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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偶遇

良蓝身后的势力真假,在自己去遇到西商大汉后,这两方便相互证明了。

馄饨铺也的确是西商暗探的据点之一,后来洪清荣在吃馄饨的时候,也仔细观察过店铺的经营者,也皆都是习武多年,身上西商风俗颇重的人。

现下唯一不能确定的,便是良蓝身后的组织,到底是隶属哪个势力。

洪清荣不是随意轻信他人的性子,所以边恳请良蓝,不要牵扯到伯父洪立洵,边与西商人达成协议,共同出力把洪立洵拉下马。

这样看似矛盾的言论,却是她试探这两方,是否有联系所留下的诱饵,现下只等观看他们后续的安排,便可继续窥伺一二。

再者洪清荣也有些私心,所谓功高震主,洪家现在的官位着实是升无可升。

皇帝现下已经年迈,朝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虽然他老人家没明确表示过,但打压之心已经欲盖拟彰。

洪清荣准备借西商这条大鱼,搅浑这滩看似清澈的官场,想要揪出几条对付伯父的肥鱼来。

现下最应该做的,便是静等消息,西商暗探在爔朝地界徘徊已久,手里定然有些重要任务需要完成。

如果她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与洪家有关,那说明自己的提议便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们原本的任务可能也是搞掉洪立洵,同意合作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毕竟洪家自开国起便是护国大将,多年来在朝廷内盘根错节,不是想几日便能定下计划,可以铲除并实施的。

谁知这一等,便过了六日之久。

洪清荣更是乐得自在,每日上私塾,练武艺,视察名下商铺,倒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正逢今日是半月才逢的休息日,洪清荣难得睡了个懒觉,直至辰时才懒散的起床。

“荣姐儿,外边儿的福常衣馆派来个人,正在府门外侯着,说是刚才店里来个客人留下封信,让他们转交给小当家的。”闻笛捧着摞晾晒过得薄被,用下巴压着最上的被面,嘴里口齿不清的喊到。

“翠绡,你去趟帮我拿来。”洪清荣依旧赖在床上,指派翠绡替自己跑个腿。

翠绡痛快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去替自家姐儿取信。

那信件的落款是柳察街孟德茶庄的掌柜,内容不过是商讨整条商铺集体调租的相关事宜。

洪清荣把信件展在花梨理石案上,用错金银鸿雁镇尺压好后,便开始从笔海中抽出笔来,皱着眉头把玩着。

众人见洪清荣如此,便知道是有重要事需要做决断,便都静悄的离开屋子带好门,只留下她自己独坐寂静的屋内。

那信件的字与字间隔极大,应是西商那边送来的,洪清荣暗自思量。

纸上的笔墨遇水便会晕染开来,所以并不适合良蓝的传递方式,那只能在不损耗纸张的情况下,才能看到其真正的内容。

洪清荣抬手把信件放在火上烤了半晌,却没见有字体浮现。

摩挲了会空白处,洪清荣发现那里比周围的地方来说,有些发硬硌手。

这显然是纸张沾染液体后,风干过而残留的痕迹,洪清荣连忙凑近闻了闻,上面有着极淡并发涩的草药气息。

纸张整体摸起来更加的轻薄些,洪清荣抱着试试的心态,把信纸对准了阳光。

阳光穿过轻薄的纸身,在桌面上印下影子,只见那纸张投影也十分浅显,可却当阳光照向空白初时,在那浅显的纸张投影上,却映出现了较深的文字。

洪清荣默念信件上的内容,看来不过闲过六日,便到了她为西商献忠心的时候。

信上让洪清荣把西商这边收集到的情报,当面交给即将归国的己方暗探。

福兮祸之所伏反也亦然,洪清荣放下手臂,撕毁了这张信纸。

如今机遇使得,让自己牵扯到此番因果中,既然不能逃脱,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成为最大受益者。

洪清荣挑个时间又去了趟馄饨铺,把等会儿要送的东西领取回来。

那是个秀气精致的香囊,洪清荣伸手接过时捏了捏,里面便发出了纸张的脆响。

“快去!与你接头的线人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登船离开此地,你休要当误了正事。”伙计见她不紧不慢的,便忍不住出口嘱托到。

“知道,我现在过去。”洪清荣把香囊拴在腰间,便不再继续耽搁。

与线人碰头之地乃在回宝茶馆,此茶馆坐落在运河周围,与码头极为相近,来往散客都愿意来此地歇脚,阔谈天南地北的新鲜事。

“哎!你听说这爔朝有名的绝色妖妃吗?”说者乃是位相国人,须髯如戟,身穿深蓝布衣面长袍,长袍肥大袖长,系着条绸缎做腰带。

洪清荣正在抬腿往茶馆楼上去,见状便缓下脚步,想要听相国人嘴中的爔朝。

相国地理位置并不好,高山峻岭,日夜温差极大,民风淳朴彪悍,领土面积是几国最大的,是马背驰骋的游牧民族,祖皇帝涂山岭开创大业,遂国姓涂山为尊。

“还用你说?自从东商那边进贡此女后,关于这女子的倾世美貌,那老帝王的椒房专宠,洋洋洒洒讲了三四个月都未见消停。”同伴说罢,伸手拢了缕身边爱人的头发,绕在手里把玩。

女子自古对情爱之事,有着本能的向往,那女子遂接着夫君的话说道:

“进贡那日碰巧奴出门采办,瞧见东商国使者驾着金银焕彩的香车,经城门处的大路。

车上帐舞蟠龙,帘飞彩凤,珠宝争辉,真是美不胜收,还有两侧侍女沿岸撒花,焚香净路。”

“奴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钻进人群中凑热闹时,正巧阵香风拂纱,映出这香车里的人物。”

“奴这辈子都未瞧见过这么姣花软玉般的女子,什么肌骨莹润,蹁跹袅娜,说出来都糟蹋了仙人的美貌。

奴女儿身的都看得呆了,反应过来时香车早已驶远,空留满地花毯和馥郁余香。”那相国女子说着,满脸一副痴男怨女的怅然若失神态。

洪清荣未再继续听下去,这三人口中的娉婷美人,着实可以称得上祸国妖妃四字。

推开由西商已经开好的茶间门,洪清荣随手把披风掷在桌面上,便向安置在窗下的藤椅上躺去。

运河边潮湿的春风吹起洪清荣额间的碎发,只见她伸手解开腰间的绣囊,放在眼前端详。

怎么可能真为他们西商送消息,这绣囊若真的传送过去,对爔朝的影响不谓不深远。

洪清荣手中速度未加停顿,把之前准备好掉包的纸张,从袖袋里掏出来,准备来个偷天换日。

茶间的门忽然被人拉开,洪清荣迅速把绣囊仍在桌面上。

来者是名俊朗少年,深黯的眼底此刻布满对她的怀疑,眉宇舒朗开阔,似有上位者之轩昂。

喉结处有疑刀剑所伤之指肚长度的横疤,风过之处,领子上的裘绒便会随风而压,横疤便呼之欲出无处躲藏。

洪清荣盯着脖子处的伤口皱了皱眉。

那人察觉到洪清荣的目光,伸双如竹节般分明修长的手指,拢了拢身上嵌有裘绒领的冥色缎绣仙鹤展翅祥云图的大氅。

洪清荣见此人不是西商长相,可见又是名爔朝的叛徒,遂语气也十分不屑:“东西在桌子上,我先走了。”

那少年离屋内的桌子还有几步之遥,上面放着洪清荣尚未来得及,把里面的消息掉包的绣囊。

“等一下。”少年出声阻止了洪清荣的步伐,“你把东西送过来。”

洪清荣没来得及调换皆因此人,又见其如此谨慎多疑,便伸手捞过绣囊,欲向少年抛去,嘴里边说到:“公子看起来家境优渥,何必走这种出路。”

那人堵在门口伸手欲接,听到此话也只是微微皱眉,并未出声反驳。

咚咚咚

少年遮在身后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只见他连忙往屋内快走几步,在距离房门丈远之地后,才向洪清荣使眼色,让她出声问话。

“谁?”洪清荣把绣囊重新系回腰间,嘴里冷声质问道。

没有意料之中的回话或是武力,屋里屋外顿时陷入死般的沉寂,洪清荣不敢丝毫大意,伸手把缠在腰间的长鞭握在手里。

仿佛是在印证什么般,紧闭的房门再未被人动过,似乎前来敲门之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般。

思绪飘到此处,洪清荣抱着宁可错杀不可不信的态度,回身捏手捏脚的把窗推开条缝,把眼睛贴在缝里向外面观察。

“你做什么?”男子沉闷的声音从洪清荣的头顶传来。

洪清荣把手放在嘴上嘘了声,挪动双脚从窗户前移开,让少年也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象。

街上人熙熙攘攘仿佛没有变化,男子的目光又放远了些,顿时看到隐藏在人群中,身穿常服腰间却鼓起的几人。

“南西方还有五余数。”男子依言向这两个方位看去,果真又见到那些神色肃穆的“百姓”。

“刚才敲门之人,是你同伙前来报信?”少年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并未从窗前离开。

“不是。”洪清荣摇摇头,迅速出口否决到:“看来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你,才用敲门来引起我的警觉。”

只见那男子脸色忽然铁青,比方才还要沉重不少。

“我说这疤痕怎么这么眼熟。”洪清荣抱着肩膀,对转过身来的男子忽然说道。

“五殿下好雅兴,若不是我在宫宴上见过你,怕是没机会揭开此事玄机。”洪清荣说罢伸手推开门,终于把脚踏出门外。

“我身上没本事,能自保都不是定数,看来是救不了殿下。”洪清荣是想结识有权势之人,但五殿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此人现在就是个麻烦源,谁沾谁就是个被皇帝发配边境的下场,这京都繁花似锦的,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洪清荣混在毫不知情的客人群里,绕到茶馆晾晒衣服的后院,顺手拽下件东商客人晾晒的长衫,并没有在此地展现出廉耻心。

“无耻。”五殿下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对洪清荣的行为做出简约的评价。

洪清荣翻着白眼,懒得跟他再说话,手忙脚乱的把衣服套在身上,遮裹住了原本的男儿服饰。

麻利的把头发披散下来,又接着绾了个简单的女式发髻,洪清荣余光瞧见园内有株盛开的迎春花灌从,便上前攀折了枝别在头上固定住。

洪清荣手中的动作稍微停顿,那人到底是爔朝皇子,现在对他若有些帮忙,日后也不至不好相见。

抱着做人留一线的心思,洪清荣开口说道:“皇子也寻件衣裳罢,只求先躲开那帮人,之后再补偿其主人也不迟。”

陆璞昱意味深长的瞥着洪清荣,抬手在脖颈处摩挲了阵后,便把疤痕从肌肤上撕扯下来。

“那疤痕……竟然是假的?”洪清荣立刻转过眸子,躲开陆璞昱投来的威胁眼神。

“皇子何必亲自前来?派人岂不是更妥当些。”洪清荣不知他是否与西商狼狈为奸,虽怀疑却不能明问,遂想先降低此人的谨慎性。

陆璞昱并没有回答,洪清荣只听耳边传来忙碌的窸窣声,便下意识抬眼望向陆璞昱。

只见陆璞昱原本深邃的眉眼,已经肿胀不堪毫无神采,脸上也多了些坑洼的瑕疵。

见洪清荣望向自己,陆璞昱也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只见他又拿出团接近他肤色,类似软泥的东西,摁在自己鼻子上。

不过几个呼吸间,陆璞昱便从翩翩少年郎,变成了有酒槽鼻的邋遢中年。

此人极擅长此道。洪清荣暗自把陆璞昱划为重点警惕对象,身为佩金带紫的天潢贵胄,他却十分熟练的习用这种手段来自保。

洪清荣挪动脚步往后退去,她已经做到仁尽义至,现下便是各凭本事混在人群中,躲开围捕他们的组织。

陆璞昱显然没有放走她的打断,洪清荣才堪堪转身施功欲逃,便被陆璞昱伸手摁在原地。

“五殿下,我也是被人算计。”洪清荣赶紧撇明自己身份,她在此地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他们说不定早就发现自己跟丢了人。

“口说无凭。”陆璞昱话似乎不耐烦与洪清荣说话,提着她的后脖领便往屋檐上飞去。

洪清荣差点被自己衣领勒死,所幸陆璞昱只是翻过后院的院墙后,便把手松开了。

洪清荣暗自数着出现的这些,腰间鼓囊的带衣门官差,竟有足足二十余人。

洪清荣揣测着陆璞昱的想法,此人可能要确定这些人,是否真的是来抓捕自己的。

如今的茶馆楼内,甚至不需要她再花心思寻找,那原本坐着东商人的位置,现在便被街上的那些“百姓”占领。

那被围在中间的领头人,竟是洪清荣的老相识,正是带衣门下徐覆。

“现在走。”

陆璞昱近距离打量完这些人,并没有表现出手痒的样子,洪清荣内心虽然拒绝执行他的指令,但现在却是她求之不得的。

门口处也拦着两位“平民”,正端着酒碗倚在门口闲谈,见位中年男子领着女儿朝门口走来,便起身把门口让开,好方便此二人通过。

“徐头,人不见了!”木楼梯上传来噔噔的巨响,看来他们已经发现屋内已经是人去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