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待古含沙看了旁人百态,走到别院时,已经将明未明,即将第二日清晨来临。
“有客来。”
灵觉微动,古含沙推开大门,便见别院中央,多出一个石墩子来。
一个道人坐在这石墩上,旁边一口未出鞘的宝剑,一个人头,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好似古剑仙,随时能起飞剑,落人头。
“李毅飞。”
道人开口自报家门,道:“我知道你,心中有着众生,只是看不清自己。”
“古含沙。”
古含沙一抱拳:“多谢剑仙抬举,你不去养足精神,等待中秋月夜,与李寒沙一战破生死,来我这别院作甚?”
“那人的手下,当日的狙击手。”
李毅飞剑鞘一拍,将那个血淋淋的人头拍到了古含沙面前。
古含沙心中了然,显然,这是那日与两位刺客打配合的狙击手,已死的忍先生手下,想来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有名。
要知道,能够威胁到他这级数高手的狙击手,必然是兵王、军神之流。
如此一个好手,便死在了李毅飞手上,显然是一剑枭首。
“忍祭天与他那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毅飞皱了皱眉,“这些年来搅风搅雨,在国内外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谋害了多少青年才俊,便是你不杀,我也要斩了那厮。”
“你杀了他,那也好。”
“不过,你斩杀了忍祭天的儿子,这老怪想必是要回国,到时候,便是我为国挥剑斩妖邪的时候了。”
古含沙知道,这位终南剑仙与忍祭天有大仇。
昔日,李毅飞还是军中猛士,特种作战小队的一员,常常出国执行任务。那一年,他与队友再度执行任务的时候,忍祭天悍然出手,杀了他五个生死兄弟,仇便在此时彻底的结下了。
这件事后,他便上山修道,不理俗事,因为李毅飞知道,世俗之中他再怎么修行也没有可能超过忍祭天,唯有舍弃一切,放弃自我才成。
于是乎,江湖之上赫赫有名的终南剑仙便诞生了。
此人说是出世的道人,舍弃了一切,实际上拳脚剑术,武道精神,都已经与家国天下,华夏苍生系在一体。
不在俗世中,心为世俗动,出世是为了更好的入世。
“怕是没有那一天了。”
古含沙说道:“忍祭天此人比你我想的要精明,一个儿子,到底有多大的分量,吃不太准。金刚不坏的异能太玄妙,你我谈论杀伐他事,怕是已经叫他知了,算计成空。”
当啷!
利剑出鞘。
“古含沙,你莫把自己看扁了!”
李毅飞两眼一瞪,看着面前与自己一般道衣打扮的少年,厉声道:“不错,金刚不坏的异能太玄妙了,忍祭天也参悟风水,明了天地格局,你当自己能藏不成?”
“天意垂青,龙虎风云聚,你在做什么研究,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个能够影响如今全球格局,掀起大变革的事情。”
“你太受宠了,民心、天意,所有人都看着你呢!”
古含沙面色清冷,不喜不悲,似乎是局外人一般,道:“所以?”
“忍祭天、唐北斗,这二人已经盯上你了。唐北斗没找到理由,碍于你长辈,不会明着找你麻烦,可忍祭天不同。”
“你斩杀了他儿子,给了他理由,他必然要回国,用尽手段,将你给杀了。”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你的存在动摇了他的野心,他必然是要除掉你的。”
“那你来我这,到底是为了何事?只是说这么个道理?”
古含沙负手而立,看着李毅飞,问道。
医者不能自医,他到底是没有晋升金刚不坏的境界,打破不了自我障,所以是当局者迷,不知自身的分量。
那帝流月华大丹,只是个引子。
但,古含沙实验室当中的种种技术,以及欲要普济众生的帝流月华大丹,一个推进科技的进步,一个提升国民身体素质,催动人体的再进化。
大变革!
这都是能引起世界大变革的事情!
就好比当初的核子武器,普一出世,便维系住了虚假的和平,改变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无他,战!”
一声爆喝,李毅飞持剑近身,便是一剑斩出。
这一剑斩,不似寻常剑客的轻灵,反而是极尽刚猛,好似古之狂人,持刀斧力劈华山,要将五岳之山都给劈斩开的架势。
李毅飞来剑汹汹,杀气四溢,惊动古含沙在多年狙杀中磨练出的灵觉。
古含沙足见一点,后撤数步,躲开这当头一剑,只是将胸前道衣割开,胸膛肌肉都见了阳光。
李毅飞被尊称为终南剑仙,一身功夫都在剑道之上,手上名唤斩孽的利剑,更是奇金打造的一体道剑,是道门古剑仙炼的飞剑模样。
一剑不曾见功,李毅飞剑势转变,好似狂风暴雨。
唰唰唰!
连出数十剑,纵横四方,斩击如风,一步步向着古含沙逼近,要将他斩成一个个小不到巴掌大的碎块。
快剑。
武当剑术,大泼风剑!
泼,是一种宣泄,一种狂暴。风,是疾速。而大,则是涵盖四方,无所不容。
大泼风剑术乃是武当秘传,普通武者根本施展不出来。因为这剑术快速、凶猛,无孔不入,泼水不进,每一剑都要有相当的速度和体能,没有那个体能,使出来便是个笑话。
李毅飞大泼风剑施展开来,一身沛然大力尽数释放,化作无坚不摧的武功,青石地面在凛冽的剑风之下一寸寸破碎,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此等杀招,古含沙不敢硬接。
他虽然有一身寒暑铁布衣的功夫,可李毅飞是同级数的人物,手中斩孽利剑也是奇兵,削铁如泥不在话下,足以斩破自身。
同级数的强者死斗,无所不用其极,有兵器的便占了个大优势。
一呢,是兵器要了重,要了利,碰着便是伤残,好取人性命。
二呢,便是一寸长,一寸强,李毅飞手持一口三尺长剑,便等若比无寸铁之人手长三尺,他能打古含沙,古含沙的拳掌却打不了他。
砰!
古含沙疾步后撤,足见一勾一挑,将地上一块又一块见方的青石板掀起,便踢了过去,要挡上一挡。
却见剑风一纵,剑光闪烁,好似热刀切猪油,一块块青石都碎了,化作碎石落在地上。
只是挡了一瞬。
不过,一瞬时光便足以。
古含沙此时已经退回门口墙壁处,他手一插,一抽,墙壁轰隆隆作响,好似干涸的河床一般,寸寸崩裂。
一条四尺长的钢筋,就这么被他抽了出来。
不错,古含沙这座别院的外墙不是砌的砖石,而是钢筋水泥浇筑出来的。
钢筋在手,他就好似那古代征战沙场的大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好似持一柄亮银长枪,刺了出去。
古含沙这一刺如千百刺。
叮叮!
当当当!
叮当!
钢筋与斩孽利剑交锋,转瞬便收,一瞬间触碰几十次,每一次劲力都不尽相同,或刚或柔,或阴或阳,数十道劲力交接一体,轰然爆发。
李毅飞手不自然的一颤,险些握不住斩孽利剑,古含沙此时钢筋一挑动,便将那一口极具威胁的利剑挑飞出去。插入远处地面之中。
哗啦啦——
钢筋碎裂,这根钢筋承受了他从未承受过的待遇,化作一地还不如拇指大的碎粒。
“好!”
李毅飞赞叹一声:“应对的好,不过你以为这便足够不成?”
咻!
一白气吞吐,李毅飞话音还未落,胸腹一气如九曲珠般运炼凝结,化作一道剑气,从口中喷出,携带锋锐之芒,直取古含沙的眸子。
口吐飞剑,这是古剑仙之手段。
古含沙头一偏,那道剑气从太阳穴划过,一道血痕浮现而出。
李毅飞剑气见功,向前一纵,大臂如剑,便是一斩。这一斩,有烽火连天,战场之上机枪扫射的气势,惨烈无比,更像是大帝斩妖除魔,降伏鬼神。
真武踏蛇!
他这出手,又是武当剑术秘传,抱着斩杀古含沙的气势而来。
古含沙手结莲花印,花开见我,猛然升腾而起,似有无上之力,那是属于生命的顽强之力,就这么架住了李毅飞的手剑。
一架,便欲要变招,从花开见我,变作哪吒扥龙筋,欲要将李毅飞的筋络尽数扯断扯出。
李毅飞手一抖,劲力变换,虚不受力。
古含沙这一式哪吒扥龙筋怎么也抓不到李毅飞的手腕之上,却是抓拿不住筋脉,更不要提扯龙筋了。
这位剑仙与忍先生不同,精神凝练,轻易不会动摇,面对古含沙的精神气场毫不动摇,浑身劲力圆润,触处成圆。
他这便是武当太极劲,浑圆之御。
人还是那个人形,内里筋骨血肉都凝练成一团,就好似铅汞熬炼的金丹,一枚滴溜溜旋转的大道丹,一切外力加身,便被表面的一层圆润劲力卸掉,羽不落,蝇不停。
手一拨,古含沙的擒拿手便被巧劲拨开,空门大开,李毅飞刹那间并指如剑,寸劲施展,直刺而去。
指剑如真剑,直取胸膛,深入了一个手指的距离,再是一勾,便抓住了古含沙的肋骨。
“咳咳!”
古含沙咳嗽一声,胸口被点,抓住肋骨,李毅飞可不似那忍先生,以劲力波及气管,叫他一口气息不顺,白白没了一门功夫。
要知道,寒暑铁布衣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纯是一口丹田气上下功夫。
如今被李毅飞影响气管,呼吸紊乱,维系不住寒暑铁布衣的呼吸之道,便没有了那硬功之力。
一步差,步步差。
李毅飞先手攻来,且招数巧妙,应对自如,便叫古含沙落了下风,一时不敌,连肋骨都被人所掌。
“你的功夫便止于此不成?”
冷哼一声,便欲要行摘骨之事。
手一用劲,两指夹住肋骨,就如同一个火钳子夹炭,往出一拽,要把古含沙的胸膛骨架都给拖拽出一般。
铮铮铮!
古含沙浑身一抖,抖大筋,抖脊柱,一寸寸拔高耸立,骨骼交错之音作响,欲要撑天接地。
胸膛皮肉一锁,将李毅飞的两指锁住,肋骨颤颤,似从骨髓中发劲,立地生根似的,动作不得。
双手一归,花影缭乱,左右手分结二印。
他左手,是如火焰汹汹焚烧万千,右手,又好似天河倾泻,水漫金山。
一个火印,一个水印。
丹卦八绝,离卦,祝融印!坎卦,共工印!
两印一合,便是祝融战共工,共工惜败,撞不周,断天柱,地维绝的惨烈之气。
古含沙与李毅飞咫尺之遥,拳掌间水火不容,劲力结合,挥击而出。
足下踏出三步后撤,李毅飞化指剑为手剑,仓促之间变招,以真武踏蛇的武当秘传再度迎击,一连数次次碰撞。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第一次碰撞,全心全力,手剑对印诀,空气激荡,四面尘埃飞舞,在空中形成足以掀起石板的气浪。
可却未曾分出胜负来。
第二次,依旧不分胜负。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真武踏蛇之术与大泼风剑一般无二,本就对体能与心里要求极大,李毅飞催动气血,迸发大力,每一次挥舞手剑,都是心力的耗损。数次碰撞之下,有了丝许破绽,被古含沙抓住,逼得倒退。
李毅飞的吃食还是差一些的。
与古含沙比,李毅飞的体能要差上微不可查的一丝,是由于吃食补充上造就的强弱之分,简单来讲,便是营养不良造成的亏损。
古含沙自从修行以来,吃的都太好了,营养充足,体能已经近乎达到了极限,欲突破而无门。
他二人碰撞的次数是一致的,武道技法之上不分上下,那么,一切便归于最为基本的构成,也就是体能与心灵,心力之上。
虽然祝融战共工,断天柱的武学合击,心力耗损极大,比之真武踏蛇还要大些,但却不算什么。
古含沙能连击一百次断天柱,全心全力,无有懈怠,便是金刚石亦或者钛合金,都能打个粉碎变形。
而李毅飞呢?
后撤,还是后撤,古含沙印诀翻飞,向着李毅飞狠狠招呼,沛然大力通过手剑传递全身,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打成两截。
无奈,李毅飞只能连连后撤,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见泥土的甚深脚印,把力量传递到地面上。
右手颤抖,李毅飞感觉到臂骨之上出现了几条细不可见的裂缝,是被古含沙打的。
“你杀气不足。”
古含沙看着李毅飞,两手垂下,胸膛肌肉蠕动,将伤口闭锁着。
“我知你的意思,可那又如何?人生在世,种种劫数加身,谁也躲不掉。”
“莫说忍祭天、唐北斗,便是神话当中的仙人菩萨来杀我,也不过是劫,是我踏此路必经的劫数。”
“你欲以武迫我打破生死关,晋升金刚不坏,此情我承恩。”
“但,你早已经与李寒沙定下了中秋之战,在那日之前,你在蓄势,在祭剑,武者无不可杀之人,可我却不是你之目标,所以你下不了杀手。”
此人心怀家国,更是知古含沙在,将掀起大变革,引领华夏古国再辉煌,所以他不会下杀手。
不过,废人功夫,断人四肢的手段,李毅飞却不会限制。
废人依旧是狠手,但要知,人死万事休,废人非杀人,对于古含沙这等人物讲,那便不算什么,压榨不出潜力来。
“不错,我下不了杀手。”李毅飞大大方方承认了,“古含沙,你是个人物,乃国之栋梁,不是忍祭天之流,会动摇国基,也不是李寒沙之流,太过出世。”
“此二等人物,我可杀,可作砥石,而你,我不欲杀。”
“天将明,我走了。”
大手一抓,空气激荡,石板寸寸爆裂,那一口斩孽利剑在气流的操纵之下回到了鞘中,飞回李毅飞手里,大踏步而去。
此时,大日升起,东方一片红。
“再见之时,望你勘破我相,寻得自我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