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书院，一处雅致的院子，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
挺拔的竹林悠然屹立着，清风拂过，茂密的枝叶晃动，将春日的阳光搅得细碎。
竹林下，有一石桌，桌上摆着棋盘，两人正对弈，神色悠闲。
“十载未见，莫师棋力越发精进，学生自愧不如。”
穿着青衣的书生苦笑两声，在棋盘上放下两颗棋子，摇摇头说道。
这青衣书生，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
只是面对眼前穿着朴素的布衣老者，祝枝山此时却显得有几分拘谨。
“呵呵。”
布衣老者轻笑两声，笑着说道：“我这小老头平时书院待着无事，自然只能以棋作伴。”
“倒是希哲享誉江南，风花雪月，流连烟花之地，好不风流。”
“莫老乃当世大儒，希哲这点名气在先生面前什么都不是，可莫要折煞希哲了。”
祝枝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再说，青楼饮酒作乐，都是应酬罢了，其实我精神上是很不愿意的······”
“好了。”
布衣老者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着说道：“谁人年少不风流？想我年轻的时候，不也天天歌姬作伴，夜宿教坊司。”
随后，布衣老者话锋一转，不咸不淡地问道：“听说昨日希哲在清风苑，遇上一首好诗？”
祝枝山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缓缓点头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没想到昨日才出的事情，莫老今天便知道了。”
“那的确是一首好诗啊，学生听了之后，感慨颇多。”
布衣老者闻言也轻叹一声：“十年一觉江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本以为是要几经世事沉浮之人，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没想到却是个少年郎。”
说完，布衣老者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闪过一丝失意之色。
“莫老······”
祝枝山脸色凝重下来，问道：“前日圣上下旨请您入朝为官，不知您作何打算？”
“我看你小子也是为那群人当说客吧？”
布衣老者轻轻摇头，神色平淡地说道：“我都一把老骨头，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就不再去淌这趟浑水了。”
“再说，恐怕朝堂上也有人不愿看到我再回去。”
祝枝山见被老者一语道破来意，只好讪讪地点头，就此作罢。
布衣老者乃是当世大儒，即使面见圣上也可不跪，在天下儒林更有极高的地位。
若是他入朝为官，对于天下儒生来说，都是不小的振奋。
“对了，听闻那少年郎名为曹布，今日也在书院中应考。”
祝枝山似想到什么，突然说道。
“哦？”
布衣老者来了兴趣，说道：“我倒要看看，这才气横溢的小子答得怎么样。”
“德扬。”
“老师。”
一名同样穿着布衣，满脸正气的严肃中年人缓缓走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把那个叫做曹布的小子的试卷拿过来。”
布衣老者淡淡说道。
“这······”
林德扬神色间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退了下去。
要是其他人，想要如此轻易的观阅院试考生的试卷，绝对是不可能。
只是老者作为紫阳书院的院长，也是这次院试的主考官，自然就没什么问题。
不多时，林德扬拿着一份密封的试卷走上来。
布衣老者接过试卷，小心地打开，一行隽永的小字便映入眼帘。
见此，布衣老者缓缓点头。
所谓字如其人，这话未必是真，只是一手好字的确能让人有好的第一印象。
老者看试卷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
“没想到这叫曹布的小子，年纪不大，基础却很踏实，对先贤的经典有自己的一些见解，却又没有脱离先贤的本意。”
“不错，不错。”
布衣老者接连点头。
大朱帝国的科举考试，以儒家先贤的经典为依据，但并不是说不允许考生有自己的见解。
相反，那种见解独到，并且没有脱离经典自身本意的答案，才最容易受到考官的青睐。
随后，布衣老者将目光落在诗词题上，看着看着，嘴角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表情，就好像是见到了一个绝世的好苗子。
“莫老，此人答得如何？”
“莫不是又有佳作出世？”
祝枝山见布衣老者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有些好奇地问道。
布衣老者只是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说道：“等之后你就知道了。”
看完诗词，布衣老者便继续往下看，只是下一刻，脸上的笑意却渐渐凝固，直到彻底转变为一丝震惊和凝重。
“莫老，怎的，这小子答得不好？”
祝枝山见布衣老者神色凝重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
这一会儿笑，一会儿神情凝重，到底是闹哪样？
布衣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曹布试卷上最后一题的答案，然后将答卷严丝合缝的收拢起来，动作颇为郑重。
“此人，当是本次考试案首。”
见祝枝山一脸疑惑的表情，布衣老者淡淡说道。
“那他答得如何？”
祝枝山迫不及待地问道。
布衣老者却闭目摇摇头，一言不发。
直到祝枝山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紫阳书院，布衣老者才缓缓起身，看着渺远的天空，眼神里闪过一丝奇异。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面对君子一问，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写出这样的答案？
······
曹布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出了考场，迎面便撞见了同样考完的赵日天。
“怎么样，小布兄考得如何？”
赵日天一脸微笑，微微昂起下巴，那表情好像就是在说：快夸我！这次题目简单的一批！我超常发挥！
曹布眼珠子一转，却是立马装出一副失落的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别提了，这次考试我炸了。”
“嗯？”
赵日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拍拍曹布肩膀，一脸讲义气地说道：“没事，不就一次没考过吗！”
“小布兄你那么有才气，还怕考不上秀才？”
“走！咱们去清风苑，今天兄弟我请客！”
得知曹布考试发挥失常，赵日天那是一个意气风发，当即大手一挥，表示今天一切消费他来买单。
曹布却是摇摇头地看着赵日天。
你啊，还是太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