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有晨钟暮鼓一说,但其实都是钟鼓齐鸣。早晨敲钟开静,提醒僧人开始一天的修行;深夜击鼓,超脱幽冥之苦。
当晚三鼓过后,惴惴不安的王策来到方丈印宇的禅房。
议事殿的经历,让王策意识到这位方丈的老辣,对自己之前的鲁莽举动也有些后悔。
王策只知道,如此前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修行《过去弥陀经》兼研习《未来无生经》的印宇对大禅寺的吉凶祸福必然有所预测,因此对二十年后大禅寺借洪易之手重振旗鼓尤为关切,不允许自己在此时道破天机。
王策的本意是让印宇投鼠忌器,让他误认为自己同投资洪易的各路大佬有瓜葛,放自己一条生路。
然而,印宇故意让他听到大禅寺隐藏实力,还以责罚为由赠给他一篇玄奥经文,就有些出乎意料,令人猜之不透了。
正想着,闭目打坐的印宇听到王策到来,欣然睁眼一笑。招呼道,“劳烦施主来此同老僧一晤,若不嫌弃,我叫施主一声小友,应当没有挂碍吧?”
王策苦笑,“方丈这么一说,却是折煞我也。我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这一声小友?方丈但有所问,我必如实以告。”
印宇一笑,“小友说笑了。我观小友转世后虽没有怎么修炼,却已破胎中谜,前世也是年纪轻轻就渡过雷劫、念生毫芒的高人,足可为一大派教主,又有什么当不起的?”
王策闻言正色,自己可是用春秋蝉转世而来,除了几个仙蛊其他无异于凡人,印宇却能看破自己的灵魂底蕴,足见过人之处。
印宇继续笑着寒暄,“我痴长道友两百余岁,却也困在道友的境界近两百年,真是羡慕道友有一个好师尊了。”说罢只顾给王策看茶。
王策心知,印宇是在试探自己究竟师承何处,毕竟自己知晓许多秘闻,必然是师门长辈道行极高,传授所得。这也是自己糊弄印宇的救命稻草,必须牢牢抓住。
王策认的一位便宜师尊天妖“空”有偷盗之能,也是拳意实质层次,但在道术推演上并无过人之处。因此这推演之能,只有推到另一位天外天师尊身上。
王策斟酌一番后说道,“我天外天地域辽阔,诸位圣皇、大贤退隐后设立道场于此。中央世界是阳神盘和他的好友,阳神梦。其他世界还有圣皇‘鸿’、“始”等后人坐镇。”
话锋一转,“不过祖师踪迹冥冥,此行师门严命只得透露梦神机与大乾情报,相助大禅寺,其余一句不可多说,还望方丈海涵。”
印宇方丈叹了口气,“事涉阳神大能超脱彼岸的布置,小友自然有“不可说”的缘由。既然敢于插手我大禅寺之难,小友师门背后应当也是能与那几位手谈奕子的存在。”
王策见印宇思想迪化,自行将自己所谓师门脑补过去,也是心中一松,岔开话题道:“如今大乾虽逢盛世,万界已临近纪元之末,实在是多事之秋。好在贵寺既有方丈在内坐镇,运筹帷幄,又有印月大师御敌于外,威武不移,想来是能度过此劫的。”
印宇闻言却是摇头苦笑,“岂敢奢望能度过纪元大劫,光是眼前的危机,我使用《过去弥陀经》和我补全后的《未来无生经》卜算,也只得到否极泰来之象。”
“且这泰字还应在二十年后,一位大乾读书人的身上,并非应在近日。恐怕我大禅寺此次,还是凶多吉少。”
见王策面露惊疑,印宇解释道,“梦神机此人讲究雄狮搏兔,亦用全力。因此他成就造物主三百年都没有上山找大禅寺的麻烦,只是通过王朝更迭,刺杀我下山扶持大周的门人,削弱我大禅寺潜力和势力。”
印宇又道,“大乾既已派出奸细,背后必得到梦神机首肯支持。印月进阶时日不长,我又依然未能达到造物主层次。只怕佛高一尺,道高一丈,此獠又有精进,这次来必然是全力一击,胜败犹难预料。”
一声长叹,“我大禅寺此时,已是风雨飘摇。然而越是这时,越是需要同舟共济,不能让人心散了。否则即使度了眼前劫难,也难逃铜驼荆棘、道统断绝之厄。”
他解释道,“我此前借杖刑送给小友一道经书,也是想为我大禅寺留下传承。他日小友如果遇到我寺传人,将自然向其传功,我寺传人对小友也必有厚报。”
说到这里,印宇又好奇问道,“据印海说,小友师尊还有讯息通过小友转达老僧,不知所为何事?”
王策之前对印海说这句话,本来是想用自己知道的未来大势套取好处。
现在见到印宇是个厉害角色,王策也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之前话已出口,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师门长辈对大禅寺的批命,亦是得到否极泰来这四个字,应在二十年后的一位读书人。”
“不过,此人身怀大气运,并不会以重建大禅寺为己任。倒是还有一人,可以继承大禅寺道统,甚至犹有过之。”
印宇和尚闻言不由惊羡,对王策的神秘天外天师门多了几分敬意。
自己用大禅寺至高秘法,也不过算出否极泰来这四个字。王策师门居然连大禅寺中兴之人都能算出,确实在道行上高出一头。
他没有急着询问,沉吟片刻,郑重道,“如蒙相告,我寺愿在三大经书以外任由小友挑选一部佛法经书,其他丹药珍宝更可予取予求。”
王策听到印宇的承诺,知道自己这招空手套白狼已经成功,爽快说道,“此人便是贵寺108菩萨之一的精忍和尚。”
“是精忍吗?”印宇方丈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精忍往常的一举一动。半晌,叹了口气“此子虽中人资质,却素来大度,确实也是成就大器之人。只是不知道友所说犹有过之,又是指的什么?”
王策演戏演全套,直视印宇和尚说道,“迎回贵寺祖师‘禅’的遗蜕,重掌镇寺神器须弥山。”
听到这句话,即使以印月和尚的城府心胸,眼皮子也是跳了两跳。他目光幽深,看不出喜怒,半晌答道,“小友师门,果然神通广大。我明日便通知那精忍,让他带小友前往藏经阁挑选功法,药师王佛殿的丹药奇珍也任凭小友挑选,随意取用。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小友同意。”
王策也是得意于这笔意外之财,自然恭敬答道,“但凭方丈吩咐。”
印宇郑重道,“小友师门如此舍得,不惜陷一雷劫真仙于我寺,想来必有庇护之法。希望你挑完功法后,明晚就带精忍一道离开大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