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说 > 仙侠小说 > 九回肠断花间影 > 第十六章

“绮幽苑的紫藤开了。”佩雯讨好似的告诉江挽歌,她记得她儿时最喜欢那挂满树梢的一绺绺的紫藤,她们在那漫天漫地的紫藤树下嬉戏打闹,幽香阵阵,卷着她们最绚烂的年华纷飞翻绕。

“哦。”江挽歌淡漠的回道。经历了一番人世后,任何风景都比不上挂在心尖上的人,比如郝怜心,又比如花间影。思念犹如绵绵不绝的江水,横亘在心头,崩腾汹涌。不经意的回头,看到的,是佩雯一张稚嫩的脸上涕泪交加。她忽然就慌了,她捧着她的脸,轻轻擦拭她脸上源源不断的泪花,安慰道:“怎么好好的就哭成泪人了呢,你不是要看紫藤吗?走,我们这就去绮幽苑。”

佩雯这才破涕为笑,难堪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江挽歌不知道,佩雯并非为自己而哭,而是为了她。连日来,她愁眉深锁,闷闷不乐的样子无不牵扯着佩雯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她们原本就一同长大,情同姐妹,三年未曾相见,江挽歌好不容易回来了,却终日郁郁寡欢,这叫佩雯如何不急。为了使她展露笑颜,她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却未料到是这番光景,好在江挽歌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她又怎会知道,她浓重如墨一般的忧愁,又岂是满园紫藤能化解的。

江府的宅子,规划的中规中矩,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传统而单调。尽管此刻已是春日,却俨然带着一副不容抗拒的威仪。穿过那条细细的羊肠小道,高大巍峨的萧墙挡住了江府厚重的大门。有女子的呼喊自萧墙外传来,声音嘶哑,显然已经喊了多时。“挽歌,挽歌。。。。。。”

这不是白芷的声音吗?江挽歌被那声音吸引,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佩雯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上。

暮色如霞,瑰丽无双,映在白芷脸上,甚是凄凉,因为江挽歌眼里霞光是墨色的,深沉的没有生气的颜色。白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埋在阴影里,和着泪水,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了。

江挽歌搀扶起她,一阵心酸。

原来,那日江挽歌不慎落水,白芷一焦急,便也跟着跳了进去。身而为妖,她自幼便深谙水性,可是茫茫洛河,她游了许久许久,直到双腿麻木了,眼睛疲乏了,不得已只好上了岸。却不敢亦不愿回流霜斋,守着那空荡荡的宅院,每一处都是江挽歌的影子,她会担心,会害怕。她只好在郁城随便寻了间客栈,每日打探江挽歌的消息,直到今日在街上浑浑噩噩间撞到一蛇妖的身上,他才告诉她江挽歌已经回了江府。她只好抱着一丝希望到江府寻她,可那些守门的侍卫任她如何解释都不肯放她进去。她又被洛河的浪潮耗干了灵力,只有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喊,盼望着江挽歌能够听到。

“难为你了。”江挽歌说罢吩咐佩雯与自己搀扶着白芷,三个人一路跌跌撞撞的朝着莺语阁走去。

白芷撞上的蛇妖是剪雨罢,江挽歌心想,可救自己的人又是谁呢?总不能真的是阮云飞吧,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怎么斗得过那狠毒阴险的狐妖。越想越难以费解,索性摇摇头不去想了。

去绮芳苑赏花的事情也只能暂时搁置,佩雯虽然气恼,却也是个识大体的丫鬟。此时正倒了热腾腾的茶水,看着白芷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这陌生的女子好似并不寻常,却又道不出不寻常在哪里,只能将心事埋在心底,任由它种下一棵种子,在她心底深深扎根。

窗外梨花满堂,梦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那里有银妆素裹的红梅,红梅包裹在絮絮的雪花下,发着晦涩幽暗的红光。朦胧的霜雪模糊了江挽歌的视线,忽然间,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一只通体赤红的九尾狐,周身散发着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在苍白的天地间奔跑嬉戏,耀眼灼灼。倏地,画面一转,漫天飞雪似画轴般缓缓卷上,取而代之的,是春日里的桃林十里,再然后,又变成七月流火,枫叶漫地。四季轮流交替,唯独那灵动狡黠的赤狐,仍旧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奔走着。江挽歌惊奇的随着那赤狐奔走,眼看那赤狐近在咫尺,赤狐的尾巴却一根根逐渐脱落,直至全部剥离它的身体,最后它蹬了蹬四肢,颤抖了几下,轰然倒地。视线所到之处,如火如荼,江挽歌莫名的一阵心痛,发间朱钗步摇委了一地,双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薄如蝉翼的华裳散了一地,俨然一朵妖冶的芙蕖。

又做梦了,江挽歌慵懒的倚在精致的贵妃榻里,然后紧紧地环抱双膝,素净的青花纱帘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面颊。

已是泪如雨下。

花间影,你还好吗?

纸卷泛黄,青丝如霜,谁的心事落满荒凉,长河滚滚卷去时光,清风痴狂,熄灭谁家烛光,梨花凉,月如霜,相思漫上心扉,却不过,一纸惆怅。

终归还是念念不忘。

江挽歌纤纤细手作兰花状,神识穿过偌大的郁城,终于,她看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他还是那么俊朗无双,就连醉酒的样子,都美的让人心慌。

她仓促的披上一件皎洁的狐裘,朝着“揽月楼”走去。神识探到的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郁城最独特的一处酒楼,建在西郊的翡翠园里,园里栽满了桃花,亭台水榭,相映成趣,是文人墨客难得的聚会之地。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上了二楼,花间影此时正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就着栏杆,一碗接一碗的饮着面前的女儿红,青衫都被琼浆濡湿了,可他浑然不觉,满眼的哀伤与寂寥。

“花间影,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夺过他手中的瓷碗,江挽歌愤然说道。

他未曾料到,多年未见,再一次相遇,会在这么落魄的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