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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活捉

大头龙等人商议了一阵,又把使者唤来,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就算这个计划全部实现了,弄死了陶璜,对我等又有甚好处?”

“陶璜一死,建邺天子必然只能倚重修将军,到时候修将军做了广州刺史,既理政又治军,权倾南天。而南天之大,修将军鞭长莫及,比如这朱崖岛就不是我们能涉足的,到时候还不是要靠大王来管理,我们这是共富贵啊!”

“说得倒好听,但现在不也是这样,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区别。怎么,换个人来我就做不成这涨海的霸主了?”

“不管怎么样,大王始终都是涨海霸主,这是谁都动摇不了的。”使者谦恭道,“然而,现在修将军处境很艰难啊,陶璜现在想整合整个广州的人力物力,看样子是不能容忍任何独立王国的存在,他目前正千方百计想抢夺广州水师的兵权,而建邺天子则是全力支持他的。”

“这么说,修则是独木难支了?”大头龙笑道。

“大王,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可是想必你也明白,陶璜可没修将军那么好说话。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你,虽然以大王之能,恐怕不会容易为他所灭,但怕是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了吧?”

大头龙咂摸着嘴,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陶璜为人,他略知一二。他眼珠子一转,又道:“你现在只是说了不出兵的坏处。但就算我们往最好的方面去想,修则成功做了广州刺史,那又怎样?现在交州三郡跟你们反目了,弄得商旅不通,再这么搞下去我都要喝西北风了,支持他又有什么意义?”

的确,修则和大头龙的合作基础是建立在一起割海商们韭菜之上的,现在韭菜都越来越少都快没了,也就意味着合作基础都快没了,这样一来,将来南海群盗为了生存,免不了又要大举进犯番禺等地,烧杀抢掠,就像白虎国在海盐城做的事那样。真要走到那一步,那大头龙现在卖力支持修则不仅看不到收益,反而会削弱自己的现有实力。

到那时,不管是修则还是陶璜主政对大头龙都没有任何区别,反正大家都得翻脸,跟谁打不是打?

“大王身居这极南之地,可能对中原形势还不够了解,目下北朝将有巨变,暂时无力南向,更无余力支持交州乱党,不管是陶璜还是修将军,只要整合了广州之力,收拾他们都是覆手之间的事。”使者继续忽悠道,“等平定交州之乱,商路复通,一切就都好了。所以修将军与大王,实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大头龙被说得有些心动,却又狐疑道:“真要照计而行,万一修则翻脸,要拿我去请功,我可就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啊!”

“刚才我说,大王离不开修将军,但同样地,修将军也离不开大王啊!”使者赶紧道,“除了大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就能控制朱崖岛,开疆拓土,独霸南海商路的利益?我们是无法控制这里的,如果灭了你们,也会有别家占领这里。但既然避免不了要和海龙王打交道,那肯定是选大王啊!”

大头龙长出一口气,虽然还有些疑虑,但还是按捺不住想动手了。毕竟看起来,动手利益极大,不动手损失极大啊。

为了解除他的疑虑,使者又和他单独密谈了几次,总算把大头龙说得满面春风,心花怒放。

想到这里,大头龙不得不对使者有些佩服,这些书生真是有两下子,鬼点子也多,这三寸不烂之舌永远都能说得让人无法拒绝。

说干就干,大头龙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立刻就安排劫掠徐闻港的船队。

使者自告奋勇,说自己深知徐闻虚实,请缨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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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龙知道,这次偷袭徐闻的规模必须要搞大一点,最好把徐闻令都给杀掉,至少得打到上次白虎国进犯海盐的声势。他原本想亲自去,结果堂叔马疤子劝他不要那么冒失,于是带队的便成了马疤子。

“前面就是徐闻港了吧?”马疤子站在船头,转头看着并肩而立的使者问道。

深夜里,火炬的光打到他的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显得分外狰狞,那是二十年前拜聂友的战刀所赐。

“是的,”使者点头道,“让他们把火炬熄了,准备靠岸吧。”

马疤子立刻下令。现在,天地间一片黑暗。今天这天气是选对了,乌云遮住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是个偷袭的好时机。

“广州水师现在都在番禺,这里很安全。港口停靠的那些船只夜里都没什么人,最多几个守夜的,很容易占领。”使者娓娓道来,“此外,你们给修将军面子,好多年没来这里打秋风,所以县城守备已经极为松懈,城门都不关的,可以直接杀进去......”

“你找得到县衙的位置吗?”

“我曾做过徐闻的县吏。”

“好极了,那便有劳你领路了,我亲自宰那狗官去。”

马疤子兴奋地撸起袖子,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

此刻,县衙里却是灯火通明,堂上并非县令,却见孙奉大马金刀坐在上面。

“船上的兄弟吩咐妥当了吧?藏好了,别打草惊蛇”孙奉正在做最后的布置,“你们等他们进了县衙再反击,一开始别打太猛,不然他们直接被杀退就坏事了。”

“诺!”几个都尉领命而去。

“某家就在这里等着!”孙奉一脸坏笑。

很快,喊杀声已经由远及近传来了。孙奉拔出长刀,死死盯着大门。

“就是这里了!”使者指着县衙大门,马疤子已经急不可耐冲上去了,一脚踹开大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一瞬间,孙奉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一刀劈下,马疤子本能举刀而当,可是人家有心算无心,又怎挡得住,手脱力,刀磕飞,马疤子被打得跪在地上,孙奉的刀一下子架在他的脖子上,滚动的喉结感受着冰冷的刀锋,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马疤子的亲卫和部下们傻眼了,一窝蜂冲上来要救时,四周却冒出一群刀斧手来,瞬间砍得血肉横飞,杀成一团。

使者却已经被几个刀斧手悄悄拉到县衙里去了。

“伯逸老弟!”孙奉一见到使者,瞬间大笑起来,手舞足蹈,似乎全忘了门口还在厮杀,外面也还在激战。

“让我看看,没伤着吧!”孙奉一把抱住周豫,手却在上下其手,“零部件还在吧?我们以后还要品尝那些夷女的滋味呢......”

“兄长,我无碍的!”周豫面红耳赤地挣脱了孙奉的怀抱。

“好啊,你!”马疤子被捆在地上,扭动挣扎,恶狠狠地盯着周豫,目眦欲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孙奉转过身,一脚踹到马疤子的肚子,顿时疼得他满地打滚,说不出话来。孙奉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现在才知道啊,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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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到数日前。

修则并不知道,作为陶璜的重点关注对象,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下。当日他派去的人刚刚出海没多远,就被锦衣卫的人给拦截了,连人带船捉走,那个老仆和船夫都被直接抓到了陶璜的府中。

在陶璜上任的时候,整个广州地区的锦衣卫都被周处叮嘱过,要全力配合陶刺史。

陶璜饶有兴致地看着修则写给大头龙的信,脸上挂着意味难明的微笑。随后,他把信件递给了孙奉和周豫。

老仆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船夫大哭着求饶:“大人饶命啊,我只是撑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磕得额头满是鲜血。

陶璜虚抬一抬手,示意他停下来,随后开口道:“你认得去朱崖的路?我是说,去那个海盗窝的。”

“认得认得,小人认得!小人专门走那条路的。”

“所以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是说谎!”陶璜冷笑道,“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如果你现在愿意合作,可以对你宽大处理。你应该清楚,修则之罪,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他逃不掉的。你要是肯将功赎罪,可以饶你一死,你的家人也会保全,不然的话......”

“我愿意,小人愿意,让我做什么都行啊!”船夫又赶紧磕头如捣蒜。

陶璜摆摆手,示意他下去。随后指着老仆说道:“把这个人关起来,要严加看守,尤其要防止他自杀!”

老仆也被带走,陶璜又领着孙奉、周豫转入后堂,屏退左右,紧闭房门。

“适才你们说,修家父子跋扈至极,广州水师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已然成为修家水师?”陶璜道,“现在你们看到了,他可不仅仅跋扈那么简单啊。”

“此人狼子野心,竟欲袭杀大人,袭杀朝廷命官,形同谋反!”孙奉怒目圆睁,拱手道,“我愿请令单骑将那修家父子擒来!”

“万不可如此鲁莽!”陶璜还没开口,周豫已经打断道,“你不想想我们此刻身居何地?修则做了这么多年南海太守,这里的军政大事都是他做主,他在这里是树大根深,可远远不止水师。如果贸然行事,无论成败,都可能会引起大乱子,别说是我们,就连陶大人也会有性命之忧啊。”

“老夫的铁杆人马大多还在苍梧,当初修则百般阻挠,所以上任以来,我目前身边靠得住的这些亲兵家将拢共不过三百。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是身在虎口之中。”陶璜点头道,“我们先来看看修则要怎么做吧。”

地图摊开,周豫指着徐闻开始解说起来:“修则欲借朱崖贼大入寇,从而堂而皇之移水师以向徐闻,令番禺门户洞开。到时候守城的郡兵再放放水,或许还会暗中配合,朱崖贼要是朝着这刺史府杀来,仅凭陶大人的亲军怕是抵挡不住啊!”

“然后他修则再回师随便砍几个脑袋充数,糊弄上去,陛下抓不到实际的罪证,怕是也只能从轻发落他,反正兵权是夺不走的。纵使不会提他来做刺史,也只能从别处调一个毫无根基的来,处处受他摆布,他就在这南海不王而王了!”陶璜一下子就切中了要害。

“好在我们掌握了他的计划,而他却暂时不会发现这一点。”周豫说道,“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使得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孙奉好奇道。

“我们可以依着修则的计划,联络朱崖贼。刚才根据供述,这封信并不好伪造,而且既然要将计就计,所以我们就对其内容不做改动,直接按照信里的来。不过嘛,最后可以让他们狗咬狗,只需如此如此......”周豫压低了声音。

“我想,大人饶那船夫一命,也是这样打算的吧。”

“不错。”陶璜向周豫投来赞许的眼光,“现在就得考虑谁去走这一遭了。”

周豫站起来,眼神坚定:“我去!”

“你不能去!”孙奉一把把他扯下来坐着。

“难不成你去?你听我说完。”周豫有些恼,“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能办好的人不多,大人身边那些文吏,想不露出破绽来太难了。”

“那你也不能去,多危险啊!”孙奉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周豫的态度异常坚定,“陛下皇恩浩荡,赐予你我建功立业改变命运的机会,使得我们不必将一身本领满腹韬略雪藏一生,你也好,我也好,不豁出命来奋斗,对得起陛下的厚望,对得起祖辈的荣耀吗!”

周豫双目赤红,眼里闪着晶莹的光,那是泪。孙奉也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壮哉!”陶璜感慨道,“既然如此,你去吧,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孙校尉,你也不要闲着,修则那里你不用去了,随便找个理由告几天假,持我令牌,星夜出发。在老夫的私兵中,调拨一千人随你赶赴徐闻。其余人马,连同整个苍梧郡的机动之军,全部调到高要县待命!”

高要县紧挨南海郡,是苍梧郡中距番禺最近的城池。若有变故,以步卒轻装急行,旦日可至。

“诺!”孙奉领命而去。

转眼间,后堂只剩陶璜一人,他喃喃道:“老夫本不欲大动干戈,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扬汤止沸,终究不如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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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在城中被分割为几处,少数败走,退出城,往港口仓皇奔去。这时那些之前停泊在港口与世无争的船中突然传出异动,舱盖揭开,大股吴军鱼贯而出,一边发喊,一边挥刀乱砍。

如果吕蒙还活着,看到如此情景,他一定会倍感亲切和熟悉。

四十多年前,白衣渡江时,偷袭烽火台的吴军士兵就是躲在商船的暗舱里,趁夜杀出。

自此,这股偷袭徐闻港的海盗,被尽数歼灭,死的死,俘的俘,无人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