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丰离开，云峥久久不语。
再看了看旁边石室中，那镣铐加身，血肉模糊的柳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隐隐觉得，此事应该不止目前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何况，那赵丰这般着急对柳七用如此酷刑，究竟是替天地会铲除内奸，还是掩盖真相，寻找替罪羊，眼下还真不好说。
云峥转头又走到穆青身边，开口询问：“舵主，你怎么看？”
穆青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对于赵堂主的做法，我不能认同，不过明面上，赵堂主已经摆脱了嫌疑。”
说话间，她也不免看了看，那被拔去舌头，浑身不成人样的柳七，嘴角微微一动，似有话想说，但到底没有说出口。
“舵主，那我先回去了。”
随后，云峥向穆青拱了拱手，走到那两名巡风堂的奸细身边时，他顿了顿。
“将这二人押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云堂主！”
……
地下暗堂，乃是潮州分舵，绝对的机密所在。
其中四通八达，暗道丛生，长长的甬道甚至可以从潮州城通向城外。
除了通道、石室以及议事大厅外，暗道内还有兵坑、哨垛等防卫工事，乃是集防守进攻逃生于一体的地下要塞，而这，也是天地会能在这潮州城中，屹立不倒的底气所在。
可以说，只要暗堂布防不落在官府手中，即便是集聚上万军队来此，也攻不破这座地下堡垒！
正因如此，不管是开山堂还是巡风堂，亦或者是其他四堂，都是将议事处，设立在这暗堂里，云峥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暗道之中，身后是两名天地会会众押送的内奸，不一会儿，便是来到了巡风堂所在的地方。
不过还未靠近，便是被拦下了。
“出入须出示口令。”
云峥身形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是我。”
“堂主？是堂主回来了！”
“什么？堂主回来了？快快，赶紧通知黑牛、小罗兴，还有堂里的其他兄弟，堂主回来了！”
当即，守门的巡风堂成员一愣，面露喜色，高兴喊道，其他人听到均是纷纷走出来，并有一些人进去报信。
不过一会儿，里面，便是有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堂主，堂主，你可算回来了，这段日子可想死老黑我了。”
一阵粗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暗堂外，便是窜出一行人，为首者乃是一黑脸大汉，此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看上去颇为凶神恶煞，但细看之下，却又不乏憨厚。
云峥转头，脸上刚露出一模笑意，紧接着却是被一双蒲扇般的大手抱住。
“堂主，听说你从法场越狱了，可曾有受伤？他奶奶的，潮州知府这狗官，总有一天，俺老黑要挥起两板斧结果了他。”
云峥一听这话，没好气道：“狗官已经用不着你这黑货去解决了。”
在黑脸大汉旁边，一个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乖巧的小男孩点了点头，关切道：“云峥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云峥点了点头，笑道：“小罗兴这段日子可有好好练武？”
小男孩乖乖点头：“我每天都在练习云峥大哥你交给我的八卦拳，前些日子听说你被官府抓去，我发誓要早日练成八卦拳替云峥大哥报仇。”
“哈哈。”云峥笑出声来，在小男孩的头上拍了拍。
“堂主，听说赵堂主揪出了两名潜藏在巡风堂的奸细，就是这两人吧？他奶奶的，好好的人不做，非得当官府的狗，堂主，你不用动手，俺老黑一人一板斧，马上就结果了这二人。”
这时，那黑脸大汉许大智又是骂骂咧咧道，一双铜铃大眼，瞪向那两名奸细，这二人立刻被吓得亡魂皆冒，只能拼命磕头求饶。
“行了大智，你别添乱了，我还有些重要线索，要审问这二人。”
云峥赶紧阻止道。
“是，堂主。”那黑脸大汉讪讪道，一双铜铃大眼，仍是狠狠地瞪了那两名奸细一眼。
“带上他们，进密室。”
云峥吩咐道。
片刻后，几人走入一间石室，身边便只有黑脸大汉、小男孩，以及另外两名押解奸细的随从，两名奸细被押到石室中，跪在地上，身体发颤。
云峥在一张石椅上坐定，喝了口小罗兴递来的清茶，缓缓开口道：“说吧，你俩是如何成为官府内应，当日又如何给柳七送信的。”
“堂主明鉴，堂主明鉴啊。”那两人闻言，却是不住地在地上磕头。
随即，一股脑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并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当日的确是柳七前来索要巡风堂的情报，开始我们兄弟二人并未同意，不过那柳七却说只是随便问问，好提前布置，做准备，我兄弟二人将信将疑，而后那柳七又许诺了我们兄弟二人一些酒钱，并打消了我们的顾虑，旁敲侧击的，从我们兄弟口中知道了当日的行动计划。”
“堂主，堂主，我们兄弟二人，可都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泄露消息，的确该死，但绝不是朝廷派来的奸细，请堂主明鉴。”
说话之间，两人砰砰砰的又磕了好几个响头，昨日磕碰的额头，顿时又鲜血直流。
云峥看着这二人，却是久久没有开口，就任凭这两人不要命地磕着头。
他并非在享受这二人的膜拜，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看着这两人的样子，云峥知道，他们应该没有说谎，只是哪又怎样呢？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
不论是什么理由，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承受犯错的代价。
不然，若没有了规矩，偌大的帮会又如何服众？
“堂主，这二人……”
旁边，小罗兴犹豫道。
他虽年龄幼小，却十分聪慧，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峥摇了摇头，道：“按帮规办吧。”
听闻此言，众人心头一凛。
那二人更是面露恐慌，连连磕头：“堂主，堂主，饶过属下这次吧，属下这些年跟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堂主，堂主……”
然而，此刻任凭这二人如何求饶，云峥却始终没有开口，而旁边两人却是上前，见着犯错的二人押了下去。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云峥神情紧绷，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中，也是略带着一丝不忍，不过更多的却是坚定。
“这个世界本就残酷，对敌人要狠，对自己同样也要狠，只有这样，方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云峥很清楚，现在不是讲究人情和仁慈的时候，更何况，即便他想法外开恩，也得考虑巡风堂这上下二三百号人，其他人的看法。
若饶了这次，下一次呢？
被自己人出卖事情，他只能允许发生这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
作为统领几百号人的堂主，云峥需要考虑的，绝不是一两个人的得失，而是整个团队的人心所向。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道理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