊起了修行之事。

不过都是些浅尝辄止的场面话,楼毅纯粹是耐着性子等他下文。

他哪里知道,别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除了探探他虚实外,此时纯粹就是和他耗着。

众人聊着聊着又说到这梭罗宝树上。

“都说此树是悟道灵根,真有这般神奇?”

裴彦师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只有入定修行,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宝树的妙用。”

“哦?”

席间四人相视一笑,都是心领神会,开始寂然入定。

楼毅才刚一闭目凝神,就感觉一股温润的暖流裹向了自己。

自己四肢百骸似乎都被一只丰满的玉手抚摸着,抹去疼痛,酸软,疲乏等一切感知,自己仿佛成了一潭中清水,平静无波。

飘飘然,便已深入定中。

大殿内,楼毅的呼吸越发深重而迟缓。

随着他每一次吸气,那梭罗宝树上的道蕴便会消褪一分,直到一口浊气吐出,那宝树才像捡回了半条命的样子。

一来一回,这人与树之间,便如同形成了某种道蕴流转的循环,然而这株悟道灵根,依然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好在几个大虞人尚未察觉。

冥冥中,楼毅似乎听到了天地厚重的呼吸,一呼一吸间,自己似乎化成了一缕轻气,顺着天地的脉络向远方延展。

一瞬间,楼毅如同一缕幽雾从肉体中抽离出来。

此时的他,一点杂念也无,只想着飞到高处,去到远方,去一览四海之壮阔,去丈量天地之宽广。

一缕神意自大殿的穹顶穿出,楼毅淡然地俯瞰着宫城各处。

重楼密布,回廊交错,尽都是灯火通明。

只是见不到几处人影,冷清,无趣。

楼毅正要拂袖离去,却遥遥看见一团幽影遁入到西北面的浣梧宫中。

咦?

那不是太后寝宫么?

楼毅心念一动间,这天地间,便有一缕微不可闻的清风向着西北面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