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主屋内发生的一切事，农夫一家是压根不敢过问的。
十三娘倒是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借主人家的灶台一用，烤了一些兔肉来吃，还分了两只给主人家。
吃完晚饭后，四人索性就在待客的空屋里睡了下来，不愿过多打扰人家的正常生活。
时雨则负责戒备安全，戴着个帽子一言不发，守在门外。
十三娘和顾长念并肩躺在一起，秦伟则识趣的找了一个角落。
“姐姐，刚才时雨嘴里发出来少女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还没回答姐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苏鸿飞说，天剑有掌控幻境、梦境的权能，莫非姐姐不知道？”
“天剑有这个本事吗？这我还真不知道，你爹在的时候，我也就几岁，关于天剑的消息，在夜潭都是天字级别的消息，我可没本事弄来。”
“啊？消息还分等级？”
“夜潭的消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最低价的黄级，我倒是轻易能够打听到，更高级别的消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者同等级的消息作为交换。”
顾长念原以为夜潭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会，现在看来夜潭其实更像某种情报组织。
这就是为何三山二宗不会轻易对夜潭动手的原因之一吧，夜潭不仅实力强大，消息还灵通。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时雨为何会发出女子的声音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自己去问，这是时雨的私事，我不便透露。”
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屋子就这么大，秦伟就是想避嫌都做不到。
故意咳嗽了一声，秦伟粗狂的嗓音传来。
“你还是别打听时雨的事了，这小子性情古怪，不喜欢别人打听自己的过往。”
“好吧。”
既然如此，不可强求。
顾长念双手抱头，闭目沉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离开了农夫家。
离开的时候，在顾长念的坚持下，十三娘给农夫留了一点碎银子。
直惹的秦伟骂骂咧咧的，讲什么自己作为一个土匪，从不空手而归，故此离开之前，拿了农夫家一个馒头，说是过路费。
痴梦山一行人不知下落如何，总之一路上再无别人来骚扰他们，尽管有小小波折，但一行人依然按照既定的计划，在当天傍晚赶到了夜潭。
所谓的夜潭匪窝，远比顾长念想象的热闹的多。
与其说是土匪的山寨，不如说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小镇。
一栋栋房屋林立，人来人往，互相有说有笑，打着招呼，分明是远离世俗、不知今夕何夕的桃花源作派。
“这就是夜潭？”
“嗯！不然你以为呢？”
“好雅兴！”
顾长念由衷的赞叹了一句，秦伟和时雨各自离开，回自己屋子去了。
他则由十三娘带着，往夜潭深处走去。
两人最终停在一间院子前面，十三娘指了指院门。
“师父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
“一起？”
“不了，你爷孙俩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挥了挥手，十三娘转身离去，将夜晚交给爷孙俩。
站在门口，顾长念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害怕，而是有些紧张。
一个素未谋面的亲爷爷，多少有点不太习惯。
特别是这位亲爷爷似乎并非什么善人，而是夜潭鼎鼎大名的土匪头子，谁知道他好不好打交道呢？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我不吃人。”
院内，传来一个和蔼的老人声音。
语气平和而温柔，涌入顾长念的耳朵中，没来由的安心了一些。
迈步入内的一刻，木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院内种着一棵小树，小树前方有一小块花田，开着一种淡紫色，蓬松圆形的小花。
不知其名，形似满天繁星。
见到自己爷爷还有种花的爱好，顾长念下意识又安然了几分，有耐心种花赏花的，应该坏不到哪去吧。
踏入屋中，正对面摆着一张小圆木桌，桌子旁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头发鬓角雪白的老人家。
老人家面型消瘦，饱经沧桑，见到顾长念的一刻，眼珠子中绽放出一种明亮洁净的光辉。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用问，顾长念都知道他在指什么。
“爷爷你好。”
无论是出于血脉上的关系，还是明哲保身，抑或是自身的感受，顾长念都没有落下礼节，恭恭敬敬的给顾子兴鞠了一躬。
顾子兴苍老的脸庞，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欣喜。
“乖孙！乖孙！快！坐！先喝口茶解解渴，咱爷俩慢慢聊！爷爷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好的，爷爷。”
接过顾子兴推来的茶水，顾长念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随即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顾子兴倒也不着急，嘴角带笑，一双眼睛从容打量着自己的孙子。
模样周正，仪表堂堂，同他父亲一样，相貌出众，是我老顾家的人没错了。
只是虽然眼睛略有不凡，但身无半点修为，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生活在外乡他地，看这朴素破旧的衣服，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乖孙！爷爷愧对你父子俩啊！”
“爷爷无须自责，父亲乃是被奸人埋伏所害，与爷爷有什么关系。”
具体详尽的来龙去脉顾长念是不太清楚的，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自己的生父顾玄之，是被大舜王室设计埋伏所杀，顾玄之在临死之前，崩裂天剑送自己出了皇宫。
设计和下手的，都是大舜王室，以及那个异瞳的王爷赵公秦等几人，跟爷爷顾子兴可扯不上半分关系，老人家是在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吧。
望着顾子兴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顾长念心中不由得抽动一下。
丧子失孙，对一位老人家的打击有多大不消多说。
根据十三娘之前所说，当年顾玄之死后，顾子兴带着夜潭的高手，直接杀入了大舜皇宫，跟大舜王室的高手打了一架。
结果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大舜王室死了好些高手，夜潭的损失也不小。
自那一战后，夜潭在江湖上隐名了多年，夜潭十老也极少在江湖上出现。
也就是近些年，夜潭才开始重新在江湖上走动起来。
夜潭封门不出那几年，还被修行界的人戏称是大舜王朝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
“哎！当年我和你父亲在修行一道上意见不合，有些争执，他性子又固执，明知可能会出事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若是我当年能够知晓你父亲的想法，绝不会让大舜王室的贼子得逞！”
敢情是父子俩有些矛盾，因此关系不太亲近。
不过顾长念从梦境中所见，显然父亲顾玄之本就打算一人入宫，是不曾料到大舜王室的人居然会走到这个地步，不惜诛杀自己，依然要取天剑。
顾玄之应当是有所猜测的，但他本人觉得这件事不会发生。
事后顾子兴带领夜潭的人攻入皇宫，其实证实了顾玄之的想法。
大舜王室对顾玄之下手，不仅要承担天剑的威能，还要承担夜潭的怒火，并非什么小事。
单从利弊关系判断，顾玄之自觉对方顶多软禁自己，或者用夫人和孩子胁迫自己交出天剑，断不至于伤自己性命。
一切意外结果的出现，往往意味着疏漏了重要的信息。
而这一点，顾子兴如今已然知晓。
可惜，晚了十六年。
“爷爷，我想给父亲报仇。”
“嗯，既然你回来了，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该算的账，一笔都不能少！”
“不如，咱们先收点利息如何？”
“利息？”
顾子兴皱着白眉，不太明白孙子所说的利息是什么。
顾长念则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爷爷，杀害父亲的主谋，可是舜成帝？”
“若无舜成帝的授意，镇魂司和七星殿的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对我儿下手。”
“既然主谋是他，那咱们就找他收点利息。”
“乖孙，舜成帝人已经作古，一个死人，怎么收利息？”
“舜成帝已死，但尚未下葬吧？”
按照大舜王朝的礼制，舜成帝虽然死去近半个月了，但旧君的葬礼，是需要新君亲自主持的，这是一种权力交接的表现，意味着新旧君王彼此之前认同。
你赞成我继位，我给你送终，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而今舜成帝的棺木安放在皇陵中，但皇陵未封土，尚未下葬。
对于这一点，顾子兴自然也是知道的，眯着眼睛望向孙子，疑惑问道。
“乖孙，你想怎么做，爷爷听你的。”
“说来简单，舜成帝既然还没下葬，咱们让他死都不得安宁，棺材板都给他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