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大哥!”听夏天答应再给老爸一次机会,夏雪顿时破涕为笑,快跑两步来到夏天跟前,紧抓住他的手来开心的说道。
夏天叹了一口气。从本心上来说,他的确不想再管夏树良了。但是终归说血浓于水,没有他也就没有自己。
再说夏树良今年也五十多岁了,让他一大把年纪再去跟人跑船,夏天实在是不忍心。不说船上的工作有多艰辛,单说在海上走路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掉进大海里直接丧命。
“你先别开心地太早,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夏天瞅了小妹一眼道,随后又看向夏树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老爸,我做儿子不能不管你。不过我照料你的衣食起居可以,但是你的赌债我以后再不会帮你还了。”
“放心吧,阿天,我以后再不会赌了。”夏树良一脸羞愧的说道。
“你现在跟我说得再漂亮都没有用,我只信一句话,说得好不如做的好。你会不会再赌,我会一直观察着。”夏天说道,随后又对夏雪道,“小妹,我准备搬出去住,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决定要留下来?”
“大哥,你不走不行么?”夏雪又是一惊道。
夏天苦笑了一下,他能给老爸最后一次机会,已经是最大限度的退让了。再想让他跟老爸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可就难为他了。毕竟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不能再自欺欺人,当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阿天,你不用搬出去,要搬也是我搬。”夏树良愧疚的说道。这套房子是他现在唯一能补偿他这一对儿女的,除了这个之外,他带给儿女的就只有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了。
“天哥,我看还是让伯父搬出去吧。不然住在这里,经常碰到熟人,难免触景生情,对伯父也并不好。”陈义信也劝道。
夏天听他这么说,也不禁点了点头。陈义信话说得隐晦,其实真实情况是,老爸夏树良在邵氏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
自从几年前没有戏拍之后,他就开始堕落。既贪杯又嗜赌,不仅把自己家折腾的一贫如洗,而且还逢人就借钱。不管是相熟的朋友,还是只见过一两面的点头之交,甚至连管茶水的大妈都借,搞的是人憎鬼厌,臭不可闻。
如果让他继续住在这里,大家都对他知根知底,难免还对他心存偏见,敬而远之。这样一来,对他的精神将是再一次的伤害。要知道他贪酒嗜赌就是因为心情郁闷,无法排解。继续住在这里,不利于他改过自新。
相反如果换一个新的环境,人家不知道他的根底,对他也没有什么偏见,这样就利于他与别人相处。
“你说得也对,这样吧,你带他出去租一套房。”夏天掏出两千块钱道,这么多钱,租一套单人房绰绰有余了,“记得选一点的地方,尽量不要跟这边人有接触。”
“我知道了,天哥。”陈义信立刻答应下来,“伯父,咱们走吧。”
夏树良点了点头,“谢谢你了,义信。”
“没关系的。”陈义信摇摇头道,“天哥,我这就带伯父去了。”
“义信哥,帮我老爸租好一点的房子呀。”夏雪又提醒道。
“放心吧,阿雪,我一定好好用心的。”陈义信拍着胸脯说道。
“阿天,我听说你现在在写小说,你做这个就很好。”夏树良走出两步去,又忽然转头向夏天道,“不过以后不要再跟龅牙炳合作,也不要再拍电影了,这一行实在是太难了。”说完,他又转过了身去。
听到老爸说得这么意兴萧索,再看到他那佝偻的身影,夏天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做导演的确有很大风险,几乎都没有善始善终的。
李翰祥、胡金铨、张彻,这都应该是香港最顶级的导演了,但是下场却一个比一个惨。
李翰祥拍《火烧阿房宫》时,心脏病发而死,死后还被女主演刘小庆告上法庭。胡金铨晚年时筹拍《华工血泪史》,为此奔走多年,搜集材料募集资金,结果电影没拍成,自己就驾鹤西归了。
张彻更惨,邵氏关门歇业之后,他就失了业,虽然后来又拍了几部电影,但是却连棺材本都赔掉了。幸好邵艺夫念在以往恩情的份上,让他继续免费住在邵氏宿舍,不然他连住得地方都没有。
大陆导演中,谢缙导演算是最知名的了。地位崇高,著作等身,但是死后依旧被人诽谤,不得安生。
日本导演中,黑泽明有电影天皇之称,地位至高无上,但最后却是穷困潦倒,而且最后连请他拍戏的人都没有了。
老爸的提醒也是一番好心,充满善意,不过夏天感动之余,却也不准备听他的。
……
等陈义信带着老爸一走,夏天顿时身子一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连喝了两杯水才缓过劲来。
“大哥。”夏雪乖乖的坐在他旁边,“谢谢你,还肯给老爸一次机会。”
“算了,谢什么呢。不管怎么说,他总归是咱们的爸爸。难道真看着他一把年纪去跟人家跑船么?”夏天摆摆手道。
“还是大哥你最好了。”夏雪崇拜的说道,“对了,大哥,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吃。”
“恩。”夏天点了点头,他本来是不饿的,但是经过刚才的事,他又感觉饿得不行了。大概是情绪激动之下,消化能力也在加强吧。
夏雪见他点头了,便走进厨房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面出来。
夏天也真饿了,抄起筷子,希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老爸这些天一直都躲在台湾……”夏雪在一旁说道。
夏天差点被呛了一下,“他告诉你的?”
“恩,虽然他躲在台湾朋友的家里,但是心里一直很挂念着咱们。”夏雪又说道。
夏天撇撇嘴,“又是他自己说的?”
“大哥,老爸真的知道错了,他在台湾住了半个多月,一次都没有去赌过。”夏雪连忙为老爸分辨道。
“还是他告诉你的呀。“夏天摇摇头道,“再说他又没有钱,人家也不会跟他赌呀。”
“是真的啦,我看老爸这次不像是撒谎,他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赌了。”夏雪连忙帮老爸澄清道。
“算了,咱们俩就算吵破天也没用,到底会不会再赌,还要再看他的表现才行。”夏天摆摆手道,“算了,不谈这件事了。不管老爸回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分心,专心在你的功课上。还有半年就要会考了,你可一定要好好考。要是考出好成绩来,大哥就送你去国外念书。”
“为什么要去国外念书呀,我不去,我要留在香港陪大哥你。”夏雪一听要去国外念书,马上嘟起嘴巴来说道。
“古人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去国外念书,能学会更多知识不说,而且还可以开阔眼界。香港只是一个小岛而已,弹丸之地。在这里长大,能有多高的眼光?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经得多见得广,你才能够有出息嘛。难道你想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岛上?”夏天看向小妹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是我要是出了国,那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你怎么照顾自己呢?”夏雪又担心地问道。从小到大,都是她照顾老哥的,帮他煮饭洗衣服打理家务。要是没有她在家,她真不敢想象大哥会把这个家糟蹋成什么样子。
夏天顿时无语了,没想到自己在小妹心中这么没用。“行了,别惦记我了。你老哥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难道我就不能找个女朋友么?”
“倒是你,现在千万不能谈恋爱。以后出了国呢,对象也尽量找中國人。洋鬼子的毛病太多,跟咱们文化又不通,早晚会出问题。”他又一本正经的叮嘱道。
“咦,大哥,你终于开窍了呀,知道要找女朋友了。怎么,难道是哪位美女让你动心了么?”夏雪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眼睛一亮道。
她这位大哥虽然人长得帅气,又会功夫,不知道多讨女生喜欢,但是他却从来没有那方面心思,就算有女生主动倒贴,他都会敬而远之。害得她还一直担心,某天老哥会削发为僧,投奔少林寺当和尚去呢。
不过现在看来,老哥是腊月里的萝卜,动(冻)心了,让她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啊,对了,我听义信哥说过,隔壁好像刚搬来一位大美女呢。大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小妹我帮你联系联系?”夏雪又嘿嘿笑道。
“胡说八道。”夏天把脸一板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收拾好碗筷,就马上去做功课吧。马上就要会考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夏雪见老哥这番作态,就知道他是欲盖弥彰,不禁嘻嘻一笑,“我知道了,大哥!回头我就去看一看,倒要瞧瞧未来大嫂长什么样子。要是过不了我这一关,她想进咱们家门,没门儿!”
“去!就知道胡闹!”夏天生气的丢过一根筷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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