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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投献(续)

这一点便充分说明冯同的靠山势力不小,既然如此,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朝不保夕的局面,莫非其中有诈?张璟立即便否决了这个念头,他一个小小的锦衣校尉,有什么好图谋的?

张璟皱眉,看着冯同,神色平静,心里其实却在急速盘算,衡量其间的得失。

此时的冯同定然是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找上自己,至于为何找上自己,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呗,万一就有了转机呢,锦衣卫虽然声势大不如前,但所谓虎死余威在,北镇抚司的大门可是敞开着呢。

北镇抚司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尽管于少保圣眷正隆,君臣相得,但说是帝王心术也好,说是互相制衡也罢,诏狱仍不是于少保可以插手的,尽管君臣间互有默契,但总有些倒霉蛋被打入诏狱。

冯同此时也是偷偷观察着张璟,如张璟所想,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以他的财力,怎么可能找到张璟这个小小的校尉头上,哪怕张璟是锦衣校尉。

不过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而已,冯同虽算不上巨富,但多年经营下来,积累的财富也是非同小可。仅仅是小滩镇那间粮行,到了现在,就不是钱能够买得到的,更别说当年他借着恩主刘纪任河东巡盐御史的机会,摇身一变,从“开中纳米”的行商,摇身一变,成了专门经营“盐引”的坐商。

如今刘纪被贬为驿丞,多年的经营,一朝成空,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多年经营的庞大财富随着刘纪的倒台而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他要趁着对手懒得理会他这样的寒门小户,其他人还在观望的空当,赶紧找到出路。否则,他的下场比刘纪还要惨,刘纪好歹能够保全性命,他们这一家可就难说了。

可惜,收效甚微,更多人在观望,在等,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看情况才会决定如何出手,反正这偌大的财富就放在这里,跑不掉的,何必在这种情况下出手呢,等,这些掠食者个个稳如老狗,没有把握,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冯同却不能等,等下去只有家破人亡。所以,他这些天四处钻营,想要给自己重新找一把保护伞。张璟也是凑巧了,昨日惊走了猛虎帮,也让冯同看到了一线光明。只能说世事巧合,莫过于此,若是换了平时,猛虎帮的那群臭虫敢盯冯同家人的梢,冯同自己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自然不需要张璟这个局外人出手。

如今的冯同落难,被张璟顺手解决,也使得冯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不管能不能真的救命,先抓住了再说。

“刘纪刘御史,”见张璟看向自己,冯同老实交代,不敢有半点隐瞒,更没必要,“他在小人店中有四成干股。”

张璟闻言点头,这才对嘛,说到刘纪,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说到消息的灵通,锦衣卫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不论是庙堂之上,还是宅第之间,锦衣卫都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至于刘纪的事情,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局外人只看到了刘纪因为纳妾而被贬官,这当然只是隔岸观火,对于其深层次的原因却不求甚解。身在局中的人,如朝中的衮衮诸公却不行,所谓一叶而知秋,他们要从事情的表象,洞察其深层次的缘由。

首先要明确刘纪的身份,朝中的那些科道言官平时以先贤自许,自然而然就将前辈们的“清流”一词给借用了,这当然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这群人中的大部分,其性质一直不曾改变过,和后来自诩“清流”的东林党一样,不过是一群热衷党争、无国无君的小人、禄蠹罢了。

先贤的风骨半点没学到,一个个却把沽名钓誉、卖直邀名玩的纯熟无比,斤斤计较于自身利益,把国家大事置若罔闻,一个个人模人样,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人格卑下到无以复加。

不能说士大夫这个阶层是洪洞县里无好人,实在是好坏这两个极端太过明显,好的例子太多太多,坏的例子也太多太多,只能说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阶层”,他们中的一些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完全不顾个人成败得失,忠义为先;还有某些,则完全是卑鄙无耻下流等名词的集合体了,比如东林党中的某些人,比如水太凉,头皮痒,简直把这种人格上的卑下发挥到了极致。

夫子传下来的道德文章,是经世致用的,是修齐治平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是何等冲淡悠远!“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是何等崇高伟大!

那些犬儒却当成了晋身之阶,牟利之器,可悲,可叹。

这些神憎鬼厌的玩意当然人人厌弃,但披着“清流”皮的他们,朋比为奸,同气连枝,一般人还真招惹不起。更何况,这些人可都是朝中一些人的发声器,一般人懒得去理会。除非几位大佬真的看不下去了,如这次的刘纪,被大佬一巴掌给拍死了,平时他们可都安稳的很。

刘纪倒霉的真正原因,冯同不敢去打探,也打探不到。表面原因是因为刘纪在按视地方粮仓时,纳了当地一家民户的女儿为妾,所以被贬官。这可就是笑话了,对于刘纪这些所谓的“清流”而言,这等强抢民女的事情一贯都是被宣扬成红袖添香之类的风流韵事,若换了平时,不过又是一桩文人士子间的韵事,怎么可能因此获罪?至于这些所谓的“韵事”中蕴含了多少无辜老百姓的血泪,他们可管不着那么多。

之前巧取豪夺,刘纪都未因而获罪,此番仅仅因为纳了一名民女为妾便被贬官,此中意蕴,自是再明显不过了,某些人闹得有点过了,大佬们看不过去,随手一巴掌,杀鸡儆猴罢了;否则刘纪就不仅仅只是贬官了,肉体消灭多干脆直接。

也只能说是刘纪倒霉了,谁让他跳的最欢脱呢。

说起这群神憎鬼厌的玩意的后台,正是内阁的几位阁臣。不是这些人不想巴结于、胡、王那几位大佬,大佬们看不上他们罢了;正事都够这些大佬忙了,哪有闲工夫做这等蝇营狗苟的腌臜事儿?大佬懒得搞这种小把戏,谁碍眼了,直接一巴掌拍下去也就是了。

所以,他们只好投奔内阁的几位阁臣了。说起此时的内阁,这会子可完全没有之前正统朝时三杨的威风,更不用提后来如张太岳等首辅的威势了。

景泰朝的内阁成员中,前期的王一宁是由太监王诚援引,才进入内阁,算是开了勾结内官的先河,丢尽了文官的脸面;这还不算,后来的王文入阁,也是走了王诚的门路,由王诚从中相助,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阉党”。

这种名声,能指望上他们什么?所以时人评价此时的内阁“多卑鄙之语”。什么意思?就是说,几位阁臣凑在一块,跟泼妇骂街似的。

听听,这种评价,简直有辱斯文。

竟置夫子于何地!