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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道德绑架

简单吃过午饭,让相雷朝带了几个家丁在这里保护,张伟带着赵千户带着其他几个百户往回走,钱元朗是看在张伟的面子上才来这里的,这里除了农民就是卫所兵,都入不了他的眼,早就烦了。

临走之前,张伟特意找到高福,除了叮嘱赶工期和注意安全这两个互相矛盾的事情之外,还假模假式的让他忙过这一阵子去家里看看高青儿。

张伟想骗自己,让高福去看高青儿是希望让他们父女关系好转,到时候把高青儿接回去。但是内心里却很明白,高青儿不会回去的,自己那么说,只是为了利用高青儿,让高福踏踏实实给自己干活。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伟不停的心里感慨:“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这才混了几天官场,就变得这么龌龊。”

比起来时候的凄风苦雨的氛围,返程的气氛就好多了,每个人都挺高兴,张伟不说了,有了自己的地盘,钱元朗办完事可以回沂州,赵千户内心彻底踏实,其他几个百户自觉和张伟也拉近了关系,还找到一门赚钱的买卖,每个人都兴高采烈,不知不觉就回了滕县。

各个百户在路上就各自散去,赵千户也回去筹措那30头牛,钱先生明天回沂州,张伟本想再宴请他一次,还是一句自有去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从他发黑的眼圈,张伟倒是也大概能猜到他去了什么地方。

张伟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家门口,然后就荡然无存。

院门口跪了一地的人,都是今天上午被赶出去的,拖家带口,老老少少。

也许是已经被家里人给赶走过,都跪在了巷子的另一边,密密麻麻,如果加上围观的人,可以算的上是人山人海了。

上午张伟带走了十来个家丁去枣庄维持,现在院门口是王俊在带人维持这秩序。

张伟刚一走近,就被发现了,围观的人闪开了一条通道。跪着的人转过来,不住的磕着头,等到再走近一些,离得近的,就跪着爬了过来。

李氏兄弟紧张的握紧了袖管里的短刀,可是面对这些妇孺,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张伟也没了主意,上午那个场面本身就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撑下来,那股劲早就泄了,现在看着地上跪着这么多人,浑身发麻的感觉又来了。

关键时刻,还是王俊狠得下心来,这位山寨的少当家,手里拿着哨棒,两步冲了过来,棒子一拨一挑把靠得最近的两个推到一边,再一脚一个踹翻了几个,来到张伟身前,拉着张伟就往院子里走。

此时李氏兄弟也如梦初醒,没有拔刀,抓住两边挡着的人,两膀较劲,把他们往后一扔,分开了一条通路。

门口有人接应,等到张伟一进门,院门哐当就关上了。

直到陈伯迎上来跟他说话,张伟才慢慢缓过神来。

“陈伯,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少爷,自你出门一个多时辰以后,这些人就都回来了,也不进来,也不说话,就跪在门口,我怕出事,让人翻墙出去把王少爷请来坐镇,这才算把他们从门口赶走,但是驱散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外面好多人看着呢,也不敢下狠手,最后只要他们不靠近大门,我们也只能由着他们了。”

如果说刚刚还有不忍之心,现在张伟心中就全是愤怒了。

道德绑架!

但是生气归生气,道德绑架属于阳谋,只要和大多数人找到了共同点,就立于不败之地。这些人在自己门口跪着,扮惨、扮可怜、扮后悔,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己出去说,他们骗自己,别人要说:“他都跪下了,还要怎样?”

自己出去说,他们偷自己,别人要说:“他都跪下了,还要怎样?”

自己出去说,他们当初答应要忠诚自己,别人要说:“他都跪下了,还要怎样?”

自己这个为富不仁的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砰砰砰”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张兄弟,是我,赵山梁”

还没等问,赵千户的声音传了进来。

张伟挥挥手,把门开了一条缝,让赵千户进来,又迅速把门关上。

“张兄弟,我刚刚回家,就听说了你家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

张伟没好气的说:“你看到了,这些人是吃定我了。”

“张兄弟,他们就是欺负你脾气太好,这要是我,把他们赶出去时候就先揍一顿,打的他们害怕,看他们还敢过来堵门。”

张伟皱着眉头,一手揪着眉间的肉不断揉捏着,“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赵千户一拍胸脯,“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刚刚已经带了人手过来,一会儿把他们打跑就是,这都是贱皮子,打一顿就好。”

“不行,不行,我下不去这个手。”

“这种事哪用你动手,我来就行。”

张伟有一瞬间的动心,但是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要把滕县当做根据地经营的,把他们打跑简单,但是名声也就臭了,虽然只要发展的势力足够大,就不会有人敢提起这件事,但是毕竟是一个污点。

“不行,不能动手。”

赵千户从来只会这一招,简单、直接、有效,他把人都带来了,张伟不同意,他就没辙了。

陈伯想了想,“要不然去县衙找点人过来,吓唬吓唬他们?”

赵千户摆摆手:“找那些瘟神干什么,咱自己就有人。”

“那要不然把他们安排到枣庄去?”

话还没说完,张伟断然拒绝:“绝对不行!”

其实陈伯还有潜台词,不行就把他们收几个人回来,二桃杀三士的办法,让他们自己乱起来,但看张伟的样子,也明智的没有再开口。

此时外面开始逐渐有了哭声,最开始是孩子嗷嗷待哺的哭声,到后来逐渐有别人加入了进去,呜咽声汇聚在一起,吵的张伟心烦意乱。

张伟被吵得没办法,抬起头看着门外的方向,一咬牙,一狠心,准备动手。

目光望过去,看到了站在门口戒备着的王俊,脑子里想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赵大哥,你出去先让兄弟们维持秩序,不要打起来,我再想想办法。”

张伟先把赵千户支出去,挥手把王俊喊过来:“王大哥,兄弟得求你了。”

王俊还是一如既往的豪迈:“兄弟,你吩咐就是,犯不上一个求字,是不是让我们去动手?没问题,我们打完连夜就跑,保管他们找不到我们。”

张伟一拉他的胳膊,“不是,我是想让你把这些人带上山,给他们分块地,远远的离开。”

王俊脸上现出一丝为难:“兄弟,带他们上山,给他们分地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他们人多,搬家又是瓶瓶罐罐的,那就不能走我们这两次走的那条小路,只能走大路,可是大路上要经过鲁桥巡检司,巡查的很严。”

陈伯补充道:“上次我上山的时候,给了一两银子才让过去,这么多人,只怕过不去。”

刚刚想出的办法结果又陷入死胡同。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张兄弟,钱先生来了。”

赶紧开门把钱元朗放进来,钱元朗一脸不快的抱怨道:“表少爷,都是些刁民,打跑就是,怎么能让他们堵了门?现在传的县城都人尽皆知了。”

张伟的顾虑又不能和他说,只好含混两句,然后问他:“钱先生,鲁桥巡检司有熟识的人吗?”

“不认识。”

这下张伟彻底没办法了。

“你问鲁桥巡检司干什么?你是要把他们往君山寨子里送?”

钱元朗记性出奇的好,张伟刚刚一说鲁桥巡检司,他就知道张伟什么打算。

原本张伟是不愿意和他说的,毕竟严格意义上讲,和抱犊寨这些人交往,算得上交通匪类,钱元朗毕竟是官府的人。只是这时候再遮掩着也没意思,于是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

钱元朗听完,又是那种智珠在握的表情:“我不认识,可是有人认识。”

“谁?”

“赵千户”

一听是他,张伟就没了兴趣:“钱先生,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和君山寨子有关系,省的被他抓了把柄,到时候给伯父添麻烦。”

钱元朗信心满满的笑了笑:“借他个胆子。”,左右看了看王俊和李氏兄弟,还有其他的家丁,“想必眼前这几位就是君山的好汉吧?”

被人识破身份,王俊也不再藏着,抱拳拱手:“抱犊寨王俊,见过钱先生。”

钱元朗随意的拱手意思了一下,对着张伟继续说道:“表少爷,你以为你和君山有关系的事情能瞒得了多久?你这些家丁总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张伟吃惊的看着他。

“放心吧,一切自有大老爷替你做主,事情不要扯到明面上来,别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被钱元朗给吃了一个定心丸,终于算是把上山的路打通了,张伟走出大门,为了让围观的人也听到,特意提高了嗓门,朗声说道,

“你们这些人,你们原来过的什么苦日子,旁人可都知道。我家在选家人的时候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你们也答应的明明白白,进了我家门,吃好的喝好的,还有大房子住,可是进门还不到三天,就骗我、偷我家东西。”

围观的人嗡嗡嗡的低声讨论着,这是,一个老人跪着往前挪了两步,蹦蹦蹦的就往地上磕头,“老爷,我们错了,我们猪油蒙了心,你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这都上有老下有小,虎子他爹病的不行了,他是没办法才偷银子的,就是为了救他爹呀。他爹不愿意再拖累虎子,已经上吊了啊,求老爷再把虎子收回去吧。”说完又往地上蹦蹦的磕着头。

一听出了人命,嗡嗡声大了起来,看向张伟的眼神明显变了。

张伟急忙开口:“都听好了,尽管你们对不起我,但是我大人有大量,我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愿不愿意把握就全在你们。”

众人乱糟糟的答应着。

“我在费县新买了个庄子,现在还缺人手,明天我要派人过去接管,你们要是愿意去,那就跟着去,要是不去,那就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要是再敢来这里堵门,那就是要闹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那个老头又出来了:“老爷,能不能多宽限两天,我们还有家当收拾呢,一天太急了呀。”

张伟指着他:“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敢,小人愿意去”

“愿意去的就明天一早在所城门口等着,辰时三刻出发,过时不候。记住,就到辰时三刻。”

说完,一转身走回去,院门砰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